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远远没有想到，他预估的这个节目的影响还是小了。

其实随着国庆假期的结束，大家的重点都是去哪里哪里玩，去哪里哪里吃。

不管是互联网还是电视节目的新闻，对于这个节目都没有什么侧重的报道。

但是当国庆节刚刚结束，肖耀祥从光汽集团正式离职的话题传到汽车圈之后，关于他在光汽参加的最后一个节目，多多少少也被人拿出来，被品评了一下。

最开始还是关注对话节目里肖耀祥的发言解读，后面王川富和肖耀祥两人对于各种汽车知识的普及，也比较受欢迎，包括比亚迪的一些八卦。

但慢慢的关注点就转移到了王川富被画外音当众打脸的事情上。

慢慢的神陀电能被提起的越来越多，然后重新把张北项目和临安的电池实验事件联系了起来，后面话题就慢慢跑偏。

直到某论坛里爆出，神陀电能的老板正在投资数亿元研发自己的电动车之后，就彻底引爆了汽车圈。

李毅原本也没有太关注，潜心做研发比什么都重要。

5号放了一上午假之后，下午他就开始动了起来。

先是亲自去机场把刘彩林老师他们的雕塑泥模师团队安排到酒店，晚上又给他们接风洗尘之后，第二天就一头扎进了泥膜车间。

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直到雷昊找到了他。

“恐怕你闲不住了……”

李毅看了下自己两手的油泥，再想想一年多的马不停蹄，“雷昊，我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说错了，说错了，你应该是需要去处理一下闲事了。”

李毅看他神色凝重，就跟刘彩林老师他们说了一下注意事项后，收拾了一下卫生，跟着雷昊走进了办公室。

“所有电动汽车都是工业垃圾。”

“现在的电动汽车就是骗补贴的。”

这是《新京城报》的二版头条，一篇采访文章。

“纯电动汽车到底怎么样？能不能买？

由于电池技术的限制，我们不奢求电动汽车能拥有内燃机汽车一样的便利性，随开随走，随时加油。

但尽管如此，我们绞尽脑汁，查遍资料，都找不到一台可以同时满足“勉强能开”和“质量可靠”这两个条件的纯电动汽车。

我们现在新能源政策力度大，有一些做IT的改行做汽车，这么多年，我们勉强忍了。

但你一家做电三轮的也做汽车是不是太看不起汽车行业的深度了？”

“如果按照肖总所说，这家公司投资数亿元，确实可能打造出一个属于他们的汽车。”

“但是呢？现在一度电电池2000块，一辆50度电的汽车一次只能跑200km。”

“但是我们算一算它的成本，光它的电池。成本就需要10万块。”

“如果再加上他的车体，可以参考现在各地市进行的电动车换电实验项目，这样一辆空壳的车体大概是15万，这样一辆车它的成本下来都20多万，只能跑200km。但是他得卖什么价格？”

“加上各种运营成本，他卖一个30万都可以放心的说是没有利润的。”

“请你们回想一下，那些真正的车企所送给我们的礼物们，8万的飞度，14万的卡罗拉和雷凌，25万的奥德赛和汉兰达。

如果我们回想，就连大众的面目也会一下子变得可爱起来。

瞧瞧，10万的朗逸，15万的高尔夫，还有什么途安、迈腾、帕萨特，哪一个不是可爱的小模样？

这才叫车！

当我们看着三十万的电动重泰，跑半路没电了，此时一辆速腾从我面前驶过。

我们看着这辆车，会不会热泪盈眶？

我想这时候很多人要拥抱这辆速腾。”

“说到底，目前我们华夏纯电动汽车的出现，压根就不是为了让消费者开的。

多数情况下，这些纯电动汽车纯粹是骗补贴的工具，纯粹是一个幌子。

好不好用不重要，质量可不可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够吃到政策的红利。

这红利，吃一波就走，根本没打算长留。

据我所知，神驼电能所在地就在晋省吧？那里有汽车工业吗？我只知道，那里有很多煤炭！”

李毅看完整篇文章，看到后面署名。

本报实习记者：李离

受访者：尹喜第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力凡的老板吧？”

李毅看着这个人，这特喵指名道姓说自己骗补贴，跟你有仇啊？

“这他喵，锅从天降，我一没跟他抢市场二没跟他抢资源，他要逮着应该也是逮着比亚第呀，逮我干嘛？”

“因为肖耀祥。”

雷昊缓缓开口。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力凡给肖总开出了三百万年薪，还有股权，但肖总拒绝了，明确说了，要参加我们的团队，尹喜第可能是不习惯被拒绝吧！”

“我咔……肖总愿意过来了？”

对比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肖耀祥能过来才是李毅想要关注的。

“这几天先带家里面人度假，带他父母去玩几天，过几天过来跟咱们签合约。”

