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在这儿等死！”

“谁说一定要等死？”月光下干瘦面庞如同一具骷髅，何家族老嗓音幽幽道：“三大姓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神的回应，咱们也得让其他两个家族帮忙想想办法。”

何耀祖吞了口唾沫，“摊、摊牌吗？他们会不会不信咱们？”

“信不信由不得他们，没有咱们何家打头呼唤神明，他们两家掌握的祭祀关键就没有任何作用！”老头儿颤巍巍起身，“走，找他们好好聊聊去。”

山洞里粗糙的蜡烛亮着，照得石壁上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一墙之隔的村民们早就进入梦乡，起早贪黑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总算没白忙活，很快就要凑齐物资进行祭祀，以后又能生活在守护神像保护下，他们都觉得未来很有盼头。

石墙另一侧却是深深地沉默。

“咱们三大姓的祖先被流放至此，皆因偷学主家供奉神明的祭祀仪式。好在他们每人偷学一样，凑在一起也能供奉女娲娘娘，这才建起河畔村成就三大姓家族辉煌。”

过了好一会儿，徐家族老才开口道：“其实咱们都清楚，何家掌握的是呼唤神明；我们老徐家是将献祭祭品和所需告知神明；王家则是答谢神明。一套流程下来祭祀完成，我们用丰厚物资换来女娲娘娘的护佑。”

王家族老一脸的不信任，“是啊，这么多年都顺顺利利，怎么神像被破坏以后连重新祭祀都不能了？老何，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我隐瞒个P！”何老头儿瞪着眼压低嗓子嚷道：“这节骨眼上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能得什么好处？肯定是女娲娘娘嫌咱们没有看护好神像，这才遗弃咱们了！”

“你怎么知道是遗弃了？神明可从来不会这么小心眼，会不会是你家耀祖没好好学，祭祀过程不对？”

“不可能，我亲自尝试许多次都没能成功。神明已经不再注视我们了，祂不聆听我们的祈求，再多的祭祀品都没意义！”

“肯定是你们何家太威风不积功德，让女娲娘娘不高兴了！”

“别吵吵了，现在吵有什么意义？得想办法恢复祭祀，三大姓能供奉神明才有用，否则……”

否则，他们都知道下场肯定会很不好。

“事到如今，或许只能试试那个禁术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参与争论的徐家族老轻声道：“首先咱们三大姓家族成员众多，想神不知鬼不觉带着家眷和米面粮油逃跑，肯定成功不了；其次，真的跑了就现在这世道也过不了安稳日子，不如拼一把！”

三大姓祖先流传下来偷学到的供奉祭祀仪式外，还留下一种能够强行召唤附近神明的禁术——一经施展必招来神明注视，但究竟是正神还是邪神就不一定了。

“禁术？”何老头和王老头都有点懵，却又不敢直接开口说自己祖上没传下来，否则被徐家甩到一边，祭祀没自家什么事岂不是要沦为平民？

徐家族老靠着石壁默默抽了几口烟，嗓音低沉道：“当年三大姓祖先是以我徐家为首，祭祀仪式范本也是徐家祖先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到手，因此祭祀以徐家为尊负责与神明沟通。而那个禁术需要三家联合施展，却只有我们家祖宗将详细仪式记录下来。”

“但凡禁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有很大风险？”王家族老瓮声瓮气道：“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呐，犯不上拿命去拼吧？”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觉得自家存了不少东西，舍弃掉旁支带着嫡系和物资找机会逃跑，去别处过逍遥日子么？”徐家族老冷笑道：“你真是老了，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拎不清。

河畔村穷乡僻壤，你家存那些米面粮油也就在这儿算点东西。到安平镇看看去，一斤粮食才能卖几个铜板？想要在镇子上过活得有金子，你有吗？”

夜深人静的山洞里一时陷入沉默。

金子，那东西多少河畔村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块，即便是三大姓加起来也凑不出来几块。

“我们祖先留下的祖训，咱们这点本事也只能在山旮旯里混口饭吃衣食无忧，更大的富贵就别想了，毕竟咱们供奉的神本来就是偷来的！”

何家族老在石壁上磕了磕烟袋，干咳几声接着道：“河畔村穷，只能靠着几亩薄田出产农作物。想来你们也有去过镇上给媳妇儿、姑娘买金银首饰，攒多久的粮食才能换一个小小的银饰，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下更没人吭声了，尽管衣食无忧又能在村里作威作福，但刨除一家老小的嚼头外全家凑一起也买不起一枚金戒指。

想要带着那些粮食去镇上过享福日子绝不可能，而大半辈子都没干过活儿的族老们都很清楚自家后辈什么德行，指望他们干活儿赚钱养一家老小还不如指望禁术。

“禁术确实需要用人命来堆，不过不需要用咱们的命。”徐家族老见大局在握颇有几分得意，“祖宗为什么选择在山旮旯里扎根而不是投靠其他村镇，除了想以三大姓为尊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山水有灵，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才有可能找到看得上咱们供奉的神。”

何耀祖闻言小声嘀咕道：“咋？神也嫌贫爱富？”

“就你话多！”何老头伸手赏了他一个干巴脆，“神需要供奉才给予庇护，祭祀品越多越值钱赐予的圣光就越浓郁，你说呢？”

徐家族老呵呵笑道：“神若不嫌贫爱富，为何安平镇的仙翁祠还要集资塑金身？漫天神佛都爱金身，咱们这点粮食青菜，能护佑大城镇的神明可看不上。”

“可、可咱们供奉的是女娲娘娘啊！”何耀祖还不服气，“比那个什么南极仙翁厉害多了……”

“咱们供奉的神是偷来的！”徐家族老嗓音严肃道：“女娲娘娘仁慈才不嫌弃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可毕竟是偷来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将我们彻底遗弃。

大家回去都好好想想，祖上传下来与女娲娘娘沟通的祭祀仪式已经失效，究竟是拖家带口离开河畔村还是冒险一搏用禁术召唤一位新的神明供奉。尽快做决定，否则等物资准备齐了全村人等待进行祭祀仪式时再露馅，麻烦可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