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军出征岭北,取得大捷的消息。
顺着大明的情报网络,缓慢传递向东路军和西路军。
徐达坐镇和林,统筹安排俘虏物资运输事宜。
十万蒙古俘虏,分批次从西南方向的宁夏卫入关,直接进入关中。
他们将会在矿山、煤场之中苦干数年时光,然后就会有机会转换户籍。
像一个正常大明人那样,结婚生子,度过余生。
“微臣,参见秦王殿下!”
东路军主帅李文忠,对朱樉恭敬拜道。
朱樉大惊,“曹国公,使不得!”
李文忠还是坚持弯下腰,想要拜完。
“哥哥,折煞我了!”
朱樉连忙双臂用劲,将李文忠扶起来。
两人之前关系很好,前年在应天府的时候,李文忠还教过自己不少用兵打仗的学问。
两人亦师亦友,又是兄弟。
如此生分的臣子礼,让朱樉倍感陌生。
李文忠认真道:“殿下,一战荡平岭北,保北境数十年安稳,当得了臣一拜。”
岭北一战,对中原的意义极大。
此战得胜,大明就不需要在边疆修建绵长的城墙,对北方游牧民族进行防御。
省下无数的人力物力不说,同时能够得到广袤无垠的马场。
在机械化部队问世之前,马匹数量也是衡量一个国家战斗力的重要标准。
宋时,没有西北、东北的诸多养马场,就只能用步兵抵御骑兵冲击。
耗费甚大不说,效果也不明显。
“此战,非樉一人之功。”
朱樉谦虚道:“若非东西两路军,牵制住不少蒙元军队,中路军同样有徐达大将军坐镇后方。”
“我也不敢如此莽撞,直冲和林,与扩廓帖木儿决战!”
事实也是如此,仅仅靠自己的三万大军。
朱樉就是再托大,也不敢直冲蒙元都城和林。
正是因为有十五万大军,在自己的身后,才敢这样一路猛冲猛打。
“此战,殿下可是立下不世功勋,待回京后,想必会为上位所骄傲!”
李文忠笑着说道:“不知京城多少家女子,要在府中念叨,少年英豪秦王!”
“此次回京,陛下估计会亲自为你主持大婚后,才会放你回关中。”
朱樉露出一丝难色,却也无可奈何。
作为藩王,即使自己打出历朝历代武将难以望及的战绩,婚事也无法自己做法。
作为皇子,自己的婚事天然就是政治联姻的产物。
纵观老朱的几十个儿子,就没有不曾政治联姻过的。
除了那几个早夭的,哪一个皇子不曾娶过国公、侯爵的女儿?
作为嫡子,自己的王妃人选其实掰着手指都能算过来。
历史上的秦王妃,老朱出于拉拢王保保的目的,选了他的妹妹。
可现在,王保保都绝食自尽了,也用不着拉拢了。
王妃人选,自然只能在大明国公的女儿之内选。
除开文臣里的韩国公李善长,已经逝去的鄂国公,以及年纪不大的曹国公李文忠。
就只剩下,魏国公徐达、卫国公邓愈、宋国公冯胜三人。
朱樉苦笑一声道:“大婚一事,还是等返京后再说吧。”
身边武将,看着战场上无敌的秦王,对婚事如此无奈,顿时笑了起来。
“我家那女儿,如今也是到了婚配的年龄,若是陛下能看得上,我倒是也想能当殿下的岳父!”
徐达大笑后说道:“谁能有你这样一位勇猛无比的藩王做女婿,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朱樉无奈对徐达道:“魏国公长女据闻熟读诸子百家,精通经史子集,恐怕和我这样的武人合不来。”
朱樉对自己的婚事,还没有太大的要求。
只要对方不干扰自己做事,要是能再好看些就更好了。
美人,总是格外宽容一些,此理亘古不变。
“哈哈,妙云那丫头要是知道你这样夸她,尾巴怕是能翘到天上去!”
