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经厂胡同的灯火熄灭了,而前门内,西皮市街和公安局中间的一座三层中式连廊小楼却依然灯火闪亮。
这里是华北人民政府目前的所在地。
三楼领导办公室,中午参加过中药厂开业的几位领导,一人捧着一个大茶缸子,吸溜的吃着放辣椒的红薯粉羊杂汤,满头大汗。
“呵呵,”彭领导突然笑了,说道:“亏了啊!”
“咱们中午上了一块钱的礼金,结果就吃了那么一两块羊肉,倒是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
“晚上只能是吃点红薯粉羊杂汤解馋。”
分管商业的王领导“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不只是这样吧?”
“实地调查过今天中午新开张的这家中药厂,把工作劲头也勾出来了吧?”
“嗯!”彭领导掏出手绢擦擦嘴,给王领导扔根儿烟,划着一根火柴,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点燃后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
缓缓吐出烟气后,彭领导感叹道:“深入群众、依靠群众、组织群众,历来是我党的不二法宝啊。”
“你觉得他们开办的这家中药厂的组织形式,像不像咱们当年在延安边区号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时,群众自发组织的变工社,和各种合作社?”
王领导点点头,“没错,只不过这中间又有一点不同,是改造后的封建分子主动提供欠缺的生产资料。”
“虽然后续会通过利润计提的方式返还,但是工厂所有权是广大工人同志们的,剩余价值的分配也是属于广大工人同志们的。”
“这是一个大进步啊!”
“嗯!”彭领导几口抽到烟屁股,又续了一根儿,烟气在他面前飘荡,灯光晃得他面色沉重,“我先写一份报告,这家新开的中药厂列入重点的关注。”
“安排下面的同志们,时不时的去调研下情况,中药厂会遇到哪些问题?帮助解决掉。这对我们学习苏联老大哥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有着非常好的示范作用。”
“好!”
几天后四年一次的2月29号晚上,王德明在东车站登上前往汉口的火车。
超乎王德明的想象,那两万大洋就光明正大的塞到火车的货箱里,货箱里还装满各种旧书古籍还有明清红木家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装进去......
王德明也不得不佩服刘禹臣拉拢人心的能力和胆大包天的手笔,而且他手里还有政府开具的旧物出口证明......
正所谓冤家路窄,同行的除了这次的带路人“当铺刘”的当家人刘禹臣,乐家的代表赫然是乐家四房的公子哥乐华士,当然除了碰面后貌似不服的一声冷哼,这小子其他时候就躲的远远的;
至于背后有没有说什么小话就不管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有自己的圈子,亨得利钟表眼镜店的老板周兴坤和猪市大街包袱葛的老板葛茂斋,地安门博古斋的老板曹文铎,荣兴斋的代表......
除了葛茂斋有过一面之缘,其他人王德明都没见过。
王德明震惊了,卧槽,这年头去趟香江这么随便的么?他还以为得从天津上船,然后一路上昼伏夜出,再买通香江的巡警又或者还会跟几个打劫的海盗针锋相对。
要知道王德明特意把长短炮带身上,藏在包裹里,就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
难道罗湖口岸没有站岗的?还是说现在还没有关口?
带着这一丝疑问,王德明从京城到汉口,从汉口到广州,再从广州到深圳,然后......火车就停下来......
关口当然还是有的,如果能称之为关口的话:两侧一个班的战士手持钢枪笔直的在罗湖桥两侧站岗,路边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长桌,后面站着俩人穿着中山装;
其身后一间破破烂烂的土胚房,沿着深圳河岸两侧竖着几根高低不一的木头,上头绑着稀疏的铁丝网,弯腰就能过去的那种。
远处还能看见不少穿着灰黑土布单衣的农民们,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悠闲的上船划去香江那边......
也有香江那边慢悠悠的向深圳这个方向走的,互相碰到远远的打着招呼。
卧槽......王德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火车停下来不一会儿,两位中山装青年上火车,年纪最多也就20多岁,吆喝着:“随身包裹打开。”
“过关检查了哈!”
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的大大方方的打开包裹,王德明也是,只不过打开的仅是随身包裹,脚下的大帆布袋动都没动。
两位海关人员,如果是的话,上车之后从车厢头走马观花一路走到车厢尾,除了看眼刘禹臣手里的货物出口证,就那么施施然的下车了。
这辆火车只有这么一节客车车厢,其他都是货车车厢,除了几节装京城的旧货,其他都是沿途装着的猪、羊、鸡、鸭等......
“呜......”火车再次缓缓启动,过罗湖桥,向对面的香江驶去。
看出王德明的不解,葛茂斋笑着解释一句:“咱们是帮国家赚外汇的......”
“再者对面也是咱们的地方,暂时没收回来而已,随便往来的。”
“咱们还在对面种地呢,有4000亩地;你就是拿着大包过去做生意都没人管的。”
卧槽......受影视剧和小说的影响,什么逃港,然后游泳被淹死的,敢情这时候竟然没人管呐......
火车很快到达九龙,早有等待多时的货栈老板带着搬运工人在站台上麻溜的将所有货物搬下来。
别的东西王德明不管,但是自己的两万大洋还有过关前塞到里面的一个大帆布包,王德明分别双手一抬就放到两个橡胶轮子的板车上。
顿时橡胶轮子憋了一半,周围几个精壮的汉子目光闪烁的相互对视。
王德明嘴角不屑的上翘,从大帆布袋里掏出装着棍状物的长长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勃朗宁,“咔嚓”拉动枪栓,顿时都老实了。
更加老实的还有乐华士,脸色又变得灰白,跑到刘禹臣一侧,嘀嘀咕咕。
刘禹臣笑呵呵的走过来,瞄了一眼长布袋,“德明小兄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在这边的货栈都是合作过多年的。”
“让英国佬和印度佬发现你手里的家伙反而不好。”
王德明单手提着布袋,回了他一个笑容,“有什么不好?”
“英国佬要是没有第一时间承认咱们国家,你看他们现在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么?”
“给我一个连队,老子就把这里的英国佬都TM扬了!”
“呃......”刘禹臣看着说不通,索性就随他去了。
香江利源货栈,其他东西都搬进去后,刘禹臣担心夜长梦多也担心王德明年少气盛别惹出乱子,赶紧带着王德明到边上的“恒兴银号”找老板王巨祥,把两万大洋换成美票。
两万大洋就换了浅浅的一摞美票,8340不到,王德明心里暗骂一声,操。
晚上,刘禹臣等人都去应酬,王德明拎着大帆布袋悄悄出了货栈,以步当车,按照白天打听的,一路向西去往鹅颈街,找到一家“有如”杂货铺。
“我找霍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