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薇身形微微停顿，伸出手，将其后的曲无忆拦下。

那一袭灰袍身影浮现，却是一位中年男子，但两鬓早已经有着斑白。

此刻拦住她们的去路。

少女明眸之间闪过一丝疑惑，显然不知对方何意。

但陆采薇也未曾开口，她并不擅长于人言谈，此刻目光只是落在对方脚下的剑锋之上。

很老旧的一柄剑。

陆采薇不说话，曲无忆神色警惕，于是灰袍人轻轻开口，话音带着些许疑问。

“这位姑娘，你我以前是否见过？”

话音温和并无敌意。

陆采薇摇头。

她并没有见过对方。

是么……

灰袍剑修眼神始终保持疑惑，但片刻后却也放下了疑惑，眼中有些自顾自的好笑。

是啊，怎么可能见过。

自己是苟延残存了无数年的上古修行者，对方分明是此世的修行者，年纪轻轻，二者相处不同时代。

但脑海中方才那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又是如何？

灰袍剑客眼中略有思索，随即自顾自的轻咦了一声。

明明方才有着恍惚眼熟，但现在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就如同偶然走过一处地方，此前你从未到过，但脑海中却偏偏有似曾相识之感。

怪事。

灰袍剑客不再去纠结此等问题，但毕竟是他将对方突兀拦下，倘若只是开口说一句是不是见过，那也未免有些尴尬了。

于是灰袍剑客的目光又落在了女子身上佩剑。

两柄剑。

“你是剑修么？”

听到这话语，陆采薇歪了歪头，依旧没有说话，小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疑惑。

这句话的含金量就如同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般，令人费解。

意识道自己问了什么问题的灰袍老剑客，此刻神色愈发尴尬，轻咳一声，又拿出手中那令牌。

“你们不是为了这个而来么？”

又是一个很让人无奈的问题。

陆采薇神色还算平静，但身后的曲无忆脸庞已经显露出了一个极为困惑的表情。

老剑客有些后知后觉，虽说现在大炎的修行者应当都知晓这令牌奇异而产生争端，但别人不来抢，自己怎么还偏偏凑上去问？

空中只有呼啸风声，沉寂良久，陆采薇终究是平淡回应。

“不是。”

嗯嗯……不是。

灰袍老剑客点了点头，沉默半响，最终咬牙开口。

“试试剑吧。”

他原先的目的就是借着对方抢夺令牌，想看看这后世的剑修能修到什么地步。

但对方不抢，他很无奈。

与剑相关，陆采薇倒是很快做出了回应，声音有些艰涩，很慢很慢，但总算是没有磕磕巴巴。

“我，敌不过，你。”少女缓缓道。

陆采薇虽然不说话，但她不傻。

一路上叶无忧与曲无忆之间的交流，已经将事情说的七七八八，小结巴肯定也是听懂了的。

对方的修行，陆采薇看不透。

但肯定比自己强。

是如同那蒲牢一般，很久远的修行者么？

此刻将自己拦下……更是说一些荒唐的话语。

陆采薇小脑瓜转啊转，最终做出了极为正确的决定。

打不过，准备跑路。

灰袍剑客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忌惮，神色无奈，最终只能声音极为平和开口。

“不动用修行，只试剑招剑意。”

说着，灰袍人未给陆采薇回应的时间，率先提剑而上。

再不动手，对方可真跑了。

陆采薇若是跑了，满大炎到哪再去找这么一位六境巅峰的年轻剑修？

他手中的剑锋招式倒是精妙，可当真未曾显露半分气机。

陆采薇终究是出剑。

剑招对剑招，仅此而已。

那初始精妙的招式一变再变。

却渐渐均回到了学剑的最初开端。

提，拔，挑，捺。

刺，劈，点，崩。

削，云，挂，架。

弓步持剑，虚步荡剑，跃步跟剑。

剑影纷飞，哪怕未曾动用丝毫气机，周边的浮云也随之一点一点被剑意给搅的不断荡漾。

一旁的曲无忆人在半空，刚下飞舟，她虽不懂剑，但此刻也被两人这剑招给炫的眼花缭乱，直接空中铺开纸笔，双手纷飞。

总算让自己逮到大新闻咯。

标题都想好了。

【洛河之战】

【古代最强剑修vs当代最强女子剑仙】

至于是不是最强。

无所谓，先噱头拉满。

剑影交错一瞬，彼此散开。

有带着惊诧与爽朗的笑声传来。

“小姑娘，你一共运用了七十二招剑式，对么？”

陆采薇默默点头，同时收起手中长剑，从一旁取过纸笔，书写后摊开。

“你只用了十三剑。”

随后，陆采薇补充写道。

“剑招，我不如你。”

陆采薇承认的很爽快。

方才的简单比试，她也看出来了，对方是在刻意与其喂招。

将其所掌握的十三剑换了一个又一个方式展现而出。

灰袍剑客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因为对方当真看出了他这些招式，来来回回但也终究是在十三式剑招内彼此变幻。

摇头是因为……

“未必。”

方才他单论剑招确实是胜却陆采薇一筹。

当然，这个胜却一筹并非是十三小于七十二，剑招不看谁数字大小，而是真正切切的压制对方。

但。

灰袍老剑客目光落在陆采薇身后那柄背负的长剑之上，眼眸微微凝固，随即若有所思道。

“你背负双剑，但却不曾拔出，你那七十二招剑式便是七十二般变化，但这只是单手。”

“若是双手，双剑拆分，七十二路变为一百四十四路，那招式则更为变幻莫测，远非你如今展现的程度可比拟。”

陆采薇眼中闪过淡淡讶异，但并未回应。

灰袍老剑客又道。

“如今可曾蕴养出剑意？”

在看见陆采薇点头后，灰袍剑客的脸上明显露出一抹欣慰。

他刚想开口，但却随之神色骤然一变，以手掩面，压抑住那不曾间断的咳嗽。

片刻后，老剑客缓缓收手，略一拂袖，将掌心那一抹殷红背负在了身后。

灰袍老剑客仿若无事人一般，淡淡笑着。

“你知道么，本尊收徒不看境界与修行天资，只看剑道天赋与剑意剑心，毕竟境界可以强行提升，哪怕岁月蹉跎也能硬顶上去，但剑意可不容易练出。”

“你年纪轻轻便有此等造诣，若是你生的再早一些，我想来应当会收你为徒。”

话音有些惋惜。

可陆采薇只是很简短的回应道。

“我有师父。”

话音落下，少女抱剑一拜，却是谢过了对方方才投喂剑招一事。

“你……快死了。”

陆采薇耿直道，随即转身，带着曲无忆踏剑而去。

话音落入耳畔，灰袍老剑客微微一愣，神色并未有任何气恼，反倒是嘴角挂起一抹轻淡无奈的笑。

若是对方生的再早一些，他便想收陆采薇为徒。

是啊。

若是再早一些就好。

因为眼下，他快死了。

灰袍老剑客取出那道令牌，目光凝望，最终收入囊中。

他抬头望天。

几道身影在云端若隐若现。

看上这令牌了么？

“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