没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女。
哪怕是无双战将徐达,也不能免俗。
中路军和东路军会和后,便着手返回大明。
除了朱樉的秦王军,会留下三千精锐驻扎在和林城中,维持统治外。
中路军和东路军,十万人都将在两月内返回大明。
实在是不回去不行。
如今已是七月,再过两个月,漠北都该飘起连天大雪。
那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西路军的冯胜,被西北的敌人纠缠住,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同中路军会和。
他会在河套平原,等着从岭北返回的两路大军。
从雁门关出击,需要翻过阴山,然后向东北找到野马川,然后再向西打到和林。
返回的路线,就没有那么麻烦。
直接从阴山西侧穿过,就到了黄河以北。
渡过黄河,朱樉只觉得河套平原的风都变得和缓许多。
“那可是秦王殿下的马群,望去可真是绵绵一大片!”
李文忠策马在朱樉身旁说道:
“这片养马场,着实是块好地方!”
去年,朱樉在草原上抓到不少熟悉马匹的牧民。
就让他们在北方开辟出几处养马场,为自己养战马。
虽然这次出征岭北,都还没用得到这些养马场内的战马。
但是往后出征西域,想来就要多用这些养马场中的战马。
“哥哥,可有看中的战马,相中哪匹,可以直接迁走。”
朱樉指了指草原上三五成群的马匹道。
远处给战马放牧的牧民,见到秦王大旗,便赶紧过来面见秦王。
“草民张牧四,见过秦王大人!”
看样貌明显是胡人的牧民,磕磕巴巴地说着一口关中口音的汉话。
大明为矫正元朝统治中原时的胡化,在诸多方面都有特殊政策。
姓名方面,禁绝胡姓,一律改用汉姓。
张牧四,是他被俘虏后的名字。
姓氏是进入牧场工作后抓阄来的。
牧四,其实是他在牧场中的身份编号。
朱樉在陕西的诸多矿场、煤山内,类似的人非常多。
“我问你,这马群中可有千里马?”
朱樉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问道。
“你可能相出千里马?”
张牧四认得年轻气盛的秦王,却不认识李文忠。
只将他当做是秦王手下的武将。
“回禀殿下,此马场中有战马八百匹。”
张牧四佝偻着腰身,小心说:
“上马三匹,中等马二百五十匹,下等马五百余匹。”
“若是殿下想看上马,可以牵来给殿下瞧瞧。”
“不过那些马,都比不上您骑的这匹乌云踏雪!”
朱樉的战马,是从老朱的御马监内挑出来的一匹千里马。
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毛,只有四只梯子上有一撮白毛。
能够日行八百,夜行四百。
“曹国公,可要看看,草原上的几匹烈马?”
“看上几眼也无妨,去将马匹牵来吧!”
李文忠招呼着张牧四,去牵马过来。
大风吹动塞上的草,起伏如浪飞舞。
三匹上等马,乍一看同其他马匹并无区别。
不像朱樉的乌云踏雪那样,一看就是世间少有的神驹。
毛色并不纯净,有两匹马甚至还是黑白交杂的杂色马。
“好马,着实是好马!”
李文忠抚摸着马儿的肌肉,赞叹不绝。
黑白杂毛马,被人乱摸倒是来了脾气,不爽地打着响鼻。
时不时抽动自己的尾巴。
张牧四连忙安抚躁动不安的杂毛马。
叽里咕噜一通后,马儿确实没有之前那般烦躁。
“你这马倌,当真是个会相马的!”
李文忠一脸兴奋地看向相貌丑陋的张牧四。
“殿下,要不将此人割让给我,在我府中养马?”
朱樉看向畏畏缩缩,有些害怕的张牧四。
“此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吧。”
“你可愿到曹国公府上养马?”
“曹国公府上生活,可是比在我这西北风沙之地好多了。”
对张牧四来说,这世间曾经最大的人物便是管着他的部落头人。
部落头人在去年被秦王被砍了脑袋。
那秦王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人物。
什么曹国公,听都没听过。
再说,这世界上还能有比草原待着更好的地方?!
