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绿意盎然，竹林青绿，与碧绿草坪相映成趣，清澈湖水被春风拂过，波光粼粼。

靠近湖边一角，一座小亭翠竹掩映，藤蔓垂落，却依稀听闻其内畅快至极的笑语。

但出了这亭子，沿着过道上一排，却是身披铁甲面无表情的铁卫，几位宫女低头快步走过，不敢多望一眼。

太子李志站在亭侧，神色恭敬，目光悄悄打量着自己父皇和正对面的那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很少见父亲流露出今日这般笑颜了。

他再度望向父皇对面那人，尽管不曾见过几面，但那人的名字却是在自己幼时就常听父皇挂在嘴边。

大炎前代国师，陆青山。

他近些年，很少再来京城，以至于如今很多人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青山，和朕下盘棋如何？”

“不下。”

“青山，和朕逛逛这御花园如何？”

“不逛。”

“青山，这酒……”

“不喝。”

一旁的几个妃子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是有些恐慌，她们不曾见过这位只在传闻中出现的人物，只知道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圣上的意思。

这还了得？

再看一眼圣上……嗯？

作为大炎的皇帝，李元神色有些郁闷，但却没有丝毫怒意。

“那青山，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来寻朕作甚？”

陆青山双眸平淡，轻轻摇头。

“我不过是送我徒弟来京城一趟，是你请我来这的。”

元帝确实丝毫没有在意陆青山话语中的意味，反而是大笑着开口。

“朕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徒弟，能入了你的法眼，可得与朕引荐一番。”

陆青山目光凝望没有言语，太子李志低着头若有所思。

皇帝还在笑，笑着笑着，然后挥了挥手。

几位嫔妃心中了然，恭敬退下，太子站在后方不为所动。

“你也下去。”

太子李志目光一愣，然后朝着陆青山恭敬一拜，再转身离去。

“都下去，外面的也别站着了。”

李志脚步顿了顿，犹豫道“父皇，侍卫们……”话音未落，却瞧见对方那冷冽的目光。

少顷，此地只余下陆青山与皇帝李元二人。

这位在位二十余年，并且因为修行有成，估摸还能继续活个小百年的皇帝，此刻笑着开口。

“师兄好！”

陆青山这才举起桌面上的酒杯轻抿一口，未了随意回应道。

“怎么，现在叫我师兄了？”

“害，师兄，刚才人多，我好歹是皇帝，女人都在旁边，总得要点面子。”

听闻此话，陆青山嘴角终究是挂起了一丝轻笑。

李元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重，他询问道。

“师兄，你前些日子去了北境外，那边情况究竟如何？真的是……妖族么？”

“是妖族，情况不是很好。”

皇帝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

对方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陆青山口中所说出的“情况不是很好”，所包含的意味，整个大炎恐怕只有他知晓。

曾经自己起兵“清君侧”，一行人深陷敌方包围，只余下八百骑，自己焦头烂额认为已经绝境之时，陆青山也依旧风轻云淡，只说一切在预料之中。

皇帝脸上的笑意终究是收敛了起来，他沉声问询道。

“以我们大炎目前的实力，能……”

“无法匹敌。”

陆青山直截了当的回应，将目光从那满池春水中收回，望向对面那个一脸神色凝重的男子，语气平淡。

“我曾踏出边境，去往青丘时远远观望他们一眼，但却被顷刻察觉，直至斩杀三位妖王，它们才退去。”

“妖族不似我们人族，它们彼此种族不同本难以成军，即便为祸患也不至于影响一国根本，但青丘被灭，原因在于什么。”

“北原之上的所有妖族，却是抛去了彼此之间的仇恨，联合在了一起。”

大炎之外，就是北原。

那是罕无人迹的地方，地域虽然宽广，但却寒冷无比，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

听闻这番话语，李元终究是收起了心中所有的侥幸念头，沉默半响，开口道。

“如果……联合宗门一同，能否抵御？”

大炎如今这二十余年，算得上是一段小小的盛世光景。

这局面，当然是建立在剥夺与打压之上。

打压宗门，收回宗门的财富，换来稳固的政权，和相对平和的发展。

这也是为何许多宗门对陆青山恨之入骨，因为这是他制定的方略。

联合宗门，就意味着先前的一系列，都要不可避免的推翻。

陆青山沉默片刻，思虑着什么，缓缓开口道。

“不确定，但能有自保之力。”

仅仅是自保？

李元神色缄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联合宗门，相当于曾经收回的权力，拿回的东西，又有一部分要分还出去。

别说什么大敌当前，双方皆要齐心协力的屁话，这种事涉及太大，人们只会看重自己眼下的利益。

“怕了？”陆青山突然笑道。

“师兄，我只是不想让我们好不容易建成的大炎再度陷入原来的样子。”李元回应道。

是啊，当初那场战事，当真是好不容易……

两人沉默而坐，最后还是李元率先开口。

“师兄，要不你回来继任国师，玉符我还为你留着，其上的香火愿力若是在你手中，足以发挥出十倍之效。”

陆青山目光平淡，微微摇了摇头。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有一个传人么？”

“他不行。”李元当即回应。

“为何？”陆青山反问。

李元微微皱眉，最终化为无奈苦笑。

“师兄，并非我信不过你，但世上还有何人能与你相比？”

在这位皇帝的眼中，没有人可以与自己这位陆师兄相媲美。

实力，修为，兵法，谋略，算计……

均是世间罕有。

当初自己一行三人，学成之后，唯有陆青山被尊师留在身侧，传承衣钵。

开始李元并不觉得自己与对方相差什么。

直到那场战事开始。

初始还算顺利，自己用兵谋略，打的自己那位小侄子节节败退。

可宗门联军介入后，自己被打的像麻瓜似得东躲西藏，直到师兄到来之后，一切就改变了。

师兄说，即便与宗门联合，也仅仅只能自保而已……

那么。

李元试探着问询道。

“师兄，我们是否可以向玄国求助，如若他们愿意出手的话……”

玄国，是大炎南方的一个国度，与大炎这边陲小国不同，其内依旧是宗门与家族把控，强横至极。

而且，师兄便是那个国家的人，只是如今来到了大炎而已。

话未说完，李元便感受到了对方冰冷至极的目光。

陆青山轻声道。

“此事莫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