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洛阳县衙大堂,李鄂终于升堂问案。
“带苦主上来吧!”
随?李鄂命令下达,周国公武承嗣在几名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峨来到堂前,李鄂在看到武承嗣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原本的武承嗣还是一个模样俊销的佳公子,毕竟武士彠的遗产基因非常强大,武承嗣虽然没有李贤高大,无论从身高还是样貌来说,都是一个大帅哥。
可眼下的武承嗣的脸青一块紫一块,额头的纱布血迹斑斑,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似的只剩下两条细细的缝,一个劲的往外面流着猫尿,特别是他的那张俊俏的脸,现在已经看不到一寸完事的皮肤。
要知道武承嗣刚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没有把郭怀亮放在眼中,面对突如其来的盗贼,武承嗣还真以为是不长眼的小毛贼,他不仅大骂郭怀亮等人,还要威胁众人,要将他们九族灭了,男的全部杀掉,女的全部发配教坊司。
正是因为如此,郭怀亮才对着武承嗣的脸抽了十几个耳光,要知道郭怀亮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有功夫底子的,普通的青砖,他一掌就可以拍碎。
如果不是武承嗣从小练武,也有一定的底子,他绝对不止被打掉十几颗牙齿这么简单,尽管如此,武承嗣整张脸,脸高高肿起,他一直嫌自己长得瘦,现在总算是增肥成功了。
武承嗣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身边的王庆之将武承嗣的遭遇说出来,最后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请县尊为我家主人做主,那伙贼人太嚣张了,竟然明火执杖的闯进周国公府里,抢走周国公积攒半生的钱财,简直就没有王法了呀!”
周围的百姓却不这样看,他们纷纷叫嚷道:“老天爷开眼了!”
“真是活该!”
“哪位好汉做了此等好事?定会公侯万代!”
听到周围百姓的咒骂,武承嗣心里非常委屈,泪流满面,哭腔凄惨,那样子,仿佛受了比窦娥还冤的冤屈。
李鄂一脸严肃地坐在大堂上,他似乎有些嗓子不舒服,用袖子挡住脸,只有魏元忠看得分清,李鄂这是憋不住了,掩面笑了起来。
李鄂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板着脸道:“周国公,您也别忙着哭,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来,本官也好及早破案,将那伙强人绳之以法嘛!”
武承嗣倒是想说,这可问题是他现在真是没有办法说话,那张嘴张嘴都疼得直哆嗦,更别提说话了。
好在王庆之当时比较怂,没有吃太多亏,只是被踹了几十脚,他将这伙贼人描绘得穷凶极恶。
只不过,这些百姓不相信,李鄂也不相信,如果李贤真狠的话,就把武承嗣满门上下全部杀光,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了,李鄂清了清嗓子,问道:“尔等可知道这伙强盗的来历?”
王庆之道:“他们都用黑巾蒙面,我们都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不过他们个个身手不凡,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县尊顺藤摸瓜,应该不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鄂暗哼一声,还用顺藤摸瓜吗?本县早就知道动手的人是李贤,可问题是李贤抢七千七百余贯财物,送给他五千贯。有了这五千贯钱,赈济洛阳灾民完全足够了,不需要朝廷赈灾,他自己解决洛阳雪灾问题,这可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作为洛阳县令,武承嗣这两个月可没少做坏事,别说李贤想收拾武承嗣,他都想收拾武承嗣,别看李鄂并没有直接动手,李贤能够顺利抢劫周国公府,其实也有李鄂的功劳。
如果不是李鄂将洛阳城内的巡逻衙役调到东城和南城维持灾民聚居点的秩序,郭怀亮等人也不会那么顺利。
李鄂捋了捋胡须,威严的道:“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本官已经弄清楚了,这就下令全城缉拿强盗,周国公就安心的回去等本官的好消息吧。”
武承嗣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朝李鄂拱了拱手。
王庆之仿佛看懂了武承嗣地意思,起身道:“那就全仗李县尊了!若能将强盗绳之以法,追回损失,周国公必有重酬!”
