朱元璋经过马皇后的开导,已经决定暂时放下芥蒂,再信任叶青一次。
朱元璋打定了这么个主意之后,就决定等朱橚回来之后,看上一眼就回应天府去。
他得回去给叶青准备,他那所谓的‘跪舔式’的恩宠了!
一句‘跪舔式’的恩宠,说起来容易,可他朱元璋做起来却非常的艰难。
首先,他不摆平那些个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的御史言官,这个恩宠他就给不出来。
再一个就是,胡惟庸他们也会以此为由,尽全力参奏他叶青。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跪舔式’恩宠的话,还不是那么的难办。
可他叶青要的是,持续不断,还大张旗鼓的‘跪舔式’恩宠。
在这个先决条件之下,他想要瞒住胡惟庸他们,想要瞒住满朝文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朱元璋可以不要脸面,可以胡惟庸他们为首的满朝文武,却不可能不要脸面!
也因此,
他不回去摆平了他们,且不说这恩宠给不出来,他叶青的官能否继续当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可当他们听到‘新四川布政使司衙门’,以及‘新四川都指挥使司衙门’,已经落成之后,就想跟着去看一看再走了。
毕竟,他‘郭老爷’在灌县的产业,也在那里。
虽然他属于是给钱之后,就完全托管给叶青,坐等分红收钱的主,但去看上一看,也总归是不错的。
几天之后的清晨,
四川最高军政两大衙门,就都开始搬迁了。
也就在第一批满载政要物资的车船,自成都向灌县而去之时,叶青和沐英他们,也已经走出了衙门的大门。
清晨的阳光之下,
衙门前的几辆平板马车,被防水帷幔遮得很是严实,但若隐若现的边角轮廓,还是让朱元璋当即就眼前一亮。
“载的是箱子,车辙印比其他马车深,还全部由雁门追随而来精兵护送。”
“如此厚重,还坚决不走水路?”
“对上了!”
“这里面装的,就是那神神秘秘的大黑铁箱子!”
“......”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当即就想起了,他们从倭国战场回到宁波府之后,夜探大黑铁箱子的经历。
要不是那可恶的‘独臂黑衣武士’,他们就成功了。
现在这些大黑铁箱子,就在他的眼前,距离也就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那掩藏在袖子里的大手,真就是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力量,在提着他的手,往那边靠一样。
可他看着那么多的护送精兵,看着那么多的围观百姓,看着不远处的叶青,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紧接着,他就绕过马皇后和沈婉儿以及吴用,把叶青拉到一旁去。
朱元璋故作好奇道:“叶老弟,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那么宝贝?”
“明明那么厚重,你却不让他们走水路,非要跟着咱们走陆路?”
“说是金银财宝吧!”
“可咱却见你并不多么宝贝那些金银财宝,甚至箱子不够了,还干脆就让挑夫用箩筐挑上船。”
“......”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观察叶青的眼神。
他想着,既然夜探不成功,现在也不能动手,只有侧面打探了。
只不过,他在叶青那好似返璞归真的眼睛里,根本无法探查内心分毫。
这一刻给他的感觉,就好似‘眼睛就是心灵之窗’这句话,并不适用于眼前的叶大人!
其实,叶青的道行,也并没有那么深。
他虽然加起来混了好几百年,但他天赋一般,远达不到得道高人那种,真正的‘返璞归真’境界。
他只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才能在人前表现出这种,看似‘返璞归真’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他可以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不让任何心理学高手,通过他的眼神与言行,探查他的内心所想。
“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
“其价值,远高于我所有的财富总和!”
在说这句话之时,叶青可以说是真诚无比。
可紧接着,他就不那么正经的一笑道:“你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能让它们与我分开走水路吗?”
朱元璋对叶青的回答,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原因无他,
只因为当年徐达在船上,偶然之间,看到他书写的那道忠孝两全的奏疏。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当即一笑道:“既然是送给皇帝陛下的,你又为什么一直带着,不运往京城呢?”
