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仙子来啦。”
“快跑。”
“夫君,你快躲起来。”
“怕什么,她只会杀人,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呸,你就是看她好看,命都不要了。”
妇女咬牙将自己男人藏在地窖,胆战心惊的伸头往外看去。
师妃暄体检而来,血衣刺眼,大街上刹那间空无一人,角角落落唯有一双双眸子,畏惧好奇的盯着她。
师妃暄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声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以往,她一旦现身,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围观,敬仰,目光敬佩,带着爱慕之心。
如今,她走在街上,却空无一人,人见人躲,令人无奈。
不过,剑心通明,心境如钢铁,师妃暄已经不为外物所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的心境是江河,也只会为江河而开心,为江河而哭泣。其余一切外物,她都不在意。高兴了行侠仗义,不高兴了冷眼旁观。
是非对错,在师妃暄心中已经没有了定位。
她的心中只有两种人,一种,自己和江河,另外一种……众生平等。
在她心中,人与万物一般无二,毫无高低之分。
师妃暄径直走入酒家,自行切了牛肉,拿了酒坛,自行的吃着喝着,没有人理会。吃饱喝足,从血色长裙胸口,取出一块银子扔了出去,提着剑转身离去。
她刚走,身后的街道又热闹起来,一个个人伸着脑袋,好奇的打量师妃暄。
“这就是赤练仙子啊,看着也不吓人啊。”
“就是就是,还有些好看哩,比老王媳妇漂亮多了。”
“嗯?老宋你什么意思?”
“吃饭还给钱哩,比拿下豪门大户强多了。”
“散了散了,管她仙子还是魔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议论片刻,又哗啦啦的各忙各的去。
师妃暄虽然离去,可依旧感应到这一幕,她微微一笑,并未介意。魔种结仙胎那一刻,师妃暄就已经明悟,这天下是好是坏,老百姓并不在意。
谁要是影响了他们生活,他们才会真的在意。
师妃暄行到野外,忽然停下了脚步。
道路尽头,看不见人的地方,宋缺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拉住了梵清惠,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梵清惠心中不解:“宋缺,怎么了?”
宋缺面色凝重,眸子盯着远处天空:“清惠,前面有强敌。”
梵清惠一愣,看了看空荡荡的道路尽头,却见空无一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她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宋缺,也没捣乱。聪明的女人,往往知道轻重。胡搅蛮缠的女人,会觉得自己很聪明。明明男人一滴不剩,她还胡搅蛮缠,平白让男人厌恶,打击男人的自尊……
梵清惠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宋缺:“宋缺,你又变强了。”
宋缺嘴角勾了勾,可很快压下,脸色严肃无比:“此人非同寻常,虽然还未碰面,却已经给了我生死危机之感。”
梵清惠震惊:“可是认识?难道是宁道奇。”
“并非是那牛鼻子。”宋缺微微摇头,目光复杂:“此剑意圣洁纯粹,望之令人心生爱慕,有着慈航剑典的特性。”
“嗯?是妃萱?”
“应该就是她了,可这剑意却又不是慈航剑典,而且空前强大。我的天刀无物不破,可这剑意却缠绵柔情,望之令人心醉,像是最坚强的钢,都能软化下来。清惠,我怕面对她,没有勇气拔刀。”
梵清惠沉默了,师妃暄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见宋缺目光真诚,梵清惠知道宋缺没有骗自己,他是真的没有拔刀的勇气。
梵清惠语气苦涩:“妃萱如何会变得这么强?难道她修炼了什么魔道功法?”
宋缺摇头:“如此纯粹的剑意,爱意充盈天地之间,毫无掩饰遮掩,堂堂正正展示,又如何是魔道功法?我看,她更像是脱胎换骨,走出了自己的路。站在这里,我像是看到一双温情脉脉的眸子,心中一片柔软。”
梵清惠脑海咔嚓一声,惊呼:“叩破死关,死地求活,脱胎换骨,破而后立?”
砰嘭嘭。
梵清惠心中狂跳,目光火热的看向远处。师妃暄修炼的是慈航剑典,慈航剑典什么样子自己最为清楚。哪怕是修炼到剑心通明,也只能心境圆满,有着大宗师的心境,却没有那個战斗力,因为不重练气。
可如今师妃暄脱胎换骨,就让梵清惠想到了许多,难道妃萱她看破了死关,破而后立?修成了慈航剑典从未有人参悟成功的真正奥义?