于是张牧四果断摇头:
“小人愿意一辈子替秦王牧马。”
朱樉闻言笑道:“看来他不愿意,既然如此,待到关中之后,我再给你寻几个好的马倌。”
招揽不成,李文忠也没了兴趣,摆摆手拒绝了朱樉的好意。
大军很快就离开了草原,向着关中进发。
朱樉骑在马上,回头望去。
只见到,一个欢快的汉子,驱赶着马群,在草原上狂奔。
嘴里还喊着听不懂的歌谣。
也许,对他来说,只有和马待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欢快的。
远比曾经和部落的人,如今和大明的人,待在一起要快乐得多。
往后数十年,张牧四都在草原上给秦王牧马。
秋日里驱赶马群,在草原上养膘;冬日里将马群赶到为他们建好的马棚里,窝在马匹的鬃毛之间过冬。
待到春暖花开,再将马群赶出来。
就这样,年复一年,将几百匹马驯养成数万匹马。
哪怕后来秦王再也不需要他牧马,蒸汽机车将大明连成一个整体。
他依然驱赶着成千上万的战马,奔跑在辽阔的塞上草原,欢唱着早已没人听懂的歌谣。
“这家伙倒是挺少见的。”
李文忠感慨道:“我能看出来,他是个喜欢的。”
“这种人,怕是在和林都很少见,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
朱樉此时再回头,已经见不到张牧四的身影。
“马上就要到你的关中了,不知道有没有近乡情怯?”
“若说担忧,也是有的。”
朱樉点了点头道:“关中去岁便遭大旱,几乎是颗粒无收。”
“冬日里下了几场小雪,也不足以滋润关中百万亩田地。”
“若是上半年下雨少,今天恐怕关中又是歉收。”
在农业社会,农田产量几乎和水资源直线挂钩。
没水就绝收,水少就歉收。
想要丰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挖灌溉水渠。
朱樉在临走前,就交代郭兴汉。
无论如何,关中灌溉水渠的开挖工作不能够停止。
哪怕是其他的生产建设工作,暂时停工。
也要保证将灌溉系统最先建立起来。
朱樉甚至给了他一块牌子,能够凭这块牌子向晋王借钱、借人。
穿过陕北连绵不绝的山坡,终于进入关中。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糜子。
好似一片黄金海洋,浪花中翻滚的全是一穗穗饱满的糜子。
“看来,你要再担心了。”
李文忠跳下马,用手捻了捻即将成熟发硬的糜子穗。
关中如今已过了麦收的时节,勤劳的农人早已在田中栽下了套种的糜子和大豆。
大豆虽吃起来没麦子口感好,却也能够果腹。
更别提大豆还能够酿酱油、酿酱。
即使自己不吃,卖给秦王府收豆子的也能小赚一笔。
秦王府在城中开设有专门的榨油坊,用牲畜压榨豆油,每日都需要大量的豆子。
除此之外,豆子还能喂牲口,让牲口更有劲干活。
“恭迎秦王殿下凯旋!”
大队的秦王府人马,在道路上,向朱樉贺喜。
“免礼,都起来吧。”
朱樉最先找到郭兴汉,询问关中今年收成的状况。
这直接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发展规划。
“回殿下的话,今年关中大丰收。”
郭兴汉脸上带笑:“咱们去年开垦的二十万亩良田,六月收货时,全都丰收。”
“一共收获粮食三十八万石。”
“再加上冬日里开出来的十五万亩良田,也在夏日里有了不少的收成。”
“咱们如今手上,有着五十多万石的粮食。”
“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年时间!”
“殿下送回来的蒙古俘虏,如今也已经整编出一个新的农垦建设营。”
“正在渭河以南开垦灌溉渠道,今年过后,渭河以南也能够再多出良田十万亩。”
“矿山、煤山如今状况怎么样了?”
郭兴汉咽了口吐沫,继续兴奋道:
“矿山如今有三万多人劳作,冶铁坊如今每日可产出铁锭百万斤!”
望了望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炉,产量应该不假。
百万斤铁听起来唬人,其实不过日产五百吨铁。
放到后世,随便一个被淘汰的小钢铁厂都能碾压。
“产出铁料,大多按殿下之前安排,用来铺设铁轨,连接诸多矿山、煤山、工坊之间道路。”
“如今产量,犹有不足,臣等正规划打算再多建两个炼铁的高炉。”
铁路每公里就需要数百吨钢材。
冶铁工坊半年中所产出的大部分钢材,也都是用在铺设铁轨上。
除此之外,还消耗大量的木料、石料。
可以说,每公里的铁路都是大量的金钱在燃烧。
要不是大部分原材料都能够自产,劳动力主要来源于蒙古俘虏。
铁路建设,绝不会如现在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