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清还惦记着家里晾了一院子的被褥衣裳呢,都是换季要用的,也不知家里有没有记得收,叫沈恒雨平他们先走,三个小孩儿还不肯,非要等着她一道回家。
左右也不过是再看一圈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柳云清便叫她们拿着油纸伞在门口等她片刻。
可谁道几个小孩儿才刚出去,直吓得吱哇乱叫一阵,惊得柳云清拿着抵门的木棍就冲了出去。
谁道抬头一瞧,就她们书坊后门外头的墩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借着不断被风吹得晃动的灯笼微光,柳云清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扭过来的脸上,睫毛上盛满了水珠。
可这雨下得还没他脸上的大。
“是官人。”
沈恒瞪大眼睛认清楚人了,柳云清摆摆手没叫他多说什么,只将自己手中的木棍递给沈恒,拿了油纸伞撑在赵承砚的头顶上。
她没着急问赵承砚怎么了,只是轻声吩咐沈恒几人。
“你们先回去吧,小恒去家里给我拿些干净的布巾子来,今儿不是新晒的被嘛,也抱来些。”
沈恒和雨平虽是奇怪赵大官人这时候来找大娘子有什么事儿,倒都是知道轻重的,应了一声便飞快回了家去。
巷子里没有旁人了,柳云清默默陪着赵承砚站了一会儿,外头雨大了,赵承砚脸上的雨小了,她这才将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
“阿砚,我们进去好不好?书吧里有现成的茶点,我给你煮一壶茶你吃了暖暖身子。”
赵承砚接过帕子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这会子才觉出不好意思和唐突来。
他用冰凉的手背贴了下自己有些发烫的眼皮,别过脸闷声闷气道。
“今儿给云清添麻烦了,我就是、、、、、没处去,在这儿歇歇脚,也是该回去了。”
说罢,他扭头就要冲进雨幕里,柳云清一把拉住了他,那手冰得她心一颤。
“阿砚,正好你没处去,我也不想回家,你只当陪陪我好吗?”
赵承砚没应声,然就这说话的功夫,柳云清觉得自己的鞋子都隐隐的湿了,更况赵承砚,她干脆用了些力气将他拽进了院子里。
靠西边的厢房柳云清留了一间,专门用来做员工休息室用的,里头有一张竹床,几个柜子,然目前只有她用过,午间在这儿小睡过一会儿。
故床上铺的盖的都有,只是柳云清用了几日了,只怕人嫌弃这才叫沈恒拿来干净的。
可眼看着赵承砚往干净的地儿一站,雨水就顺着他的鞋面往下淌,也是顾不上旁的了。
她提来煮茶的红泥小炉,坐上茶壶给屋里添些热乎气,而后在柜子里寻了半晌,只找到了自己的一件干净裙子和一件薄披风。
没法子只能先凑合,柳云清搬了椅子拉着赵承砚在红泥小炉旁坐下,轻轻告罪一声儿解了他头上的冠,用自己的裙子给他擦头发。
“阿砚,这会子恐没法去外头给你买衣裳,你这身量也难在成衣店卖到合适的。”
“不如这样,把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我去给你烧些水来擦洗些个,一会儿小恒就来了,再用干净的布巾子好好将头发绞干净。”
“你且躺在竹床上盖好被子,我给你洗了衣服,用炉子烘,想来也能干得快些。”
赵承砚无知无觉走到这儿,哪儿是来叫云清给他洗衣服的,他只是有些难过,只是想离得小妖怪近些,而今进到小妖怪的书坊里,他便心满意足了。
“不叫你忙活,我等雨小些了就走,衣裳回去换就是了,总归也不冷,我身子强健你莫要担心。”
赵承砚都这般了,柳云清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进了她的门,今儿赵承砚是休想轻易的走了,她不由分说从后头捧住了赵承砚的脸,叫人看着她的眼睛。
“听话!你乖乖的脱衣服,我去给你烧水,一会儿奖励个新奇的玩意儿给你吃!”
小妖怪这是哄孩子呢!
从没人叫他听话过,这话可太稀奇了,赵承砚的心情莫名巧妙好了一点儿,总归今儿是纵容了自己,不如再纵容几分吧。
他蹭着柳云清的手点了点头,起身就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玉带上,也不知他手指动了什么机关,且听叮咚一声脆响玉带便掉在了地上。
这会子柳云清可失了刚刚的理直气壮了,忙低着头逃了出去,又是烧水又是兑水好忙活了一通。
中间沈恒也来了,除了送来大娘子要的那些,还提了一小篮子热包子,中间是一壶胡辣汤,被子中间还包着些男子穿的中衣。
沈恒帮着大娘子将东西抱进去,撇了一眼亮着光的厢房,他声儿压得小小的。
“大娘子,官人的事儿我们没告诉夫人,正好今儿夫人也歇得早,我们便说你累了,回屋歇着了。”
“耽误了一会子,我去给官人买了衣裳,胡辣汤是今儿家里剩下的,但好歹雨平在灶上热过了,吃了能叫官人缓缓身子,娘子看可还有什么要我办的,我留下帮衬也使得。”
柳云清忍不住夸沈恒这孩子细心,不过留下帮衬就罢,赵大官人大概不想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你过去帮我把官人换下来的衣裳拿来吧,到底男女有别,我不便过去,之后你就回家吧,我安顿了官人也早些回去。”
沈恒应下来,没一会儿便将官人的衣服都抱了过来,又送了替换的中衣和热水。
果真是湿透了的,里里外外的衣裳都在,柳云清一件件浸在水里,发现唯独少了他贴身穿的亵裤,想来是不好意思了。
柳云清忍不住笑,笑完也忍不住脸热,就是真送过来她也不好意思洗不是?
说是洗,赵大官人衣料华贵轻薄,她指头上有点儿倒刺都要把袍子勾了丝,只敢给他过过水罢了,也不敢拧,攥着挤挤水便挂着烘干了。
想来里头也洗好了,柳云清捧着吃食扣了扣门,听见里头的声儿了,柳云清才推门而入。
赵承砚乖的很,这会儿坐在竹床上缩在被子里,屋里还算暖和,瞧他嘴唇不算苍白了,柳云清略放心下来,在竹床上支了矮桌摆上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