李鄂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说,好说,这都是本官应尽的职责。元忠!”
“下官在!”
“搜集一下线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你带人全城搜查,务必要将那伙强盗给本官挖出来!他们居然敢闯进周国公家里行凶,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遵命!”
魏元忠调派出人手,马上张贴告示的张贴告示,搜查的搜查,衙役们沿街吆喝:“仔细搜查,别放跑了那伙强盗!”
看样子是有声有色,只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做要是能把强盗搜出来,那才叫见鬼了,与其说是在抓人,还不如说是在提醒那帮强盗:“躲好点,我们不抓你们!”
老百姓嘛,只当是看猴戏,闹腾得越厉害他们就越开心,整个县城都洋溢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自从洛阳雪灾以来,老百姓的脸上就再没有出现过笑容了,这是头一回。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贤这作雍王,再次向洛阳县捐献价值五千贯的财物,这些财物有布帛,有羊皮袄,还有羊毛褥子,都是洛阳灾民最需要的物资。
……
李治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皇帝,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体不行,他的睡眠极浅,通常情况下无法睡一个时辰,也就意味着李治多年以来,一直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不能进入深度睡眠,对于身体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在李治刚刚当上皇帝的时候,他把唐初五日一朝,改为三日一临朝,随着东征高句丽期间,事务繁忙,他甚至一度改为每日临朝。
可是随着李治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又恢复了唐初的五日一朝,尽管如此,可是李治的精力依旧无法处理繁忙的国事,他甚至无法久坐,这让李治非常难受,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权力放在政事堂。
这可以说是一石二鸟,随着政事堂权柄越来越大,皇权就相应的减少,中书所分出的是决策权、尚书省分出的则是执行权,而门下省分出的则是审议权。
李治不需要每天参加朝会,也不需要大事小事全部过问,同时,也让武则天无法插手相权,毕竟宰相的任免权力在李治手中,他随时可以废除政事堂的诸相。
在失去许敬宗这个右相以后,武则天在决策权上有少了很多话语权,现在李治明明知道李贤这个儿子,有心靠近武则天,李治还是决定用李贤。
他重用李贤其实也是为了像贺兰敏之一样,利用李贤对付武则天,当初的贺兰敏之也是紧抱武则天的大腿,可问题是,后来,贺兰敏之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武则天作对,那是因为武则天与贺兰敏之产生了严重的利益冲突。
李治在李贤身边也有眼线,李贤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自己不想掺和太子之争,李治是相信李贤的这个说法的,因为税改得罪了天下世族门阀,这是李贤自绝于太子之位。李贤这个道,已经与天下世族门阀背驰。
武则天虽然可以详细说出李唐开国之初的历次军事战争上面的胜利,可事实上,有一件事,武则天其实没有说对,那就是李唐拥有当时天下世族门阀的支持。
武德二年李元吉丢失太原,刘武周在东突厥的支持下,联合突厥大军大败齐王李元吉,占领晋阳,随后又大败太常少卿李仲文,左卫大将军姜宝谊(左相姜恪之父),唐军接连战败,李渊又派尚书右仆射裴寂出战,唐军全军溃败,裴寂只身逃回,三个月内,刘武贮存器顺利拿下整个河东。
可问题是,李世民随后东渡河东,大败刘武周,李世民大败刘武周并不是因为军事上的胜利,而是因为整个河东世族门都心向李唐,李唐是因为世族门阀的支持,取得了大胜王世充,大胜窦建德,大败刘武周的胜利。
强如刘武周,宋金刚、刘黑闼其实都不是败在军事上,而是败在世族的支持上,李贤现在自绝于天下世族,哪怕贵有亲王,也没有了当皇帝的可能,如果李治强行任命李贤为太子,肯定会被受到天下世族门阀的反对。