“要不要咱回京之时,替你送给陛下?”
说到这里,朱元璋又嘿嘿一笑道:“你放心,咱绝对不偷看,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叶青听后,只是白了面前的‘郭老爷’一眼。
他倒是不怀疑这郭老爷的人品,但这东西就不能现在就便宜了他朱元璋。
想到这里,叶青便认真负责的说道:“如果我说,这是我给陛下的遗产,你信吗?”
“遗产?”
朱元璋突然的惊呼,差点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虽然他克制住没有大声喊出这俩字,但他却被这俩字所蕴含的意思,给气炸了肺!
什么是遗产?
父辈留给晚辈的家业等财富,才能称之为遗产。
如果说这是他叶青留给他朱元璋的遗产,不就是说他叶青是他朱元璋的长辈咯?
且不论这俩字所蕴含的这层意思,就那个‘遗’字,他就信不了一点。
朱元璋暗咬着后槽牙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死的话,这给陛下准备的礼物,就不给陛下了?”
叶青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
只觉再次被耍的朱元璋,只是大袖一甩,冷哼一声,就负气而去了。
叶青看着负气而去的‘郭老爷’,也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想当个真诚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
也就在此刻,精兵卫队长赶来禀报道:“叶大人,行李都收拾妥当了。”
“沐帅和郭少将军,也让人来问您,他们是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和都指挥使司的部将属官一起走?”
叶青点头道:“我一个文官,让将军和元帅扈从,像什么样子?”
“让他们自己走,我们轻装便衣过去就行!”
“走吧,我们出发!”
也就在叶青准备踏上马车之时,沈婉儿见马皇后一直看着街道尽头的方向,当即就知道她在看什么了。
沈婉儿挽着马皇后道:“大姐,不用担心你家五郎。”
“他在外游历义诊,当是耽误了回来的时日。”
“你且放心,我家大人有派人随行保护,他不会有事的。”
“他回来之后,只要一问留守属官,就知道我们的去向,会来灌县与我们汇合的。”
马皇后淡笑着点了点头后,就用尽是欣喜之色的目光,看向这位考虑周到的妹妹。
纵观后宫众妃,也只有她曾经的得力助手,已故的‘成穆孙贵妃’,能够比得上这位好妹妹了。
想到这里,她真就是越看越喜欢。
“婉儿,谢谢你了。”
沈婉儿只是淡笑着摇头道:“我们两姐妹说这个干什么,你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儿子吗?”
马皇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着点头道:“倒也是这么回事。”
说着,只是看向朱元璋随口道:“老爷,你和叶大人坐一辆马车!”
“我陪我儿子他干娘,还有两位小姐坐一辆车!”
说着,呆愣在原地的朱元璋和叶青,就眼巴巴的看着四个女人,坐上了叶青那最为豪华的马车。
看着这一幕,叶青和朱元璋都把脸拉得比马还长,就差把‘不悦’二字写在脸上了。
朱元璋之所以不悦,是因为他刚还因为一句‘给皇帝的遗产’,变了一回叶青的晚辈。
现在倒好,这败家娘们儿,竟然直接给自家儿子认了干娘。
要知道除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叶青以外,都知道这沈婉儿未来是个什么身份。
这不意味着,叶青以后和他朱元璋就是平辈了吗?
在他看来,别说降级为他叶青的晚辈了,就算是平辈,也是叶青占了他好大的便宜!
如果只是儿子拜个师,他还能说关系各论各!
可要是他叶青直接变他儿子们的干爹的话,就没办法关系各论各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脸色,就如同叶青借了他谷子,还了他糠壳一样!
至于叶青脸色难看的原因,那就太简单了。
豪华马车降级为窄体马车,倒不是什么大事,可身边三位赏心悦目的美人,变成这么一个抠脚大汉,那就太难受了。
想到这里,叶青只是无比嫌弃的看了朱元璋一眼,就皱着眉头向朱元璋的马车而去。
“走吧!”
