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我们吃完！”

阎大爷带头，几人又是闷头狂吃。

“你们慢着点，家里面条还有。”王德明扭头嘱咐张妈和白妈：“张妈，白妈，再帮几位乡亲下一盆面条，炸一碗鸡蛋酱，我估摸着这一盆不够他们吃的。”

“成！”

张妈和白妈马上又穿上围裙，套袖，一个下面条一个炸酱。

好在王德明家里的手擀面，都是提前请人到家里做好，是现成的，把水烧开直接下面条就好，不然还真不一定能供得上他们这几个大肚汉。

王德明则是坐在一边，给自己沏杯茶，点上一根烟，慢悠悠的抽着。

他以前也不抽烟，最多就是去永康胡同弄根雪茄抽着玩，反正也不过肺。

但是自从几次到各地去装记者拍照片，然后发现一些问题，自己又没有办法解决后，他心烦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抽上几根，算是纾解心中的烦躁吧。

尤其是从去年年底到今年......本来一天就几根，已经发展成一天一包的老烟枪。

烟是中华烟，1块钱1包，不过即使是中华烟，也是没有过滤嘴的。

等王德明连抽了两根烟，阎大爷几个终于吃饱了，拍了拍肚皮，用手背一抹嘴，瘫坐在椅子上吭叽。

王德明散烟，没给他们沏茶，而是让张妈给他们一人倒了碗煮面条的汤，原汤化原食么。

“阎大爷，先缓缓，好好歇歇，事情不急着说。”

“哟，中华，这是妥妥的高级干部烟啊！你小子现在混的是越来越好了！老嫂子呢？”阎大爷接过烟定睛一眼，贪婪的在鼻子下面反复的闻着烟草香，才在王德明手上的打火机上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大口，闭气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来。

“真是好烟呐！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带给我的大前门我抽着就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烟，没想到中华比大前门还好抽啊！也是......能换3包大前门呢。”

王德明分别给阎大爷和村里的几位干部点好烟，才笑着答道：“呵呵，我妈现在在街道托儿所里上班呢，平时都是小茹给她送饭，然后晚上再晚点回来......您也知道现在一线劳动人民的火热，都加班加点的干活，有的很晚才去托儿所接孩子。”

“嗯，是应该多干活啊......唉......”说完这一句，阎大爷就长长的叹气。

其他几位也是深深的叹气。“唉......”

“阎大爷，您这是怎么了？”虽然王德明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他觉得昌平现在被划归到京城，总归是天子脚下，应该会好一点，而且最近报纸上的新闻也没有去年那么夸张的报道。

阎大爷所答非问，指着面盆和酱碗：“德明，你们城里还够吃？还能吃这么好？面条鸡蛋管够？”

“呵呵，您也知道我之前认识几位苏联同志，这是请苏联同志从大使馆里代买回来的。这城里么？”王德明看向张妈、白妈二位，平时去菜市场买菜都是她们二位负责的，家里的粮本，粮票什么的，也都是她们掌管着。

“怎么可能？”张妈又给阎大爷几位的碗里添满面汤，脸上显得愁苦：“往年这时候可正是各种蔬菜水果大下市的时候，他阎大爷，可现在您看，您到家里哪有什么蔬菜？最多就是大白菜和土豆、萝卜。”

“城里的定量刚刚通知，又减了2斤，咱们家里人口多，要不是德明能从苏联大使馆买米面回来，早就断炊喽。”

“德明，”阎大爷带着颤抖着从内怀里掏出一个花色小布包，掀开一层又一层，里面是一小摞钱，请求道：“这是咱们村里仅有的一点钱，你看看能不能帮着从苏联大使馆那，再多帮我们买点粮食回来？”

王德明紧皱眉头，不可思议的反问：“阎大爷，现在可是夏粮刚打下来......怎么？”

“都被上面收走了呗！”边上的生产队长，愤愤不平的插一句嘴。

“什么？”

看着王德明不解，阎大爷唉声叹气的解释：“唉，德明，上面收粮食，是按照产量征收的......按照去年的产量，预计的今年的产量......这社里仓库里的粮食全部征收走了......”

“这......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

“唉......德明，你就说能帮我们买回来多少粮食吧？”阎大爷将手绢向他这边推了推，“能买多少买多少，可以的话我们今儿就扛回去。”

“社里一点存粮都没有了？”

“有还是有，不过现在吃大锅饭最多就能再顶半个月。现在家家都不允许留粮食，县里和公社有专门过来挨家挨户审查的，查到就直接收走。”

王德明脸上呈现苦笑，“成，”他眼睛扫了眼这么一小摞钱，“张妈，您把钱收下来吧，然后把家里的粮食拿两袋让阎大爷带走。”

“德明，我们要的是粗粮！玉米面、地瓜、土豆都成，”阎大爷赶紧拦住他，“这大米白面的才能买多少？就两袋米面一天功夫都顶不到！”

“可我们家里没粗粮啊......苏联大使馆也没有啊~~~这......”

“啊......难道不能找个地方给换换？就德胜门外面的早市？”

“那地方我没去过啊，阎大爷，要么您带着粮食那边去换......张妈再多给阎大爷一袋吧......”王德明嘴角更苦涩，那地方有黑市，他是知道的，可他一不玩古董、字画，二也不需要去那地方卖粮，卖肉，换钱。

被公安抓到了反而丢脸，所以他从来都不去，也不让家人去。

“这......好吧，那我们这就走。”

“再坐会儿吧？”

“不了，还是早点走，不然等回去都要半夜了。”

“嗯，成，不过阎大爷，我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帮您买粮了......我苏联的朋友都陆续回国，我也不确定后面能不能继续从苏联大使馆买粮食了......”

“这......唉，知道了。”

阎大爷和民兵队长，生产队长顿时腰佝偻着更低了......

“我们先去德胜门换粮食，正好顺路回去。”

看着阎大爷他们赶着毛驴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叮！”王德明不由自主的又点上一根烟......情况这么严重了么？

粮食进口的申请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