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李鄂顿大为好奇:“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蓝翔技术学院有何不同?”
魏元忠满脸不解地道:“这个蓝翔技术学院,不设明伦堂,不拜大成至圣先师!”
李鄂微微一愣:“为何?”
古代其实是学庙合一,各地的文庙不仅是祭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地方,也是当地的官办学校的地方。
大唐所有的官学为地方和中央两部分,地方上有州学和县学,中央层面有国子监统辖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律学、算学等六学,其中四门学招收部分平民子弟。
但是无论是官学或私学,都有学校的统一特征,那就是文庙和明伦堂,就像后世的学校,一般都是操场和图书室一样。
李鄂其实也是儒家子弟,听到蓝翔技术学院居然不设明伦堂,不拜大成至圣先师孔子,脸色开始凝重起来:“这话未免太武断了吧?”
李鄂其实不相信雍王李贤会犯如此低级的政治错误,李鄂道:“这个蓝翔技术学院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建成的……”
“明府有所不知,这座蓝翔技术学院,就建在原司空长孙无忌在洛阳的别墅里!”
李鄂自然知道长孙无忌在洛阳的别墅,这是长孙无忌在贞观十七年开始修建的别墅,前后历时四年才修建完成,别墅坐落在伊水河畔西岸,李治在抄了长孙无忌家之后,曾把这座别墅赐给李绩。
不过李绩当时拒绝了,因为这座府邸僭越了规制,李鄂在担任洛阳县令的时候,曾经去看这座别墅,从正门进入,就是一条宽约十二步的大道,长约六十八步,在这条中轴线上,分布上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地分隔在两旁,四周都是高达近四丈的青砖厚墙将整个府邸围成城堡式的建筑群。
李鄂道:“雍王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座宅子是贞观二十二年才修建完成,长孙无忌前后住了三次,不到四个月时间,据说建造这座宅子就动用了上千名民工,花费不下十万贯。
魏元忠道:“这座宅子产权属于朝廷,每年需要花费十数贯钱打理这座宅子,现在好了,咱们以后不用再管了,还赚了一千贯!”
唐朝其实有房产交易税,而且规定上等房间每间交易两千钱,中等房间一千钱,下等房间五百钱。这座府邸共有大小五百多间房子,当然比后世的乔家大院还要大将近一半,房产交易税就花了一千多贯,也算是给洛阳做了大贡献。
李鄂点点头道:“雍王倒是一个妙人,如此豪宅,居然拿来办学,一般人可做不来!”
“下官也不知道,现在蓝翔技术学院正在公开招募老师,他们只招算术师、农艺师、陶艺师、采矿师、厨艺师、格物师、炼丹师、炼金师等等,唯有不招大儒!”
大唐不是没有私人学校,一般而言,办学校需要巨大的投资,都是地方豪强和世族门阀才会办学校,这些学校专供宗族子弟念书,穷苦人家的子弟则无福消受。
唐朝的科举真正做到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很多人认为陈子昂是大唐第一平出身的进士,这其实是扯淡。陈子昂的家势虽然不显赫,可是他的父亲陈元敬是名门之后、蜀中大隐之一。根据《方舆胜览》卷六十二:“陈元敬,子昂之父,瑰伟倜傥。弱冠豪侠。属乡人阻饥,散粟万斛以济民。年二十二,擢第。天后居摄,遂山栖饵木……
陈元敬可以散粟万斛赈济百姓,万斛可以称为石,哪怕取最小数值一万石粮食,如果能拿出一万石粮食赈济灾民的人算是平民。
薛仁贵寒门出身,不过古代的寒门,可不是我们理解的寒门,薛仁贵的父亲是薛轨隋朝襄城郡赞治,赞治就是郡守的佐官,也是行政助理,职责差不多相当是现在的市委秘书长级别,上郡正五品,中郡从五品,下郡正六品。
薛仁贵的爹薛轨,就是正六品的官职,掌握一郡行政,比县官还大,这才是寒门,其实我们连平民都不配……。
李贤身边的李善、刘纳言、包括王勃都是可以做院长的人选,别看人家王勃年轻,可是他家学渊源,祖父就是五子之一的王通,背靠太原王氏,一旦这三人挂名,可以吸引无数人前往求学。
李贤有师资力量,也不缺钱,假以时日,他就可以在大唐拉起一个巨大的山头,形成一个新的派系,那就是雍王系。
想要办学,最大的难题其实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师资的问题,无论是钱财还是师资,对于李贤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李贤有三十多万贯的家财,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雍王李贤办学的消息像一阵大风,不断席卷洛阳城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到处都在谈论着他那近乎胡闹的蓝翔技术学院。
蓝翔技术学院曾是长孙无忌的别墅,五百多间宅子的装潢颇为气派,窗明几净,家具和窗户都是红木或者黄梨木制成的,典雅而大气,那些作观赏之用的瓷器更是让李贤两眼发亮。
杨盈秀望着这座宅子道:“这里好美!”
此时已经下了小雪,整个庄园所有的亭榭阁楼,都披上了一层雪衣,晶莹剔透,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非常瑰丽。
“若是喜欢的话,咱们就在隔壁建一座学院,把这座宅子留下来!”
李贤看着这座从官府手里购买过来的宅子,心里也非常喜欢,在后世的时候,他的收入虽然不算低,可是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还东拼西凑,好不容易买了房子,结果没撑一年时间,李贤的房子就从一百八十多万,掉到一百二十多万。
别说这么大的庄院,李贤做梦都不敢。
杨盈秀不解地道:“你要办学,为何不让刘侍读或李侍读。哪怕是王参军过来也行啊!”
