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德明,也不用妄自菲薄。”
“须知,学识是自己的,可骗不了人。”听了吴定寰的复述,夏锡五非常满意,鼓励道:“很好!你再好好跟我学一年正骨,明年肯定不耽误......”
不耽误什么?夏锡五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王德明也猜到了......
夏锡五在靠椅上端坐好身形,伸手拿起紫砂壶“滋溜”喝了一口后,面色严肃的开口道:“咱们这门正骨手艺啊,之前也跟你说了传自宫廷。”
“我呢,是20岁拜在了御医桂祝峰门下,并破例受到了师祖德受田的传授。”
“按德祖师算,到我这就是第三代,你们师兄弟就是第四代。”
“咱们正骨,首先就得有力气。德明,我当初就是看中你这一点......定寰,你现在把如意练功法教给你师弟。”
“是,师父!”
吴定寰和王德明同时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师父一抱拳。
然后吴定寰转过身正面王德明,神情严肃道:“这套如意练功法是传自前清宫里的,有气功、练颈力、肩力、肘力、腕力等。”
“其实很简单,但是一定要每天坚持。”
“先练气功,双腿开立,双脚与肩平行......深呼吸、冥想......(只查到有这个一个名字,没查到练法)”
过了大约5分钟后,吴定寰的声音又响起:“好,慢慢收功,呼气......”
紧接着,吴定寰就带着王德明到西厢房门前,教他如何用石锁、石球等器械,锻炼加强身体各部位的力气。
等全部讲解完一遍之后,吴定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说道:“师弟,你人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学会。”
“但是,切记,凡是功夫,都是一日不练三日空,三日不练转头空。”
“切记!”
王德明一抱拳,郑重说道:“师弟谨记!”
“夏大夫在家么?”
这时院门口传来了问话声,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
夏锡五一听就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吩咐:“定寰,德明,赶紧跟我一起去前院。”
院门处一位青年正在被同伴搀扶着,一只腿站立,脸色苍白,表情扭曲,已经疼的是龇牙咧嘴,额头滴汗。
“他这是怎么了?”
“赶紧跟我进来,慢慢让他躺下。”
“今天搬运铁锭,他没带手套,一个手滑,砸腿上了!”
“来,慢慢的把裤子脱下来,我好好看看。”
王德明跟在夏锡五身后,探头一看,患者的左大腿有一处非常严重的淤青,而左小腿已经变形了。
夏锡五先检查大腿,双手非常快的在淤青周围摸捏,患者只“嘶”了一声又忍住了,“还好,大腿没事儿,这处淤青过会儿帮你揉开,用点红花油就好了。”
然后仔细的检查小腿。
他没有直接一上来就用手捏,而是先仔细的观察小腿变形的方向后,才开始上手,快准狠就一下。
“啊!”
“小伙子,再忍着点。”
“咔!”
“啊!”
“好了,基本已经复位了,我再检查一下周边有没有碎而散乱的骨头。”
“好了......”夏锡五掏出白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吩咐吴定寰:“定寰,你给他打个石膏。”
“德明,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手。”
“好的,师父。”
王德明转头目光快速在倒座房里巡视一圈,门口立着铁架子,上面有一个铜盆。
王德明快速大跨步过去,端起铜盆出门到前院的水龙头,接好水端回来后轻喊:“师父。”
“嗯。”夏锡五慢悠悠的走过来,沾水打肥皂,一边洗手一边给王德明讲解:“刚刚我用的就是正骨八法中的“接”字法。”
“接者,谓使已断之骨,合拢一处,复归于旧也。”
“凡骨之跌伤错落,或断而两分,或折而陷下,或碎而散乱,或歧而旁突,相其形势,徐徐接之,使断者复续,陷者复起,碎者复完,突者复平。”
王德明非常有眼力见的将毛巾递给夏锡五擦手。
夏锡五一边擦手继续讲解:“这位病患,就是其中岐而旁突。”
“好在周边没有散乱的骨碎,如果有骨碎就麻烦了......要复位非常麻烦。不但是大夫要细心把每一块都推回原位,病患也是非常痛苦,这个时间会非常长。”
“来,看看你师兄打石膏。”
“打石膏也是一个非常考验手艺的,如果不能固定好,那就容易造成二次的骨头损伤......”
吴定寰手脚麻利的打好石膏,夏锡五又吩咐他继续给病患揉开左大腿淤血的部位。
之后对着陪同病患来的人招招手,回身坐到窗边的书桌上,摊开一张纸,先用毛笔写下一个方子:黄芪桂枝五物汤。
黄芪、桂枝、芍药、生姜、大枣。
写好后递给陪同人说道:“这是黄芪桂枝五物汤,益气温经,和血通痹。”
“加水6升,熬剩到1/3,温着喝,一天喝三趟。”
然后又拿起一个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开始写医案:男,岁20余,左股小腿岐而旁突,接法正骨,开黄芪桂枝五物汤。
“姓名?”
“啊?”陪同人愣了一下说道:“我叫贾东旭。”
正在低头写字的夏锡五抬头笑着说道:“不是你的名字,是你的朋友。”
“哦,哦!”贾东旭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他叫袁大路,我们俩是东直门外制铁所的工友。”
“哦,”夏锡五写好医案后,指了指墙上的收费表。
“三天后过来复诊,诚惠诊费1元,外敷石膏1元。”
“哦,好,”贾东旭回头向工友袁大路要钱:“大路,诊费2块钱。”
依旧面色痛苦的袁大路龇牙咧嘴的喊道:“东旭,你先帮我垫一下,我明儿还你。我今儿换衣服兜里没带钱。”
“啊......”贾东旭神情更加尴尬带了一丝慌乱,“我,我兜里也没有啊。”
“啊?不是前几天月底的时候刚发的饷(薪水)么?”
“我都给我妈了......”
贾东旭刚刚自报名号的时候,王德明就注意到他了。
不能不注意啊......这个是不是电视剧里的那个呢?
身量不高,最多1米7,面容清秀,带着列宁帽,身上的工装满是灰尘和黑色油渍,双手的手指还绑了不少发黄的胶布。
很普通嘛......太普通了......
王德明不动声色的补了一句:“你们来接骨看诊,身上竟然不带钱?”
“工人们不是工资蛮高的么?”
“而且受伤了工厂的工会不管吧?”
“怎么你们连2块钱也......”
贾东旭这时候就羞愧低着头不说话。
“嘶......”小腿骨折的袁大路说话了:“我一受伤怕耽误,就让东旭直接带我过来了,边上的工友已经去报告娄老板和工会了。”
“夏大夫,医药费肯定不会差您的。”
“只是今儿个......”
夏锡五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道:“不妨事,我相信你。”
“你就写个条子吧。”
“我......不认字......”
“那就按个手印吧。”
“好的。”
“夏大夫,求您看看我的腰,哎呦......”
这边还没结束,又进来一位扶着腰的中老年男人,黝黑沟壑的面堂,头上包着白毛巾,身上穿着露胳膊的半身褂子。
“来,快,德明帮着扶一把,让他慢慢挨着床坐下。”
“老关,我不是说不让你继续拉车了么?”
“嗐,可不拉车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