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了一天，下班回家。

刚进门就看到李老爹嘴里叼着烟在溜号。

为什么判断李老爹在溜号？

面前虽然放了一份报纸，但是烟都烧了一半了，烟灰还在上面挂着，这时候的香烟质量差得多。

但凡动了一下都留不出这么长的烟灰。

钱二妮正在做饭，小雪在炕上陪弟弟玩，两兄弟背对着背，一人手里拿了张纸，拿了支笔。

都不用往前凑，就知道两兄弟在玩李长顺教的打飞机。

钱二妮的炒菜声，小长水的咯咯笑声，两兄弟互相报点的声音。

唯独李老爹安静的像是在另一个图层。

李长顺坐到李老爹身旁，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轻声说道，“老爹，怎么，今个的事不顺利？”

李老爹像是刚回过神来一样，看了李长顺一眼。

沉声说道，“抓到人了，也都招了，就是……”

听到前半句李长顺还挺高兴的，不过听到后半句又有些好奇了起来。

心里想着不是因为抓捕这伙人伤亡很大吧？

没给李长顺胡思乱想的时间，李老爹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就是感觉抓到的太容易了，感觉还有藏得更深的人没有出来。”

李长顺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伤亡过大就好，至于是不是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了，这不是李长顺应该关心的问题。

晚饭因为李老爹的沉默，气氛也显得有些诡异。

基本吃出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感觉。

只有小长水咿咿呀呀的够着桌上的东西，他现在太想尝一尝桌子上没吃过的恶东西了。

这样的气氛也让家里人吃饭的速度快了几分，很快一家人就基本都吃饱了，只有李老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爹，先别想了，你能意识到的疑点，公安局里的领导肯定也能注意到，后续肯定还会对这伙人继续追查的。”

李老爹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家里人竟然都吃完了，就剩下自己了。

三口两口吃了手里的二合面馒头，酒杯里小半杯的白酒也一饮而尽。

学文学武看李老爹放下了筷子，连忙开始收拾桌子，钱二妮把小长水抱到炕上，小雪也跟着爬到炕上了。

这时候各家也差不多都吃完饭了，三三两两的在院子里聊天乘凉。

李长顺看到傻柱抱着孩子乐呵呵的在院子里晃悠，出门去跟傻柱闲聊去了。

李老爹又点了支烟，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出神的望着院子里的天空。

钱二妮没有在屋里陪着孩子，站在李老爹身后，轻轻帮李老爹揉揉肩膀，按按头。

虽然没说话，不过却让李老爹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李老爹和李长顺一起去上班了。

今天三队的工作区域是大门口，本以为今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没想到刚上班没多久就出事了。

山老胡同打起来了，来报信的是個半大小子，神色慌张，“我爹让我来叫人，打起来了，都动刀了。”

听到是山老胡同吴大军就很紧张，听到动刀了更是急的不行，连忙招呼了李长顺和另一个保卫科干事跟着半大小子一起去了山老胡同。

山老胡同不算近，李长顺拿了自己的自行车，另一个保卫科的干事也骑着厂里的自行车带着半大小子一起赶过去。

两人自行车骑得飞快，十几分钟的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地方。

看到在场的情况李长顺倒是松了一口气，动刀是动刀了，不过就是斧子、菜刀。

而且还是比划叫骂的阶段，根本就没有打到一起去。

周围不少邻居拦着呢。

一个汉子手里拎着把锤子，大声的叫骂道，“我弟弟的腿就让那小畜生蹲几天少管所？怎么可能，你让那小畜生出来，我把他腿也打断这事就算了了！”

周围围了不少人，汉子虽然拎着把锤子，但是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

汉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年，手里也都拿着木棒叫嚣着。

不过状态也差不多少，一看这三人就不是主场作战，群众基础是一点没有。

另一边是两个女人，前面的女人手里拎着把劈柴用的斧子，就挡在院子门前，女人面色黝黑，身高体胖，至少一米七以上，拿着把斧子倒是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身后一个有些瘦小的老太太手里拿着菜刀坐在门槛上，颇有一副想进去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李长顺带着吴大军刚到，吴大军就迫不及待的从车后座跳了下来。

李长顺也没多管自行车，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这，把自行车立在一边就掏出枪跟了过去。

吴大军进场就喊了一句，“都把东西放下，有没有王法了！？”

吴大军的喊声吸引了两方人的注意力，齐齐看了过来。

李长顺双手握着枪也跟了过来，枪口直接指向了拎着锤子的汉子。

汉子吓得一激灵，连忙扔了手里的锤子，身边按着他的几个男人也放开了手，不过汉子还是一动没敢动。

跟着一起过来的保卫科干事姓秦，李长顺一般管他叫秦哥。

秦哥下车之后也快速跑了过来，看到李长顺手里端着的枪，连忙按住了李长顺的手，小声的说道，“用不着这个，这人这么多，可别走了火。”

李长顺点了点头，也轻声说了一句，“放心，没上膛，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拎着斧子的高壮女人快步向着几人跑了过来，李长顺下意识的要端枪，秦哥连忙用力的按住李长顺的手，“可别动，那是吴哥媳妇。”

虽然李长顺的枪没抬起来，不过还是吓住了高壮女人，拎着斧子过来也不是，退不去也不是。

李长顺索性直接把枪塞回了枪套里。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么。

高壮女人这才走了过来，眼中带着泪花，哪还有刚才的气势，“当家的，幸好你回来了，这几个人要打断咱儿子一条腿呢。”

