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今天分配给他们组的工作是锄草，春天一场大雨过后粟米嫩苗长得快，田地里除不尽的野草长得更快。

若不及时把冒出来的野草都解决掉，过不了几天野草长得就比粟米苗要高且壮，抢夺土壤里的肥料和阳光，直接就把庄稼影响的不长了。

但村里缺乏铁器连简陋锄头都不多，分配不到锄头的人只能弯着腰拔草，一双带着老茧的手都染成墨绿色。此时见明明分到锄头还不出力的少年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同组内所有人都一脸愠怒。

“麻的，能当奴隶是你的福分，还胡言乱语什么，赶紧起来干活儿！”狗剩气得上前又踢了两脚，恨铁不成钢道：“难道就你饿就你累？你看看谁不饿谁不累，谁不想跟三大姓一样吃饱喝足啥也不干？那不是没人家供奉神明的本事吗？”

“既然有求于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不过是勒紧裤腰带度过最艰难的几天，又不是天天让你挨饿，没看见马上就能进行祭祀了嘛？举行完祭祀仪式就好了。”

“是啊是啊，女娲娘娘保佑咱们不被妖怪祸害，晚上能在自己家睡个好觉，缓一缓日子就好过啦。”

村民们七嘴八舌不知道是在劝导少年，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懂了。”少年摇摇晃晃站起身，遥望村落苦笑道：“三大姓把咱们当狗训呢。不听话饿两顿打几回，乖乖听话才给点东西吃不至于饿死，哈哈哈……

他们、他们提出的要求越来越高，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敢反抗。越听话越被欺负，咱们该听万明川的话，大家站起来干他娘的！”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颤抖指着三大姓居住的房屋高声喊道：“咱们什么都没有，还怕他们拖家带口的吗？难道没有咱们当奴隶，三大姓就不供奉神明请求庇护了？咱们人多拳头大，应该是三大姓害怕咱们……”

“狗剩！我们上有老小有小要养活，想死你们自己去送死，别拖累我们！”

“难道我们不是拖家带口么？敢说这种话就该打死！”少年的话没说完，就有更多人愤怒上前去堵住他的嘴，生怕被人听见牵连一家老小，众人纷纷斥责他的父亲不管教孩子。

狗剩气急了，随手抄起扔在地上的锄头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被堵住嘴只能呜呜叫着挣扎的少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后脑遭遇重击顿时涌出鲜血直挺挺躺倒。

原本愤怒的村民此时又一窝蜂往后躲，生怕出什么事赖住自己。

眼见儿子头上瞬间被鲜血染红，狗剩这才慌了，忙扔掉锄头扑过去，“柱子！柱子没事儿，爹背你去找何祭司，有女娲娘娘赐给的止血药粉，涂上就好了！”

没人帮忙，村民们都满脸警惕躲在一旁小声商议如何明哲保身。

要不要去检举？

若是将柱子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村长，自己会不会受同组一体规则的连累处罚被赶出村落？

眼看就要举行祭祀仪式重新得到神明护佑，不用再担心颠沛流离了，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

狗剩饿得两眼发昏，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儿子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匆忙往村里跑。

“何祭司！快救救我儿子吧，他、他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狗剩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

现在毕竟是村里需要壮劳力的时候，儿子虽然抱怨但干活儿确实没得挑，他觉得何祭司肯定会救人，这可是最好用的壮劳力，怎么能折损呢？

何耀祖刚喝了点小酒，剔着牙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他背上血呼啦的少年眼神当即一亮！

“快快快，放到厢房炕上！”他招呼着狗剩，往正屋喊了一嗓子，“爷爷！快拿止血药粉，你瞧瞧柱子竟然伤成这样！”

有人受伤？

何家族老一双浑浊老眼也瞬间明亮，随口应了一句，拽住正在玩耍的重孙子小声叮嘱道：“快去把徐家太爷和王家太爷请过来，就说有急事。”

狗剩见他们这么匆忙救治，瞬间就放了一半的心。

但儿子流血实在太多，他懊恼气急了下手太重又担心儿子在何祭司面前浑说连累家里人，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院子里转圈。

“狗剩啊，柱子怎么摔得这么狠？”何耀祖跟爷爷在屋里小声嘀咕片刻，皱着眉走到院里唉声叹气道：“你先干活儿去吧，血流的也太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过来。女娲娘娘赐的止血粉也不是仙丹，就算能把血止住已经流出去那么多怕是虚弱的厉害。我让人先借村里祭祀用的野味烧点肉汤给他喝，看能不能缓过来。”

“他、他饿得头晕了，他可是为了村里干活儿做贡献才伤的这么重，柱子特别能干，您可一定要救他的命呀！”

“知道了知道了。”何耀祖把他推出去，略不耐烦道：“咱们遭了灾，村子里每个人都有大用处，尤其是柱子这么年轻壮实，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咱们河畔村还需要这些年轻人好好干活儿做贡献，将来娶妻生子再让村子繁荣起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你快去干活儿吧，反正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省得同组乡亲得多干不少活儿，对你家不满意。”

好不容易打发走狗剩，另外两家族老也急匆匆赶过来了。

“新鲜的血，还是年轻人主动送上门来，我先拿盆接着，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何老头儿说着话，眼神却是略带讨好看着徐家族老。

毕竟人家手里掌握着祖上传下来的禁术，现在说话最硬气。

那夜商量过后，三大姓很快就下定决心要冒险召唤未知神明来供奉，但是想要施展禁术得用最新鲜的人血，越年轻越血气方刚才越好。

推行同组连坐方案，好处是贱民们更好管理，坏处却是很难有人落单制造意外来获取足够多的鲜血。更何况牵扯到三大姓的利益和多年矛盾，谁也不想出头当杀人的恶人被对方抓住把柄，施展禁术这事虽然一致通过却迟迟未能正式启动。

而今天，竟然有此等好事！

“看来老天爷都想促成咱们供奉新神，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天命不可违。”王家族老装模作样捋了捋胡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何老头儿也重重点头，“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咱们就别再耽搁时间了。虽说山水有灵处处有神，可至今咱们也没见过，早些寻找神明定下来祭祀仪式，咱们也能早点给村民个交代。否则再这么下去，就算不闹出乱子也得饿死不少人，那可都是村里的损失。”

徐家族老瞄了一眼摇摇头低声道：“不够不够，太少了，至少得半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