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善恶边界

这近一年来，池平见过不少恶人，也见过不少好坏参半的人。

像船老大这种，底色是不坏的。心里还存着些许善良，但被生活打磨得失去了棱角。畏惧于敌人的强大，哪怕受到了欺压，一时也不敢反抗。

他此时站在船长室，满头脏兮兮的油发已经有些斑白了。眼角两边都是岁月犁出来的痕迹，黑色夹克上，肩头有掉落的头皮屑。

他目光灼灼地看了池平一眼，声音有点凝重和沙哑：

“你可能是个善良、公正的好警察。但是地方超能局，招惹不起他们。

“你也回去吧，看在你还算不错的份上，我们已经放过你们很多次了，快走吧。”

他口中的“放过”是大部队检查船只的时候打电话，是熄灯装死人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

按他这么说，确实放过很多次了。

池平正想着怎么回答船老大，船老大又说话了：“如果你们还不走，那我也只有让你们受点伤了。”

说着，周遭的干尸也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有地拿着船上的扳手、撬棍、菜刀，有的拆下一块木板也能当做武器。

顷刻间，便将池平等人围在了中间。

池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弱的对手之一。

“乐白。”茫喊了个名字。

“喔——”乐白放下烤串挽起袖子，她的嘴角还有撸串时留下的，向两边延伸出去的油渍胡须。

“轻点，他们不太像坏人。”

“轻点，他们不是坏人。”

两句话，同时从池平和船老大的口中说出。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堪一击，对自己造不成威胁。

特别是船老大看见乐白站出来的时候，还交代船员们要手下留情。

当乐白打倒第一个船员的时候，船老大还是不以为意；

当乐白打倒一片船员的时候，船老大隐约察觉有点不对，脸色逐渐凝重；

当乐白把所有船员都打倒，船上站着的人只剩下池平、茫、乐白和船老大自己时，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船上只听得见一片哀号声，和水拍江岸的声响。

“我现在打你一顿，你就会把知道的告诉池平，对吗？”乐白走到船老大跟前，一米四的她仰着头问船老大。

“你、你不打，我也会告诉他的。”船老大道。

乐白两笔秀气的眉毛簇在一起，圆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还是走一下流程吧。”

她高高向上挥出小拳头，一拳打在船老大的两层下巴上。

后者撞破驾驶室的窗户，直直地摔到了池平的脚边。

等他抬起头，刚好看见池平俯下身子，朝下看。

“现在能说了吗？”池平道。

船老大爬起身，顺势就靠在船身的栏杆边坐下，他的油性头发在江风中纹丝不动。

半晌后，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缓慢而沉重地开口了：

“我并不想牵连到你们，如果你们在整个过程中，察觉到自身力量有限，一定要及时退走，希望你们不要变成我们这个样子。”

“好。”池平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关于整件事，你都可以说。”

“我想一下从哪里说起——”船老大看着天上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江水轻轻摇晃着船只，像儿时的摇篮。池平一直有耐心地等着，可是船老大这边马上传出来鼾声。

池平脸一黑，把他叫醒。

“就说这趟航线吧。”船老大道了声抱歉，年纪大了，没什么精力。他连忙擦掉嘴角的口水，说道：“我们是从瀚汀口岸接收的货物——”他说的货物，是集装箱里的那些干尸。

“他们上船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船老大说道：“瀚汀口岸那边，和我们交接的，西南小国的一个军队的高官——我没见过他们的高官，但我看到他们抽的雪茄，留了个心眼上网查了一下，都是军方特供的。

“等我们将货物送到沃金，那边收货的人，也是个大人物。我之前跑正常航运的时候，和之前的老板接待过他。

“我只是个小人物，他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他。他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官，是联邦河运局的副局长。”

他这句话，让池平的眉头一皱。

河运局的副局长，职级和星城首席执政官一样。

这个官有多大呢？

放在界门那边世界，相当于一个内圈要塞的守备长。

这个守备长需要经历两任，一共十年，其间如果能做出一点政绩。那么就能够晋升到零号要塞的总务府。

到了总务府，过了三个月的考察期，就能晋升一个小部门的副职；

如果运气好，三年后就能成功转正，转正后就不算小官了。

因为这个官，能面见执刑者大人了，虽然还是排在队伍的最末尾。

“他们要这些货物干嘛？”池平又问。

按照船老大所言，对方运的是偷渡的干尸。而这种干尸，是由人制作而成。在联邦，虽然是能力者社会。但如果一个地区长期出现大量的失踪人口，也会引起官方警觉。

但，如果是外面入境黑户，那就完全不同了。没人会在意，甚至知道他们的存在。

如果对方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想引起联邦官方的注意。那么就说明这件事的源头，很可能不是s级，因为他们没必要藏。

但这件事涉及的层级，肯定很高。先不说那个屏蔽集装箱的幻术，单说刘青山来的那个电话，以及沃金那边收货的人。

都不可小觑。

当然，也有可能是s级的皇亲国戚。一个活了两百年的s级，他要是愿意生孩子的话，可以直接创造一个民族。

“那你呢？你们这些船员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池平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

船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张脸埋在黑暗中。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但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现在的身体，烟已经起不到提神的效果了。

“我只记得是一个女人，比我高一点，很清瘦，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船老大说道：“那是我们第一次走私，但走私之前，她让我们保密。我拍胸脯说不会说出去，她说只有死人才会保密。

“所以，就把我们变成这样了。”

池平看了满面愁容的船老大一眼，心里嘀咕了一句：

看来死人也不保密啊。

“她还说，我们和那些货物不一样。等我们为她工作满五年，再找到代替我们的人，她就放我们自由，并且结清五年的费用。

“所以，如果她能做到的话，你看——”船老大开始和池平算这笔账：“五年的费用，她结清了。干尸也是用外国的黑户转换的，里外里她也没有祸害我们本国人，对不对？”

“你确定她会结清吗？”

“她已经结算了一大部分了。”船老大说道：“而且，我还差十天，就满五年了，我就能变成一个正常人，去陪我的孩子。

“你不知道，我因为跑船的关系。常年和老婆分居，已经离婚了。孩子我妈在带，如果有一笔钱，我就能不跑船了。做点其他的生意，陪陪孩子，多好——”

他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期待的笑容，并且补充道：“如果你们要找他们麻烦，能不能十天后再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