吴大军安抚了女人几句，扭头看向了对面的汉子，吓得那汉子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别看刚才拔枪的是李长顺，可是吴大军一看就知道是领头的，保卫科虽然比不了公安局有威慑力，但是在轧钢厂家属区的范围职能不比警察少多少。

汉子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想了想，缩在汉子身后大声的喊道，“保卫科的也不能欺负人吧？你家孩子打断我弟弟的腿是不是事实，凭什么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凭什么？”

这些话在李长顺等人来之前，汉子这伙人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周围的邻居基本也都知道了前因后果，周围不少人都小声的说着话。

“老吴家那小的确实下手重了点，再怎么也不能给人家腿打折啊？”

“还没成年呢，能关多久，再说了，老吴跟公安局也都是一个系统的，找找人自然能早出来了。”

“按我说也确实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万一以后没长好瘸了呢，那不是耽误一辈子么？”

……

李长顺耳朵灵的很，这一会也听出个大概，想起上周五的时候就注意到吴大军有点心神不宁，八成就是那时候出的事。

不过李长顺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有些东西不能以结果论，这些邻居了解结果，但是不知道过程，现在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吴大军和他媳妇也听到了周围人说的一些话，吴大军还好，没急着出声。

不过高壮女人听了这些急了，“明明是那孩子抢我家小四的饭，还让我家小四偷我家老吴的钱，打断他一条腿都轻了。”

听了高壮女人的话，周围的人又换了个说法。

“哎呦，这孩子哪能这么干啊？老吴家小四才十一二吧，让那么小个孩子偷钱？可真缺德！”

“可不是，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要是偷了一回，怕是以后都学不了好了。”

“这样的说不上以前欺负过多少孩子呢，就是欠揍。”

李长顺也算是明白了，无缘无故就打折人家一条腿？怎么可能？

又听了这些人的话，嘴角带上了揶揄的笑，典型的围观群众心态，听风就是雨，反转了也不带觉得自己之前传瞎话有什么不对的。

领头的汉子看了眼刚才躲在他身后说话的年轻人，年轻人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汉子哪里会不明白，自己这是让人当枪使了！

不过来都来了，年轻人也承诺，只要得到这家人赔的钱，给他分三成。

没错，汉子根本就不是来砸断腿的，就是来要钱的。

他又不傻，人家是小孩子打架，他可是成年人，这直接闯人家家里去打一个孩子，百分百得进去几年。

在这闹了这么半天，等的就是保卫科或者派出所的人，打断腿蹲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出来了。

家里肯定不是小老百姓，只是他没想到，这年轻人摆了自己一道，就他弟弟这种抢人家饭还让人家偷钱的主，打断腿都轻了。

一切都是为了钱！

汉子又开口说道，“小孩子懂什么，打打闹闹的太正常了，谁知道两个孩子私底下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你家孩子给我弟弟腿打断了，这是事实吧！我弟弟才多大？腿要是瘸了，那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这汉子的话简单说就是，‘抛开事实不谈，你家孩子就没有错么？’

这下围观群众的声音又变了！又开始同情那个可能一辈子是个瘸子的坏小孩了。

吴大军是当事人，这时候倒是有些不好处理了，刚刚听到山老胡同出事，就担心是自己家里出事了，没多想就赶了过来。

现在倒是有点不好处理了，毕竟不管是保卫科还是派出所，肯定是站在法律那边的，但是现在不管吴大军说什么都有私心了。

秦干事也知道吴大军肯定是不能出头了，站出来说道，“这事是派出所定性的，你们要是觉得派出所判的不公平，好！那就去派出所吧！”

年轻人神色有些不对劲，不过保卫科的人已经来了，不管吴大军是不是厂保卫科的。这件事已经到了明面上了，想私下解决也不行了。

只能跟着去了派出所。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派出所，跟东城派出所值班的警员说清楚情况之后，没多久刘叔就过来了。

李长顺看到刘叔过来打了声招呼，“刘叔，这案子是你管的啊！”

听到李长顺的声音，“呦呵，长顺这是当上保卫科干事了！可有日子没过来了啊！”

汉子和年轻人心里一苦，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哪哪都认识人啊！

“刘叔，先办正事，吴家那案子是您管的啊？具体怎么回事啊！”

李长顺基本已经确定了那汉子和那年轻人肯定理亏，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来这的路上都快把脑袋塞胸腔里去了。

刘叔把事情说了一遍，年轻人的弟弟可不是就欺负吴家小四一个，虽然吴小四打断了人家腿是不对，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受欺负了下手没轻重而已，而且什么腿瘸了那根本不可能，就是小腿被砖头砸的骨裂了。

上了夹板，养几个月就好了，老刘处理的时候就征询了年轻人父母的意见，要是按派出所的判，那就是小四进少管所，欺负人的孩子也得进去。

不然就是私下和解，年轻人父母是同意了的，这才把吴家小四放了出来。

这下汉子是彻底明白了，直接说道，“警察同志，是他跟我说派出所收了钱把那孩子放了出来的，打了人凭什么不受处罚，我也是被蒙蔽了的。您看？”

老刘哪是那么好糊弄的，盯的汉子不敢吭声，年轻人更是一声都不敢吭了。

“行吧，既然你们家不同意和解，我现在就带人把你那弟弟送少管所去，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当没有法律能治他吗？”

年轻人听了，哪里还敢装哑巴，连忙说道，“同志，错了，是我们错了，以后肯定不敢了。”

“赶紧都滚蛋！”

汉子和两个年轻人灰溜溜的跑了，不仅这次跑了，以后都不敢找吴家的麻烦，当家的在保卫科上班，看样子还是个官，手底下的小兵都跟派出所有关系，那叔叫的，这个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