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学,诚惠一块伍角!单间一块,晚饭伍角。”
王德明从内怀里掏出一小沓现金,仔细的数出一块八毛钱放到掌柜的台子上。
店小二见状马上再次高喊:“贵客王同学,赏钱三千咯!”
紧接着一进院、二进院的店小二的谢赏声也传了出来:“谢王同学赏!”
王德明微笑着对掌柜的和店小二抱了抱拳,谢绝了店小二的帮忙,拎着行李施施然离开了旅店。
“您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现在的北京站又称正阳门东站,顾名思义,车站就在正阳门的东边,是一座欧式的建筑,地上三层,拱形圆顶,左侧是高大的钟楼,南边正对着前门大街,俗称大栅栏。
还没出站就能看见醒目的正阳门,还有正阳门箭楼也就是俗称的前门楼子,破旧不堪灰突突的;还有正阳门东边的木质五间、六柱、五楼的正阳门牌楼。
随着人流出站,出站口的左侧是排的整整齐齐的洋车,王德明一招手,一辆干净的洋车便飞快启动,停在其身前,“您去哪?”
“劳驾先去趟八面槽(现王府井大街中段)的“惠尔康”和然后去东安门大街的“义利食品店”,最后再去鼓楼东大街81号。”
“全程诚惠四毛五。”
谢绝了车夫要帮忙提行李,王德明双手放好行李,跨步上车。
“请您坐稳咯!”
车夫双手抬起洋车前面的两个把手,先微微颤了颤,然后缓缓的慢跑起步,等出了砖地,到了公安街的柏油马路上才开始逐渐加速,从天安门广场右拐进入东三座门大街(东长安街),左拐进入王府井大街后,到了八面槽。
王德明也没下车,对着“惠尔康”门口的伙计招了招手,递过去两块钱:“劳驾送一只鸭子到鼓楼东大街81号,请师傅到家里片。”
“中饭前送到就成。”
随后伙计响亮的嗓音响起:“得嘞,烤鸭一只,鼓楼东大街81号,午时前送到,家里片!”
王德明对着伙计抱了抱拳后,请拉车师傅继续前行。
到了“义利食品店”王德明就得下车了,人家是卖糖果、面包的,门口可没有伙计招揽生意。
进去后买了一斤乳白面包和半斤大白兔奶糖,提溜着再次上车。洋车返回到八面槽后,一路向北,直到交道口南大街和安定门大街交汇处,左转进了鼓楼东大街,有一会儿才到了81号。
谢过车夫,并直接给结了五毛钱的账,王德明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提溜着面包和奶糖,从81号旁边宝钞胡同的侧门返回了姐姐家。
一进门,一个穿着纯色串绸(纺绸)大褂、长袖、大襟儿的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看着几个孩子玩耍,孩子们一看到王德明就围了上来:“舅舅,舅舅,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了?”
王德明放下右手的行李,单手将身前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3、4岁可爱小姑娘抱起来:“想舅舅了没?”
“想啦。”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回答。
“哈哈,乖!”王德明欢喜的用额头贴上小姑娘的额头摇动了两下。
“继八奶奶好。”王德明跟老太太打招呼。
这个老太太不是姐姐的婆婆,而是公公一位把兄弟的遗孀叫王奎氏,她亡夫是前清内务府大臣继禄的侄子,在继家里兄弟大排行,行八,人称继八爷,所以一般人都尊称王奎氏为继八奶奶。
怎么又是王,又姓继的呢?这是因为旗人讲究以名为姓,一代一名;
满人的姓太长,比如钮钴禄氏,名字叫继禄,就以继为姓,下一代叫王奎魁,就以王为姓,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家族,对外都是继八爷。
她家里没落了之后,就一直在姐夫家闲住,没事帮着看看孩子,再帮着姐姐干点洗洗涮涮的活。
至于烧饭,那是真不会,炒个鸡蛋都能炒糊巴了......
边上一个大概7、8岁的小男孩见王德明不理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想趁着王德明不注意直接上手抢他左手提的两个纸包,他已经闻到纸包里传出来香甜的味道。
哪知小男孩刚刚扑过来却直接扑了一个空,王德明这边逗妹妹,这边却冷不丁的将手里的纸包直接提溜高。
小男孩见状顺势抱住王德明的大腿开始撒娇:“舅舅,我,还有我呢?”
“哦,你也想舅舅啦?”
“想,可想啦!”