梵清惠双眼放光,内心的激动却缓缓压下:“宋缺,既然你不是对手,那我们还是退去吧。”
宋缺点头:“我看妃萱已经魔念消散,破而后立。她的剑意堂堂正正,并非邪魔中人。清惠,恭喜你了,今后慈航静斋要真的独步天下,武林称雄。”
说到此处,宋缺欲言又止的看着梵清惠,还是开口劝说:“那李家诸子确实贤明,可是他们血脉有污,我中原大地被胡虏霸占百年,汉家血脉凋零,清惠,还请你好好考虑。”
梵清惠沉默,片刻开口,语气坚定:“众生平等。”
宋缺叹息,扛着天刀转身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虽然拒绝不得这女人,可关系天下道义,内心坚持,宋缺真正的底线。他依旧能挥刀斩青丝,冷心做砧板。
万千柔情,却又铁面无私,方为大丈夫。
宋缺扛着刀走出老远,扭头看去,就见梵清惠换了个方向,竟然向着师妃暄来时候的去处走去。了解梵清惠的他眉头一皱,随即叹息一声,不再理会。
梵清惠一路疾驰,故意绕了个方向,想要去看看师妃暄曾经停留的地方。
慈航剑典从功法来看,都只是一门剑走偏锋的功夫罢了。梵清惠研究了一辈子,也没发现慈航剑典的玄妙在什么地方。这功法唯一的好处,就是按部就班的修炼,就可以飞快变强。
可上限也已经决定,功法的特性也决定了,慈航静斋的女弟子,能用的只有嘴炮和自身魅力。
可如今,师妃暄竟然能让宋缺还未见面,就自行退去。可见师妃暄的实力蜕变何等强大,这不是慈航剑典能做到的,或者说,师妃暄看破了慈航剑典的秘密,达到了曾经死关的境界,甚至已经成功。
梵清惠一心壮大慈航静斋,岂能放过这种秘密?
若是慈航静斋掌握了这种秘密,那今后,慈航静斋的女弟子,就不需要靠着魅力和嘴炮行事,可以更加强硬,更加果断一些。
只是,刚走了半个时辰,梵清惠表情一僵,停下了脚步。她震惊的看着面前,十步之外,师妃暄就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梵清惠甚至没有看到师妃暄如何出现,如何接近的,就像是,师妃暄一直站在那里,而她走到了跟前,才发现师妃暄一般。
可是,这怎么可能?
梵清惠又不是瞎子。
就算是一个瞎子,有梵清惠这种实力,也不可能让人轻易靠近,哪怕这人是大宗师宁道奇也一样。
梵清惠心中骇然,喉咙动了动,艰难开口:“妃萱是来杀师傅的嘛?”
师妃暄嘴角含笑,笑容很温柔,很有感染力,哪怕是女子,梵清惠都心生好感。她赶紧低头,暗道一声厉害,却更加兴奋。她确定了,这就是慈航剑典,可在师妃暄手中,威力更加可怕了许多。
师妃暄见梵清惠躲开自己的目光,温柔的开口说道:“师傅以为妃萱是好杀之人吗?”
梵清惠呵斥:“你杀人无数,血流成河,更是屠戮佛门高人,连自己曾经的师姐妹都不放过,还不是好杀之人吗?”
师妃暄依旧面带微笑,不为外物所动:“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他们定数到了,岂能责怪妃萱?”
“你……”梵清惠被师妃暄满脸温柔却说出如此无情的话震惊了。
师妃暄笑着点头:“师傅要去哪里?”
梵清惠面色阴沉:“妃萱,你如何会知道我会路过此地。”
“感觉吧。”师妃暄抬起头,白皙的手掌在虚空翻转,抓握,像是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有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让她追逐。梵清惠好奇的看着师妃暄奇怪的动作,一时间心中不解。
师妃暄温柔笑道:“妃萱一直站在这里,师傅视而不见,走到了妃萱面前。”
“荒谬。”梵清惠目光惊恐,不敢相信:“我又不是瞎子。”
“师傅不相信,只是因为师傅没有走到这一步。”师妃暄不急不躁,微微摇头,玉手翻转,在虚空抓握:“师傅请看,觉得妃萱掌心有什么?”