李毅皱了皱眉头，“夜长梦多，他在哪里？咱们先过去，跟他把合同签了，把事情定了。”

“现在？”

雷昊非常惊讶。

“人家都拒绝了那么好的条件了，咱们还不能尊重一点吗？”

“问一下在哪里，迅速买机票咱们过去。”

“那这个报纸上的事情怎么搞？”

这个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头大的，这也让李毅意识到了危机公关的重要性。

“想办法找一个擅长危机公关和营销策划的人吧。”

“还有对接政府事务关系的人员也要有专门的人负责，以后这方面东西少不得。”

“我们虽然不用骗补贴，但实实在在的补贴我们还是要拿到的。”

好在，肖耀祥度假也没出国，就是在徽省黄山那边。

买了机票到了肥城，租个车过去，中午出发，晚上也就见到了好久没见的肖耀祥。

只是对于见到李毅，肖耀祥显得很惊讶。

“我还说酒店前台打电话，谁找我呢？你这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怀汽车的项星初，项总，总经理助理，总质量师。”

李毅这才注意到，肖耀祥竟然有客人在陪着。

“打扰了，要不咱们明天再聊？”

“这是？”项星初不认识李毅，看了下肖耀祥。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准备花几个亿研发自己的纯电动车的朋友。”

李毅看肖耀祥主动介绍，只能停下脚步，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神驼电能就是你的产业？”项星初惊讶了一下。

“我们刚还在聊，老肖要过去帮你，看来我们国内的汽车行业又要有大的变动了。”

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几个人顺势坐了下来。

李毅也通过聊天才知道肖耀祥和项星初竟然是同学。

“我们不仅仅是同学。我还代表江淮汽车，准备请我的老同学去江怀汽车担任副总一职呢……”

李毅倒是能想到肖耀翔这种行业大牛的受欢迎程度，但没想到江怀这种从国企竟然也愿意出手？

“说笑了。”对于项星初的邀请，肖耀祥没有回复。

话题又闲聊了几句，只是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李毅还没有吃饭，但这两人明显是餐后聚会，李毅就仅仅略作闲聊，就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只是没有想到仅仅休息一晚后，第二天肖耀祥的门口又有人杀到。

“肖总，我们力凡CEO的位置可以给你，只要你过来，你做的所有决定我们都全力支持。”

这一刹那李毅都有点儿心动。

一家成熟的车企虽然没有什么核心技术，但因为是从摩托车起家，也积攒了好大的家底。

如果像肖耀翔这种人物过去，如果这个尹总能说到做到，还真有可能把力凡从现有的台阶上更上一层楼，以后也可能不会落得倒闭的下场。

“真的全力支持？”

肖耀祥把李毅他们让进客房之后，在不大的套房会客室里坐了下来。

也没有介绍李毅他们，而是认真的看着尹喜第。

见到对方点头之后，肖耀祥说道：“那我想开发纯电动汽车，尹总支不支持？”

尹喜第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那我想投资几个亿，开发自己的电控电动和电池系统，尹总支不支持？”

尹喜第还是直接答应。

“所以，对不起尹总，我想我没办法去力凡的。”

这瞬间的转变，搞得尹喜第有点茫然。

“非常感谢尹总，您能亲自过来看得上我这个人，十分感谢！”

“只是我昨晚已经跟这位李总把工作合约签订了，您来晚了一步！”

“李总？那个李总？”

李毅站了起来，“尹总，很不高兴认识你，毕竟你的采访我昨天才看到。”

“神驼电能李毅？”尹喜第似乎也回味了过来。

“肖总，就他们这么一个小破厂，合约作废了就可以。”

“在力凡这样的平台，你随时能够取得成功。”

“但在他们这样一个小破厂，你却要随时担心他们会不会倒闭。”

“毕竟连最入门的造车资质他们也没有吗！”

“谁说我们没有造车资质？”

肖耀祥身份自动转换，掏出了手机，然后一波操作。

“老肖，给你交个底。如果你做的这个FF未来汽车能够做成，汽车生产资质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真按照你说的，FF未来汽车你们能够把代工交给我们江怀汽车，或者把厂子建在我们附近，由我们来给你们提供配套的供应链，我们江怀汽车的汽车生产资质免费借给你们。”

手机上的录音很清晰，李毅很感动，也很震惊。

没想到肖耀祥已经把工作做到这个程度了，这一举解决了他最核心的汽车生产资质问题。

但同样的话，放给尹喜第来听，就感觉到很刺耳。

感觉就像自己千依百顺追求的女神，却突然间张开怀报，扑到了一个渣男海王身上。

关键自己还是一个富豪阔少，而这个渣男海王却只是一个屌丝。

这种瞬间的对比感让他觉得很讽刺。

于是只能狠狠的瞪了李毅一眼，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瞬间清爽了起来。

这时候靠里面的卧室打开了门，一个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给李毅跟雷昊一人倒了一杯茶。