在这种情况下,李贤其实是李治最好的孤臣,李治就可以放心的使用李贤,哪怕把十数万兵马的兵权交给李贤,他也不担心,因为没有世族门阀的支持,李贤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他其实也没有造反的实力。
李治其实从来不会考验人性,他只是从利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只要李贤有了实力,有了自己的利益诉求,他迟早会与武则天对立,李治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当然,李治其实并不知道,武则天虽然想用李贤,更想用李贤开拓在阿尔泰的铜矿利益,现在武则天其实也陷入了瓶颈期,她手里已经没有太多利益可以拉拢那些文武百官了,掖廷宫的收益已经公开化,也已经没有办法提高。
偏偏用钱的地方太多,李治也盯上了她的小金库,在失去许敬宗以后,武则天想要提拔一个人,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
李贤坐在马车上,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现在李贤自己成了武则天和李治斗法的关键棋子。
只不过,李贤并没有想明白,就在李贤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长安城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街道上的百姓,神色木然,有人愤慨,有人惶恐。
李贤的车队非常庞大,郭怀亮站在队首警惕的望着周围的百姓,担心有刺客谋杀李贤,虽然长安城是天子脚下,可问题是,越是在长安,越是危险。
李贤推开马车的窗户,看着大批的百姓聚集在道路两旁,对着进城的李贤车队指指点点,神情复杂的观望着。
杨盈秀捂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看上去有些不舒服,李贤心忧杨盈秀,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的人。
就在这时,郭怀亮身边突然出现一群衣衣衫褴褛的百姓,这些百姓冲出围观的人群,连哭带喊的扑跪在李贤的马车眼前,高呼喊冤:“冤枉啊,冤枉……大王,请为小民做主啊!”
郭怀亮的战马被惊扰到,在原地错着步子,但训练有素的没有任何惊叫嘶鸣。他驱马上前一步,大吼屏息这:“大胆,什么人竟敢在此造次,挡雍王殿下的路。”
一名年半百的百姓趋前几步,向着李贤马车跪拜磕头道:“冤枉啊,大王,大王我们是长安小民,大王为我们做主啊!”
郭怀亮还要呵斥,被李贤拦下。
李贤挥手让郭怀亮退下,看着那些百姓道:“你们有何冤屈?”
这些百姓哭喊声更大。
李贤微微蹙起眉头,他明显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这明显是一个局。
李贤虽然雍州牧,可以说长安名义上是属于李贤的管辖范围,当然李贤从来没有把自己这个雍州牧当一回事,他从来没有真正履行过职责。
李贤甚至不清楚,雍州下面的长史、司马、参军是谁。
那名年过半百的百姓道:“大王,大王,吐蕃人来到长安期间,大肆劫掠城内百姓,抢人抢粮,滥杀无辜……”
杨盈秀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李贤身边,压低声音道:“六郎,此事不对!”
“我知道!”
李贤望着周围的武侯士兵,发现这些巡街武侯士兵神色惊慌的看着那些百姓,一时间完全慌了神儿。
年过半百姓继续控诉着:“那些吐蕃人闯入我们的家中,不顾老人和孩子……”
李贤的目光望着周围的武侯士兵,一名武侯将领领脸色惨白的冲过来,跪倒在李贤面前:“他所说的可属实?”
武侯将领急忙解释道:“大王,大王,冤枉啊,冤枉!我们没有,不是我们干的,真不是我们干的……是吐蕃人干的!”
李贤缓缓走向那位老人:“事发之时,他就在身边?”
老人点点头:“是!”
李贤缓缓拔出刀,指向那名武侯将领:“身为大唐将士,保家卫国责无旁贷,尔等眼看着大唐子民受辱,却无动于衷,尔等其罪当诛!”
众武侯将士纷纷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李贤用一只手的中指按住耳朵,死死地皱着眉,面色阴沉。
郭怀亮大吼道:“闭嘴!殿下面前不得喧哗!”
李贤指着了指这些武侯士兵道:“全部拿下!”
“遵命!”
武侯将领大吼道:“大王,动手杀人的是吐蕃人,与我等何干……”
“大王,慎重!”
“我甘愿被他们当枪!”
李贤大手一挥:“怀亮,带着人,跟本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