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李贤正准备进城,却看着郭怀亮疾步而来:“大王!”
郭怀亮在李贤耳边低语起来:“大王,太子殿下,带着东宫属官,在城门口迎接大王归来!”
李贤原本挂满笑容的脸上,瞬间定格住了。
李弘这个大哥,这算是什么捧杀他?
以太子之尊,来到城门口迎接李贤,如果李贤是行军大总管,得胜还朝,这样大张旗鼓,迎接李贤还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李贤此番虽然对国家有功,可他的功劳不能宣扬,也不合规矩,李贤虽然是凉州大都督,没有朝廷圣旨,没有兵部鱼符,调动凉州兵前往大非川,本身就是僭越。
如果李贤悄悄回长安,不声不响,此事还行,哪怕将来薛仁贵大军回京,属于李贤的那份功劳,该赏的肯定会赏。
李善道:“大王,出了何事?”
李贤摇摇头道:“好好的心思,非要用在这上面。”
李善微微皱起眉头道:“大王,还是从其他城门悄悄进城!”
李贤不忿地道:“我自己都觉得无味得很!”
李善道:“我们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害人。”
李贤点点头,没说话。
李贤绕过李弘,让郭怀亮带着雍王府帐内府亲卫们拱卫着李贤的马车继续前进。
大门口,李弘笑眯眯地上前。
李弘身为太子之尊,迎接李贤这个亲王,偏偏李贤坐在马车里不下车,这让东宫众属官们脸上不好看,众人议论纷纷。
当然,众人的声音很低,郭怀亮也听不清楚。
郭怀亮急忙上前道:“太子殿下,我家大王不在马车里!”
“六郎何在?”
李弘已经接到消息,李贤来了,一刻钟之前,还在马车里。
郭怀亮苦笑道:“大王着急回城,昨天就与我等分开,轻装简从,只怕此时已经到了宫里!”
李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淡淡地笑道:“六郎真是胡闹,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分场合不分时候?”
甘露殿内,李治站在窗口,武则天拿着奏折,念给李治听。
一名小黄门快步跑到殿内:“陛下,皇后娘娘,雍王殿下求见!”
“六郎回来了?”
李治急忙朝着大殿门口走去,李贤上前,张开双臂抱住李治,双手轻轻拍打李治的后背。
“阿爹,我回来了!”
李治啼笑皆非,他回应她拍着李贤的后背,半是责怪半是宠溺:“平安回来就好!”
武则天咳嗽一声:“六郎,你真是……成何体统!”
李贤松开李治,挺着身板:“阿爹,我瘦了十几斤呢,这回回来,可要吃回来!”
李治无奈地苦笑:“吃,吃,你就知道吃!”
武则天望着李贤,此时的李贤比原来确实是瘦了一圈,虽然不见得瘦了十几斤,明显比以前更黑,也瘦了。
李治笑道:“来人,上肉!”
很快,甘露殿的偏殿内,摆放着一只烤羊腿,李贤嘴里叼着羊肉,一边向李治和武则天讲述他在大非川的事情:“阿爹,阿娘,这一次前往凉州,多亏了王方翼!”
话说到这里,武则天的脸色阴沉起来。
李贤也知道此时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武则天倒是没有说话,李治道:“六郎,你想用王方翼?”
李贤点点头道:“王方翼是一个带兵的将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武则天失望地摇了摇头:“六郎,你说出这样的话,让为娘很失望!”
李贤道:“阿娘,我知道什么是人才?甘于为我所用,又能够为我所用的,才是人才;那些不能为我所用的,甚至是效命于敌人的……这样的人才,非杀不可……王方翼我敢用他,就有治服他的办法,他若不为我所用,我定有很多种办法收拾他!”
武则天这才点点头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你还真当自己是领兵的帅才不成?”
李贤故意装作非常嚣张地道:“阿娘,你别不信,我可厉害了,我刚刚到大非川大营的时候,薛仁贵使计诈死,军中大乱,有几员将领更是带着闹事,我二话没说,直接把他们砍了……”
武则天淡淡一笑:“砍了就砍了吧!”
李贤松了口气,这一关终于过去了,毕竟是砍了两个宰相的亲属。
李弘来到甘露殿的时候,就看着李贤吃得满嘴是油,武则天拿着手绢不时地为李贤擦着嘴边的油,李治则是拿着汤匙给李贤喂米粥。
这一幕,让李弘感觉非常嫉妒,可是他毕竟是被李治培养多年的太子,哪怕心中不快,可依旧没有表现出来。
其乐融融,充满温馨。
直到李贤喝饱喝足,李弘这才起身离开甘露殿,回到东宫。
太子妃裴氏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忧劳国事,辛苦了,臣妾煮了些红枣小米粥,殿下趁热喝了……”
李弘阴沉着脸一挥手:“你先退下!”