肖耀祥摸摸小姑娘脑袋，“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退房，给你爷爷奶奶也说一下！”

然后转头对着李毅说道，“酒店套房比较小，先将就着。”

然后坐下以后，肖耀祥笑着看着李毅，“看看人家给的条件，说说吧，你能给到我什么。”

李毅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薪资待遇方面是我目前能给到最高的，至于工作权限，我也给不了人家那么高。”

“还是最初说的那个COO，首席运营。”

“我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到研发上。”

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即便我们现在在电池电机甚至电控上面已经有了一些突破，但距离成型还差的很远。”

“就以我们目前进展最大的电池来说，包括他的PACK部件，BMS系统，我们也只是一个半成品，还需要不断的加入人员进行细化。”

“至于电机，整体设计，材料也有了，但成品过程，还要不断改进。”

“这两块最快，需要两三个月时间，至于电控，只能说比没有强一些。”

PACK就是包的意思。

单颗的锂电池，不管是单个的磷酸铁锂电池还是现有的18650三元锂电池，单个都叫CELL。

把这些CELL通过串并联组成的技术，就是PACK。

说复杂一点，就主要是把锂电芯、保护板，连接片或者线材以及外壳热缩膜等辅料通过电池park工艺组装成需要的产品，这就是PACK。

这里面需要考虑电压，电流以及安全协议等很多方面的问题，难度不高，但这也主要是针对李毅他们电池优秀的原因。

但换成其他厂家电池，就需要考虑协调电压以及电阻等很多东西，开发难度直线上升。

这也是之前重泰愿意直接采购他们电池组的原因，因为二次开发难度低啊。

当然，PACK技术另一个主要承担的问题，就是安全。

只要是电池，他它就存在漏液，漏电等危险，即便神驼电能的磷酸铁锂电池可以经受七层穿刺，但能不让穿透，还是不要穿透好吗。

再加上散热等方面考虑，李毅才把能直接卖的电池重新多加一层壳子，尽量把危险扼杀在箱子里。

不然随便一次电池着火事故，对于新能源汽车企业来说，都是灾难。

至于BMS系统，那就是电池管理系统，有李毅之前的技术打底，还有买的汉斯的高低压电池管理技术，这一套略微慢点，但技术含量很高。

等李毅大概讲了一下目前FF未来汽车的研发进度之后，肖耀祥才开口。

“所以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什么啊我明白？

李毅都被他绕晕了，我条件就这样，你干嘛选我不选他？

看他这个样子，肖耀祥感觉挺开心。

“所有不受控制的权利，能够随时给你，他就随时能够拿走。”

“这么大一个公司董事长，几个亿投资，随口说我要开发新能源汽车，他也随口说。”

“昨天还在报纸上说新能源汽车是工业垃圾，今天就能随时改口。”

“这种朝令夕改，是我们做事情最怕遇到的！”

“反观你李毅，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坐汽车的想法，但从你一步一步都是在专注于技术革新来看，即便未来咱们的电动汽车造不成，在未来其他的方面也一定会有成就。”

“神陀电能这样的汽车零部件企业就非常不错。”

“所以，你放心，以后FF汽车的大略方针上你来抓总，策略你定，我这个COO负责帮你落实。”

李毅突然笑了一下，“我看您不是要做COO，您是要做CEO。”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所以接下来您能给我说一说这个汽车生产资质的事情了吗？”

“这个很简单，就跟你听到的一样。”

“不论是我们在肥城这边自己建厂使用江淮的供应链，还是让江怀汽车给我们代工，我认为这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而且肥城地方对于各种新兴科技都是非常看重的，落户这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一点李毅是没有任何反驳。

从07年，肥城缓建地铁“押宝”京东方、然后千亿资金“投注”长鑫存储、后来又联手战略投资者“接盘”蔚来汽车……

以这一系列“神操作”而出圈的肥城市，短短数年间就建立起了包含面板、芯片、新能源汽车等先进制造产业集群，被网友戏称为“最牛风投城市”。

所以江怀能够提出这样的条件，李毅并不奇怪，这地方的人都有这么一股性格。

但这一点，FF未来汽车，确实需要考虑的。

首先一点，那就是代工首先排除。

因为按照李毅他们目前的测算，FF未来SU7首款车的硬件成本，不会低于50万，这样一款汽车，定价会是很难的问题，如果由江怀代工，可以直接宣布死亡了。

多年以后蔚来汽车被代工，卖个三十万，都有一堆人作妖，如果FF未来汽车也代工，还卖50万，让人家出去就说50万买了一辆江怀，谁能舒服？

所以李毅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就租赁汽车资质找过其他主机厂，因为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代工事情再说吧，我需要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