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一回头,两位身穿藏青色大衣,蓝色卡其布中山装的中年人紧随阎埠贵身后,鱼贯走出西厢房。
“张校长,吕老师!”
“您二位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来?”
王德明满脸的惊讶,从西厢房三大爷家出来的两位中年人正是京城五中的张天泳校长和吕清寰老师。
张校长和吕老师边走边笑:“哈哈,我们俩可是听说你又做了件好大的事儿,又写了一部特别精彩的小说。”
“怎么样?写好了没有?”
“《人民文学》今年下半年可是特别急缺优秀作品啊!”
“艾主编都找到我和老吕几次了,要我们俩紧盯着我们的新晋小作家。这不,今儿有空我们俩就寻思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还搬家了?”
“哈哈,您二位来家里,可是蓬荜生辉啊!”王德明扭头看看自家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又看向阎埠贵。
阎埠贵立刻解释道:“德明,宝珍和你三大妈之前不是搁屋里给雨水洗头、洗澡么?”
“二位领导来了之后也不方便。”
“宝珍就请二位领导在我家暂坐,等你回来。”
怎么给雨水洗澡还有三大妈的事儿?不过此时也不是细究的时候。
王德明冲屋里喊了声:“姐,我回来了。”
“能进屋了么?”
又笑着转身,举了举手里的羊腿,“张校长,吕老师,您二位今儿可算是来着了哈,我师父给我一支羊腿。”
“咱们晚上吃羊肉馅的饺子,喝羊骨汤,一起过节。”
“嘎吱”门开了,阎宝珍掀起门帘,身后一股子水汽涌出门外,遇冷雾化,好似一股仙气。
“张校长,吕老师,刚刚真对不起,怠慢了。”
“德明,快请校长、老师进屋,刚刚收拾好。”
“张校长、吕老师,快请进。”王德明上前两步,掀着门帘替换下阎宝珍。
“宝珍同志,客气了。”张校长带着一丝感叹道:“阎老师刚刚跟我们解释过,您可是为了主动照顾中院无依无靠的孩子。您的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啊。”
“哪里,哪里,邻里邻居的,看见了就搭把手的事儿。”
进房后,张校长和吕老师先打量几眼屋子,满意的点点头,评价道:“嗯,德明,你现在搬到这里住很好啊。”
“文艺是一定不能脱离人民群众的。”
“张校长,吕老师,这边是我的书房,请。”王德明将手里的羊腿递给阎宝珍,“姐,晚上咱们包羊肉馅的饺子,羊骨汤。再顺便帮我把茶叶拿来。”
然后对着边上挺着大肚子的三大妈微笑着点点头,这时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听到动静,从里间的卧室里跑出来,抱着三大妈的大腿,好奇的看着。
雨水和宜春的嬉笑声和“酸枣儿,酸枣儿棵棵,树叶儿落落”的民间小调。
阎埠贵也跟着进来,仿佛是见到一个新世界,五中的校长可是教育局副局长啊,没想到竟然来对门儿了!
小眼睛眨巴眨巴,手里还拿着茶叶,闻言赶紧举了举茶叶罐,“德明,刚刚宝珍把茶叶给我拿家去招待领导,我拿回来了。”
“好的,谢谢您了阎老师。”王德明接过茶叶。
“应该的,应该的!”阎埠贵点头如捣蒜,看着阎宝珍手里的羊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孩他妈,你帮着宝珍搭把手,剁馅儿,包饺子。”
“省的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解旷,来,爸带你回家。”
小男孩摇摇头又蹬蹬蹬跑回里间卧室。
阎埠贵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装作无奈的跟着走进书房。
王德明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阎老师,您要么去帮忙剁馅儿?”
“哦,哦。”阎埠贵讪讪的退出来,顺手关门,转身就奔向羊腿,“宝珍,来,这个羊腿肉我来卸,你别抻着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间被王德明搁出来的书房,也就十几个平方,除了窗户边的书桌上堆满了书和稿纸,一边的书架也堆的满满当当,另一边的缝纫机上,也堆放着书;还有一个小桌子,小凳子。
张校长走到书桌边,拿起一本书,“嚯,毛选第一卷!”
“你小子买的可够早的啊!”
王德明将两个椅子从书桌里搬出来,请校长、老师入座,又从书架上拿过来两个茶杯放到二人手边,分别捏点茶叶放进去。
笑着回复道:“之前得知毛选要出版的消息,我就一直等着、盼着呢,所以新华书店里一到货。”
“我就赶紧去抢了几本。”
“除了自己看,也让家人朋友们看,这可是咱们学习的好机会啊!”
“哈哈!没错。书稿呢?赶紧拿出来我看看。”
王德明把茶叶顺手放进书架,从书桌上的一个搁架里把《活着》的手稿本拿出来,一本已经写满,第二本也写了一多半。
“校长、老师,请多指点,我去拿暖瓶。”
“嗯,嗯。”张校长和吕老师两人把椅子并排,脑袋凑到一起,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书稿上,对着他摆摆手。
王德明一出来,就见到阎埠贵正站在八仙桌旁,拿着一把菜刀跟羊腿较劲—剔肉呢,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发出来。
不由得提醒一句,“阎老师,您悠着点,小心别把菜刀切到八仙桌上。”
阎宝珍已经从柜子里拿出面粉开始和面,三大妈则从地窖里刚刚取回来两颗大白菜,闻言夺过阎埠贵手里的菜刀,“当家的,你就不是干这活的,我来。”
阎埠贵从善如流,将菜刀递给三大妈,尴尬的左右看一眼,“那什么,德明,你家里没有酒吧?”
“我家里有两瓶上好的二锅头,我给你拿来。”
“这招待领导没有酒怎么成?”
“别!”王德明连忙喊住阎埠贵,“等下我姐会让解成去买两瓶茅台或者汾酒回来,就不劳您了。”
虽说这种招待五中校长和领导的场合,阎埠贵应该不会拿假酒,可万一呢?
“这......那......”阎埠贵正继续想找借口留下来呢。
王德明也是彻底无语,只能把话点开,“阎老师,等下饺子好了,我让三大妈带您家一碗。”
“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
王德明拎起暖壶和凳子,回首冷冷的看着他,“阎老师,您要么回家歇歇?”
阎埠贵磨磨蹭蹭的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书房里传出兴奋的声音:
“好!”
“德明,你写的真好啊!”
“我都不敢想象,这种文笔会出现在你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手中。”
“辛辣的揭露啊!”
“有点舒庆春同志《茶馆》的味道。”
“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就提出:我们的文艺应该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
“革命的文艺,应当根据实际生活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来,帮助群众推动历史的前进。”
“......我们的文艺应该描写他们的这个改造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