“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能让我坐你的马车!”
朱元璋一听这话,直接就火了。
朱元璋一边跟着上车,一边恼怒道:“那么嫌弃,你就骑马去啊?”
“说得,咱愿意跟你挤一辆车里似的!”
叶青听后,只是不好意思一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不会骑马。”
“......”
片刻之后,毛骧只是马鞭一挥,就驾驶着载有朱元璋和叶青的马车,一路向灌县而去。
与此同时,他只是给十名镖师护卫打扮的随行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他们就悄然减速,骑行在马皇后所在马车的两边。
至于这辆载有朱元璋和叶青的马车,则有他和雁门精兵保护。
可还没走进步,毛骧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尤其是听到朱元璋的声音之后,他更是一脸的不耐烦。
“我的陛下啊!”
“我个在旁边看的,都看明白了皇后娘娘的用意。”
“要是叶大人因此,被迫成为了皇子们的干爹义父,还怕他不效忠于你?”
“你才是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
就这样,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分别在有说有笑和有仇有怨的气氛中,向灌县而去。
成都府距离灌县不远,也就不到一百二十里路。
如果他们赶路的话,早上城门大开时出发,晚上城门关闭前就可以抵达。
但由于后面还有平板货车当累赘,再加上并不太着急,他们就走得没那么快。
一直到第二天午后,他们才进入灌县。
由于他们没有人穿官服,就连随行精兵都是镖师护卫打扮,也就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没有惊动灌县官吏的情况下,看到最真实的灌县民情。
终于,他们抵达了整个灌县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距离都江堰主要支流之一的柏条河不远的幸福街道!
这条街道自灌口街道离堆而始,几乎贯穿了整个幸福街道辖区。
而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新建落成的‘四川布政使司衙门’,就在幸福街道中段的,柏条河河湾半岛之上。
叶青之所以定址在那里,除了距离县衙不远之外,还因为可以第一时间观察河道水情。
可也就在他们即将转向之时,就看到十字路口处,围着好大一堆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围观百姓一直在指指点点不说,脸上还有明显的怒意。
而这一幕在眼尖的毛骧看来,却觉得他们是在敢怒不敢言!
“大人,老爷,前面好像有事情发生。”
马车之内,不等朱元璋开口,因为‘眼不见,心不烦’而选择闭目养神的叶青,就很是自然的随口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朱元璋就和毛骧跳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马皇后和沈婉儿,也跟着一起走进了人群之中。
“这个婆娘太刮毒咯,居然坐滑竿不给钱!”
“这两个老汉,年龄那么大咯,还把人家打这么惨!”
“造孽哟,一个眉骨和手臂打流血,一个鼻子打流血!”
“......”
朱元璋的眼里,一顶以竹竿为梁,被当地人称之为‘滑竿’的简易轿子边上,两位面容和善的老者,正如百姓们所说那样,一位被打得眉骨和手臂流血,一位被打得流了鼻血。
可即便如此,他们在面对周围百姓的关心与询问之时,还是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并且他们还一直表示自己没事,就好像生怕给人添麻烦似的。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再看那扬长而去,且穿着华丽的胖女人之时,直接就皱起了眉头不说,还眼里有了明显的杀意。
“这是哪家的悍妇,不给轿夫钱不说,还打人?”
“去,给咱把她抓回来!”
不等毛骧出手,周围的百姓,一听他们这外地口音,就赶忙拦下了他们。
也就在百姓们给朱元璋他们说明拦下他们的原因之时,马皇后和沈婉儿,就已经来到了两位老伯面前。
她们蹲下手绢,拿出手绢帮他们擦拭并包扎伤口。
与此同时,马皇后开口问道:“她为什么打你啊?”
其中一名老伯,竟然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浙江口音,而且还有丽水县方向的地方口音。
老伯笑着说道:“讲好的两文钱,我们一人一个铜板,她不给了!”
听到这里,就连仁慈的马皇后,眼里都有了明显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