李贤淡淡地笑道:“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太敏感,这件事还不能让他们做,你也是世族门阀出身,我若是真办这么一所学校,睡不着觉的人是谁?”
“天下世族?”
杨盈秀不以为然地道:“你不是已经得罪他们了吗?还怕再得罪他们?”
“何止是天下世族啊,陛下那里也恐怕睡不着觉了!”
李贤两世为人,深知世族门阀可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知识,掌握文化,现在李贤虽然号称天下公敌,只不过,世族门阀肯定会阻止他成为太子,可是如果李贤利用其麾下的李善、刘纳言以及王勃等人的影响力,开一座巨大的书院,那么等这个书院成长起来。就会形成一个新的门阀。
历史上,这么做的人其实是武则天,她并没有直接建学校,而是选拔人才,将寒门出身的人才笼络到麾下,称为北门学士,也是武则天可以当上皇帝的中坚力量。
夺嫡,其实夺的就是名望。
也可以说要掌握舆论大权,这些舆论权力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李贤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因为李治不放心,现在的李治,因为身体原因,变得非常敏感,如同一个更年期的妇女。
李贤的打算还是从技术着手,打造一个属于李贤的利益群体,这个利益群体不是世族门阀,也不是寒门,而是最让人忽视的工匠群体。
因为他们这些人不被人注意,才能让李贤可以缓缓图之。
杨盈秀望着这座别墅道:“这里可比长安好多了,真不舍得建成一座学堂!”
李贤笑道:“这里房子这么多,你也住不完……咱们可以把前面的院落当学院,后面居住……”
杨盈秀一脸凝重地望着李贤道:“六郎,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消息?”
“什么?”
“韦思谦父子三人,同时升官!”
李贤微微一愣,韦思谦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他们父子三人,先后成为宰相,一时间把京兆韦氏推上巅峰:“有问题吗?”
杨盈秀苦笑道:“韦嗣立韦二郎与三娘有婚约……这一次他们父子三人升官……但愿是我多想了!”
杨盈秀自己知道自己身份,这辈子想要成为李贤的正妻很难,除非她走武则天的路,把李贤将来正妻斗下去,可问题是,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李贤的正妻就是她的堂妹杨三娘。
……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治看着一直跪在丹墀下的李弘,叹息了一声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与六郎不同,他是任性,你却是实实在在在谋国,你是太子,总要多担待一些!”
李弘站起身,望着李治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也是受人蒙蔽,本应与六郎相互扶持,还望父皇不要迁怒六郎!”
李治淡淡地道:“朕难道真的是那等刻薄寡恩之主吗?”
李弘故作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李治淡淡地道:“朕从未想过处理六郎,他的毛病是跋扈,骄横不可一世,连东宫储位这等事情,他都敢搅风搅雨。朕不敲打敲打他,只怕翌日你做了皇帝,你不动手处理他,也会有人替你处理他!”
“父皇英明,洞见万里!”
李治一笑道:“你和六郎最大的不同,便是你肯花心思,哄你阿爹高兴,六郎那个浑小子,从来都只有旁人哄他高兴,他却从来不会去哄旁人。”
李弘这段时间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他针对李贤其实并没有意义,因为李贤和当初的魏王李泰并不一样,李贤并没有向朝中推荐任何人。
就算与李贤斗,他能怎么办?
伤不了李贤根本,李贤只要不犯了李治的忌讳,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小过小错,就算闹上台面,了不起就是挨一顿训斥。
问题的关键是,李贤并不是他的首要敌人,他真正的敌人是另有其人。
李弘道:“父皇,儿臣做这个太子太难了,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最近有人谣传,六郎在洛阳袒护杀人凶犯,儿臣从不知,可弹劾奏折已经上了,这个太子左坊主事崔神庆,在别人眼中,他都是儿臣的人……”
李治叹了口气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对于洛阳发生的命案之事,李治其实根本就没有精力关心,现在的大唐是多事之秋,吐蕃使团已经抵达长安,薛仁贵回来了,薛仁贵需要按照李贤计划,建立大唐皇家讲武堂,负责培训正六品以上军官。
在与吐蕃谈判事宜也不顺利,
李弘点点头道:“太难受了!”
“是谁的人,不能看做什么官职,大唐所有的官员,都食朕的俸禄,他们全部都为朕办事吗?”
李治叹了口气道:“别说全部,只要有三分之一的大臣心向朕,朕就烧高香了,你能看到这个问题,说明你是真长进了!”
李弘道:“儿臣惭愧!”
李治淡淡地道:“有人一直在挑拨离间,在挑拨你跟六郎的关系,你想想六郎是什么脾气?”
李弘想了想感觉李治说得非常对,贺兰敏之欺辱他,李弘也想杀了贺兰敏之,可惜他不敢,因为要顾忌李治的感受。
可是李贤却没有这个顾虑,堂堂周国公,崇贤馆大学士,同三品,说杀就杀,毫不迟疑,可问题是,有人就是在给李弘上眼药,逼着李弘跟李贤斗。
李弘苦笑道:“就怕六郎会多想!”
李治淡淡地笑道:“事发多日,六郎可曾上书自辩?”
“未曾!”
“这说明什么?”
“说明……”
“六郎心中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