“好,那等下让妈妈分给你们,不然你们糖吃多了会牙痛。”
一位身着粉色荷花边的月白色串绸大襟、白色缎子绣花鞋,白皙温婉、脸如满月,年龄大约30岁左右的妇人听到院里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见王德明左手提着纸包,右手抱着姑娘,便略带埋怨的说道:“德明,你啊,就太宠着孩子。”
“怎么每次回来都买东西?也不怕宠坏了他们。”
王德明将小姑娘放下来,又轻轻的揉了揉姑娘的小脑袋,微笑的喊了一声:“姐。”
“我今天这不是坐火车回来的么,刚好路过东安门的“义利食品店”就顺手买了。”
“再说了,舅舅不宠外甥怎么行?”
“不是说外甥是舅舅的讨债鬼么?这以后啊还得靠他们养我老呢!”
阎宝珍没好气的白了王德明一眼:“不要乱说瞎话,你自己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你学习怎么样暂且不说,现在京油子这一套倒是学全乎了。”
“赶紧回屋换衣服吧,我给你倒水洗洗。你也是的,每次回村前都要换这么一身灰黑的土布衣服,老气横秋的。”
“我看你跟妈才是亲生的,成天讲朴素、沉稳、内敛。”
王德明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姐姐,笑着回应:“姐,你直接说土了吧唧不就得了?我这回村不也得帮妈干活么?”
“穿这个衣服方便。”
“再说了,这出门在外,穿着朴素点只有好,安全。”
“你穿学生装更安全!再说了,现在是新社会,治安好着呢。你啊,就是随妈,小心谨慎惯了。”阎宝珍接过面包和糖果后感觉手上一沉,一挑眉毛:“怎么又买这么多?上次买的大白兔家里还有呢。”
王德明走到屋门口,笑呵呵的回头:“姐,家里孩子们多,吃的快,再说咱们大人偶尔也可以甜甜嘴嘛。”
“姐夫和亲家公公家呢么?我换好衣服去打个招呼,刚好有点事儿向问下亲家公公。”
“阿玛(旗人对爸爸的称呼)去后海转悠,奶奶(旗人妈妈的称呼)和姑奶奶(大姑姐)出门斗牌,你姐夫则是去开明戏院听戏去了,都不在家。”
“哦,那等他们回来的。”
“对了,姐,中午少烧一个菜,我路过“惠尔康”的时候叫了一个烤鸭,等会送家里来。”
“哎呀,你怎么又乱花钱呐?”
王德明笑了笑没说话,拎着行李回屋了。
其实现在姐姐婆家卖的只剩下来81、82号两处院子了,之所以没在秦淮茹那说,也是为自己花钱做的另一重铺垫。
49年春天85号院卖给了租门面的广发祥木器行,200块现大洋;后面两年又分别把83-84号院同样卖给了同样租门面的东美成衣铺,60匹“大五福”的白胚布。
那两年房价讲究布,不讲究金子,最有名的那家花园——原有房廊300多间,50年的时候就是被空军司令部后勤以3500匹布的价格买下来的东院(后面盖的和平宾馆和北京电子计算机大楼)。
81、82两处院子规格一样,青砖铺地,当中间种着石榴树,树边上是自来水池。不过82号院子里还有一个荷花大鱼缸,里面养着金鱼。
不过一处是北房三间,东厢房三间,一处是西厢房三间,中间有月亮门通着;姐姐和姐夫带着孩子,还有王奎氏住81号院;公公、婆婆和寡居返家的大姑子住82号院。
王德明就住在西厢房靠南的一间屋子,里面还算宽敞的,屋里盘的火炕,靠窗这边分别摆放着红木的书桌、衣橱,紧靠南墙是两个樟木柜子。
进屋锁门后,王德明用力挪开柜子,露出下面的一块半米见方的方砖,抬起方砖,露出下面的铁箱,掏出钥匙打开后,将从昌平鼓楼取出来大、小黄鱼和成摞卷好大洋都规整的放进去。
王德明满意的看着已经填满了一大半的大铁箱,心中满是喜悦的欣赏了一会儿,才重新一一复位。
重新归置好后,再将昌平鼓楼里面得到的字画,展开放到樟木柜子上面,先去去湿气,虽然他现在不懂字画,但是能被人藏起来的,总归差不了。
全部都收拾好了之后,王德明拍拍手上的浮灰,端着脸盆和毛巾到院里,姐姐已经水接好兑好了温水,洗漱干净后,回屋换上了青年装。
说是青年装,其实也是中山装,只不过领口开的大,翻领也从小变大。
重新出门,院里的阎宝珍满意的看着弟弟王德明,绝对的衣服架子:“这多好啊!”
“多精神!”
“姐,我跟您说个事儿,我准备请亲家公公帮我打听下,附近有没有卖房的?我想买先买两间房。”
“啊,家里住的好好的,干嘛非得买房子搬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