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金山城一条狭长的城门洞后,这一座胡彪打小就听说过无数次,却是从未来过的港口城市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顺着众多的人流,胡彪信步在城中闲逛了起来。
对比起了法罗城、落基山城,这两个胡彪这种土包子唯二去过的城市;这一座港口城市,无疑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钢铁厂、机械厂、高高竖起的大小烟囱,这些工业设施的比例明显要少一些。
但是在码头一侧的位置上,多了好些大大小小的船厂。
渔船和军舰停满了码头,不大的渔船还好,仿佛是一个实心大铁坨子的军舰上,不仅有着好些粗大的烟囱和大大小小的炮管。
在厚实的外壳上,还有着好些狰狞的倒刺。
据说这一种做法,是防止深海区域中体型庞大的海兽撞过来,将船都给撞翻了。
另外城中各种出售海外特产、海产品的店铺,手工业者的小作坊,酒吧、旅馆、餐馆,甚至是鲍鱼商人的数量,明显也更多一些。
应该是贸易和服务产业的比例,在金山城经济体系中,占据了很大的一些比例。
而这样的不同,也让金山这里市面上的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了胡彪记忆中的落基山城。
许是有着比较低廉的海产品,可以用来补充营养的原因,金山城土著看起来也更加健康一些,脸上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轻松和笑容。
街上执勤的治安官、城卫军巡逻队,看起来也不算太凶。
总之,金山城这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在这个时代应该相当不错的城市。
犹如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汉一样,前后漫无目的在金山城逛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后;忽然之间胡彪的肚子里,就发出了一阵响亮‘咕咕’叫了起来。
对于这一幕的发生,胡彪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因为此刻已经是中午的一点半了,他却是连今天的早餐都没有吃过,所以他知道现在要吃点东西。
只是原本计划中当成午餐的肉干,早就被他当成了入城费,一股脑地送了出去;身上又没有什么半个铜板,胡彪这小子怎么能弄到食物?
还别说!这小子早就有了计划。
摸了一下身后背着的包裹中,一直没有动用的笔墨纸砚之后,胡彪径直向着路边的一家餐馆走了进去。
餐馆的面积不大,只有一层,摆了十来张餐桌。
档次也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倒是生意上还不错。
如今中午都快过去了,依然有着六桌的客人,大口吃着海产品为主的食物,喝着酒精味浓郁的朗姆酒。
那些海鲜大餐还好,可朗姆酒的诱惑力胡彪却是有些顶不住了。
才是走到了门口的位置,自从那一葫芦烧刀子喝完后,已经一个多月没喝过酒的胡彪,嘴里在酒精味的刺激下,就分泌出了满嘴口水。
这让他知道,这应该是吴道子英灵大人来酒瘾了。
进门之后,胡彪努力地吞咽下了满嘴口水,就对着吧台一个三十来岁年纪,应该是老板模样的白皮男人,行了一个抱拳礼后说道:
“尊敬的先生,我是一个来自东方画师,我可以为你画上一幅画,然后在你这里换一些食物吗?
如果在画画之前给我一些酒的话,那么我一定能更好地发挥。”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圣光教派在大灾变之后,几乎禁止了一切人族用数千年时间发展出来艺术。
一旦违反动,不但是连作品和作者,都要被一起烧掉的那一种。
幸运的是,还是有着少量艺术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一些豁免。
比如说,圣光教派需要画家们的画笔,来描绘出圣光教派各种神灵、圣徒的伟大事迹和传说等,让信徒可以更直观地看到。
需要雕塑师的凿子和刻刀,四处树立起一尊尊威严的神像。
需要音乐家用嗓音,不断用圣歌颂扬它们的威名。
所以,内容只要不涉及大灾变之前的宗教、历史,以及影响圣光教派统治等,基本上都不会受到限制。
像是当前胡彪给餐馆老板,画上一张个人画像的话,其实没有任何麻烦。
可惜听到了胡彪的话语后,原本正在算账的老板,当即就是挥手骂道:“滚,哪里来的乞丐,不要弄脏了我家的地面。
还想喝酒,我这里有憋了半天的热朗姆酒,你要不要来一杯。”
在这样的一句粗口之下,店里听到了动静的一众客人,纷纷都是大笑了起来;没有任何一人,开口来上一句‘给他一杯酒、酒钱算我的’。
响亮的哄笑声中,胡彪脸上依然不见丝毫气恼之色,心中也没有什么怨气。
甚至连脸上笑眯眯的笑容也没有减少分毫,再次抱拳拱手为礼,在嘴里说出一句:“打扰了。”
说完之后,异常干脆的就是走出了饭馆。
然后又向着对面的位置,一家应该是售卖汉堡、鱼排、薯条之类食物的餐馆走去。
结果离着门口还有五六步远,一盆带着鱼腥味脏水径直就从餐馆里泼了出来,当场给胡彪淋成了一个落汤鸡的模样。
并且在里面,一个肥胖妇人一手拎着木盆,一手叉着粗壮的腰肢骂道:
“臭乞丐,给老娘滚远一点,不要靠近我的店~”
眼见着胡彪全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一时间不要说餐馆中的客人了,就连路上行人也是大声哄笑了起来。
在如此的场面之下,胡彪依然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淡然。
整理了一下满是水渍的发丝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带着这样的笑脸,就此地大步而去,说不出的洒落之意。
如此的一幕,落在了众人眼中之后,让原本哄笑的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一时间有着一种错觉,似乎他们才是最狼狈的那一些人。
许久之后,最先让胡彪滚开的餐馆老板,嘴里对着已经消失的背影。
先是重重吐出了一口唾沫,才是骂出了一句:“不过是一个疯癫的老乞丐而已,下次要是还要敢来,腿都给他打断了。”
骂声才是落下,无数附和着这是一个疯癫老乞丐的声音,也是纷纷响起。
发出这些声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刚才发出哄笑声最大的一些人;不得不说!真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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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金山城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盏盏电石路灯被点燃的时候,胡彪依然在金山城漫无目的地行走中。
依然是肚子空空,没有吃过任何的一点食物。
在过去的整整一个下午时间里,他已经忘记多少次对店家提出要求,希望用自己的画换一些食物,最好能有一杯酒。
然后被对方拒绝,甚至是驱赶出来。
可是就算如此,在穿着用体温烘干、越发皱巴巴破烂衣物的胡彪,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沮丧之意。
他脸上的笑容,依然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美好。
这样一个笑容,绝对不是挤出来的强颜欢笑。
而是如同一个幼童一般,尚未在被这个世界和社会毒打之前,依然对它们充满美好幻想和热爱的那一种。
因为此刻的胡彪莫名地相信,废土世界在充满了各种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同时,一定还保留着一些人性最美好的东西。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他们,用自己的画笔给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