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穿到这个食物稀缺,动植物变异,人类文明正待重建的废土世界三年后,赵小袖第一次吃上了肉。
还是香喷喷的烤肉。
而肉的来源——活爹的触手。
用木板和塑料围出来的小隔间里。
三岁的赵小袖坐在好心邻居送的儿童小板凳上,大眼好奇的望着正在灶台前忙碌的高大男人。
这个男人是她爸赵刚,但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只身上长满触手的怪物。
那些血红的触手在空中快活的狂舞着,舔舐天花板、塑料泡沫墙壁、以及屋里的所有物件,黏糊糊的液体挂满整间屋子。
赵小袖在心里给它取了個切确的新称呼——活爹。
活爹正在给她做饭,只见他抓住身后乱甩的一条触手,摁在案板上,手起刀落,“duang!”的剁了下来。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清洗,切块儿,架起柴火。
“滋啦滋啦......”
肉块儿被炭火炙烤爆出亮晶晶的油花,端到赵小袖面前。
赵刚睁着一双滴溜溜转的竖瞳,用机械卡顿的嗓音催促道:“小袖、吃。”
末世十三年了,幸存下来的人们早已经忘了无污染的鲜肉是什么滋味儿。
更不要说一直靠基地救济营养液,食谱里只有甜口糊糊和咸口糊糊的人类幼崽。
赵小袖小手捧着活爹递来的这碗肉,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只迟疑了半秒钟,就把整张小脸都埋进塑料碗里大快朵颐。
怪物的世界和人类不同,在赵刚眼里,幼崽因为食物感到开心,身上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晕泡泡,美不胜收。
他身体里藏起来的那些触手,兴奋得“唰”一下全部伸展出来。
赵小袖眼睛惊悚鼓起一瞬,但很快又满足的伸出舌尖卷了卷嘴角残留的肉香。
活爹背后全是乱飞的血红触手、触尖里长满了尖牙、里面包裹着血红的眼珠子,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跟着他有肉吃!
从来没吃饱过的赵小袖,人生第一次尝到了饱腹的感觉。
三岁的小孩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吃饱就犯困,哈欠连连。
她瞅了眼还吊在天花板上活爹,他没有说话,但她脑子里全是他激动的声音,说着:“小袖!小袖!小袖!”
三岁幼崽眼皮子控制不住往下耷拉,她无视掉脑子里活爹的一声声呼唤,蹬掉脚上补了又补的塑料凉鞋,光着一双黑乎乎的小脚丫,自己爬上床,抱住塞满干草屑的枕头睡去。
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不负责任的爸爸卷走了这个月基地发给她的儿童救济营养液,丢下她一个人冲出了门。
再然后,浑身是血的爸爸被角斗场打手们丢了回来。
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赵小袖小小一只站在他身旁。男人一米九二的身躯好像变得无比的巨大,似乎要占满整个房间。
一点尖尖的、血肉状的,不知道是触须还是什么东西,从他心脏位置,穿透灰旧的背心,“咻”的一下,昂起细小的血红身子,立在赵小袖眼前。
顶端的肉苞突然开花,一圈带刺的细小尖牙炸起来,中间那颗玻璃弹珠大的红白网状血眼,盯着她呼噜噜乱转。
紧接着,无数的血红色肉触从他身体里延伸出来,很快就没了人形。
他的头被一摊红肉似的刺牙触手包裹在中间,手和脚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随便弯折在一片血肉之中。
那一摊血红如同翻涌的淤泥,在很短的时间内蔓延到房间的每一处。
赵小袖被这些血红肉触逼到角落里。
仰头一看,整个天花板全是一片蠕动的血红,伴随着不可言说的浓郁腥味儿。
她尖叫,她害怕,她想醒过来,她大喊着:爸爸!爸爸!
但下午那顿烤肉撑得她怎么都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间,有什么东西把她瑟缩的小身体团团裹了起来,就好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四周都是暖洋洋的,很有安全感。
梦魇消退,她渐渐睡得安心起来。
夜色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
赵小袖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眼睛还未睁开,先满足的打了个哈欠,再伸个大懒腰。
咕噜一滚,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细发爬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血红,无数蠕动的触身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她动它也动,时刻保持着包裹状态,它们贴着她的时候,温柔得不像话。
从外面的视角看,逼仄的小屋里根本就没有赵小袖。
只能看见一团鲜红不可名状物,霸占了整个房间直撑至天花板。
小小的房间艰难的容纳着它无比庞大的身躯,被挤成四方体的它,看起来反倒有几分可怜。
赵小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她重新闭上眼睛,安详躺下。
起来,睁开眼......一朵比她脑袋还大的血红肉花,正冲她嘶着满口的尖牙。
赵小袖努力甩甩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她试图挤出一个微笑,露出几颗白嫩嫩的牙齿,尽量向这些可怖的大肉花展现友好。
它脑袋困惑的偏了偏,慢慢缩了回去。
蠕动的触手全部褪去,赵小袖眼中的血红也渐渐消失,汇聚成了赵刚。
不,他应该是活爹。
她那个不负责任、穷困潦倒的亲爸已经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