梵清惠看着师妃暄空空如也的掌心,目光茫然。
师妃暄微笑解释:“是破碎虚空啊师傅,就在我们身边,到处都是破碎虚空的通道,这通道会跑,会变,会消失,又会出现,但是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通道……”
梵清惠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师妃暄。
师妃暄依旧满脸温柔:“师傅不相信,看不见,是因为师傅太弱了。只需要轻轻一拳,这通道也就开了,走进去,就可以飞升离开。但是妃萱觉得,妃萱实力还不够,不敢试探。”
我太弱?
我连身边的东西都看不见?
梵清惠精神恍惚,一时间不知所措,道心不稳了起来。
自己练的什么武?为什么感觉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师妃暄抬起玉手,将色空剑递给梵清惠:“师傅,妃萱今后就不回去了。另外,妃萱觉得,师傅还是不要去寻找慈航剑典的秘密才好,因为找到了,师傅恐怕就不是师傅了。”
梵清惠接着色空剑,也没询问师妃暄离开宗门去做什么,只是沉声开口:“你可知道,慈航剑典对慈航静斋何等重要?”
师妃暄转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影却刹那消失。
梵清惠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宋缺的话。宋缺说,面对师妃暄,都无法拔刀。这一刻,梵清惠真的相信了。就师妃暄这神出鬼没的身法,恐怕站在她背后写字,她都无从发觉。
梵清惠吞了吞口水,想起师妃暄刚才的叮嘱,脸色变换起来。可良久,她还是一咬牙,抓住色空剑往前走去:“慈航剑典的秘密,属于慈航静斋……”
师妃暄的警告让她犹豫,但是师妃暄的强大,却让梵清惠心中狂喜。她惊恐,但是她更渴望。
直到傍晚,梵清惠才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师妃暄曾经停留的山头,看着漫天遍野的尸体,感受着空气中依旧残留的残暴气息,以及纯粹的剑意。
梵清惠脑海纷杂,仔细感悟了起来。
……
师妃暄一身红衣站在山脚下,抬起头看向山上。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目光温暖令人心生好感。只是这么抬起头一看,师妃暄就表情一僵。
却见天空中一个巨大的光茧悬浮在半空,光茧之内,一个变换不定的婴儿形象,五官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一会消失不见。
从那婴儿身上,传递来浓郁无比的压迫感。
这压迫感压迫在师妃暄心头,师妃暄只感觉自己渺小无比。她内视自身,看着精神之海中的光茧,还有里面包裹的璀璨剑心。再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光茧,还有光茧中变换不定的婴儿。
师妃暄嘴角抽了抽:“原来相通的境界,也有高下之分。夫君的神识,也太过强大了。”
江河称呼为精神力,师妃暄却觉得自己的是神识。
她本想不动声色的潜伏进去,然后强势归来,教训祝玉妍,然后再跟江河讲道理,确定自己的地位。但是现在,师妃暄脖子一缩,满脸乖巧,一步步往山上爬去。
师妃暄觉得,自己男人就是自己男人,能死死的吃定自己。哪怕是如今的自己,在江河面前,依旧要被对方搓扁揉圆。甚至在江河眼中,自己跟祝玉妍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师妃暄看如今的武林中人一样,无论是先天还是大宗师,都是一个眼神的事,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可不能这么算了。
山上,竹楼前的空地,竹床上。
祝玉妍一声哀鸣,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她呵气如兰,一双纤细玉臂搂着江河不愿意松开:“夫君真厉害,妾身服了。”
“夫君,你说是妾身美,还是师妃暄美?”
“夫君,你说话啊……”
祝玉妍不满意的睁开眼,心说人家刚伺候完,不知道哄哄人家,让人家开心。只是,睁开眼的祝玉妍表情一呆,看着面前笑吟吟一身血衣的师妃暄。
这女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祝玉妍表情一僵,刹那间一股寒意直冲天顶盖,激动的她猛地一抖:“啊……”
滴滴答答……
师妃暄看着竹床下,笑容一点点僵硬。
这女人竟然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