裴氏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裴氏这个太子妃是捡来的,武则天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裴氏,李弘的太子妃是杨思俭的女儿杨盈秀,也是李弘的表妹。只是非常可惜,在成婚前,贺兰敏之将杨盈秀玷污了,武则天这才把裴居道的女儿裴氏立为太子妃。
李弘对裴氏这个太子妃谈不上喜欢,或者是厌恶。
闻喜裴氏也是世家大族,山东一流豪门,裴氏的长相也属于万里挑一,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要妇道,也算是李弘的良配。
可问题是,李弘现在却受到了李贤的影响,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他的准未婚妻杨盈秀,两年前杨盈秀就成了周国公夫人。可现在偏偏成了李贤的孺人,这让李弘就有些吃味了。
李弘与杨盈秀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们俩是表亲,小时候就认识,彼此也熟悉,并不像是裴氏,成亲之前,李弘根本就没有见过裴氏。
再加上李贤可以享受到李治和武则天的疼爱,这最让李弘受不了,一直以来,李弘才是李治诸子中最受宠的那个,现在李贤争了他的宠,让他有极大的落差。
李弘看着裴氏愣在当场,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孤让你退下!”
裴氏哆嗦了一下,弓着身子退到了偏殿。
李弘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坐到了书案后面,望着太子率更令郭瑜道:“查清楚了吗?”
郭瑜躬身道:“最近几年薛仁贵回京时间不长,其间与雍王并无往来!”
李弘哼了一声道:“并无往来?若真的并无往来,薛仁贵与六郎,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
郭瑜哑然,半晌道:“或许是巧合!”
“巧合?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李弘愤愤不平地道:“之前没有往来,也没有人居中牵线搭桥,初次见面,便送军功,又送厚礼,薛仁贵如此阔气,说得通吗?”
李贤如果只是被薛仁贵送上的那份军功,李弘其实还不至于生气,因为他作为太子,非常清楚,作为亲王染指军功,这是取死之道。
薛仁贵送了李贤一个大大的军功,李贤被奖励了一套铸造钱币的鼎炉,这是每年光明正大三万贯的盈利。
有了这些钱,李贤就有了可以招纳贤才的本钱,也有可以跟他争的底气,最让李弘想不通的是那个交易,足足六十五万余贯。
这相当于李贤铸造十年钱币才能挣到的钱,手中掌握着这么多钱,李贤可以办的事情太多了。
郭瑜想了想道:“雍王自幼习武,擅长射箭,早年间(十岁之前),薛仁贵担任右领军中郎将,宿卫宫中,雍王或许在那个时候,向薛仁贵请教箭术,二人早在那个时候就相识……”
李弘摇摇头道:“这也说不通!”
“说不通?”
郭瑜非常不解:“为何说不通?”
李弘道:“六郎与薛仁贵若是旧识,薛仁贵应该对六郎警惕,薛仁贵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父皇早就有意削减薛仁贵的兵权,薛仁贵的兵权一般人夺不走,唯有六郎与薛仁贵是旧识,或许早就结识了薛仁贵的部将,若是如此,薛仁贵更该对六郎警惕提防,因为旁人夺不走他的兵权,六郎却可以借着这层关系从他手下将这几员大将挖走?这个薛仁贵,他安得什么心?”
李弘其实是关心则乱,他其实对李治的了解还真不够,要说李治最信任的将领,其实并不是李绩,也不是苏定方,而是薛仁贵。
因为薛仁贵不仅担任了数年的宿卫中郎将,随驾保护李治,这才是李治最放心的将领,而且薛仁贵是寒门出身,身后并没有庞大的家族牵扯。
李治对薛仁贵可以说是非常宽容,大非川之战,薛仁贵十月被免职,次年正月被启用,总共免职只有四个月时间,第二次伎伐浦(今韩国锦江口)被新罗船兵打败,薛仁贵被流放象州,随后又被启用。
同属大非川之战中的阿史那道真以及郭待封,却从此消失在史书中,再无记载,也无启用的记录。
郭瑜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李贤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杨盈秀居然成了他的孺人。
他本想泡着澡,杨盈秀直接进来。
“出去!”
李贤话音刚落,杨盈秀道:“你敢抗旨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