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鸣不知道李相祁的想法,如果知道,可能会偷偷发笑。
因为缓解两脉矛盾,甚至扶植支脉,抗衡直脉,一直都是李谦雄的念头。
只不过他作为直脉,又是家主,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将这个念头藏得很深。
李相鸣也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的,比如十年前,支脉叛乱,直脉随手就能镇压的情况下,李谦雄却搬出李辉南,致使强大的直脉竟然妥协。
此外,派遣相字辈进入青苗院担当教习,分明也是在试探直脉,如果直脉没有强烈反对,估计李相鸣现在还在青苗院,他的同僚也会越来越多相字辈。
李谦雄这个人脸皮厚,他拿诚字辈没办法,但拿捏相字辈还是手拿把掐,这点从长林房就知道了,相字辈精英几乎被他一网打尽。
而此前忽悠自己当上计房副掌事的时候,一個人都不给。
等自己申请让李谦柏加入上计房之事,一下子来三个人。
但为什么三个人,都是支脉修士?
李相鸣不得不得出结论,他的这位家主其实非常渴望平衡之道,而且心思细腻,十分擅长隐忍。
明明什么都不说,却能一直推动自己走在两脉的钢丝上。
指不定哪天就突然亮出大旗,以他为先锋,公开支持支脉。
不得不防啊!
李相鸣感叹,他理解李谦雄的平衡之道,但不想成为与四房唱反调的棋子,至少不能成为最小的那枚棋子。
于是他对着李相祁蛊惑道:“诱学馆能成为改变青苗院现状的重要支点,也能成为推行长泰乡教化的普通学馆,一切都在你的抉择之中。”
“我?”
李相祁大为错愕,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你只需将关于诱学馆的设想,以你的名义,写个章程给我就够了。”
李相鸣轻声道。
“可诱学馆并非我所想......”
“谁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应不应该出现。
我觉得是应该的,支脉在南滨战场上,以普遍更低的修为,承担着跟直脉同样的作战任务,当归山灵脉的获取,有支脉的一份功劳,家里理应让你们过得更好。”
李相鸣看着李相祁,虽然对方没有参与过南滨战争,无法感同身受,但支脉是一个整体,他既然在当归山生活了八九年,应该很清楚这点。
果然,李相祁捏紧拳头,他知道自己道途无望,但支脉还有很多孩子,不少人的资质不比直脉的差,得到的待遇却差之甚远。
“我只怕以我的修为,即便开口,也于事无补。”
李相祁沮丧道,他的话从来就没办法引起家族的重视。
“不用担心,诱学馆应时运而生,对两脉都有好处。无论是家主,还是族老都不会直接反对,唯一的一点,它不该出自一位直脉修士的口中。”
“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闻言,李相祁默默点了点头。
此事由他提出来,最多是一个支脉修士针对青苗院现状的普通提议。
族老哪怕再不喜欢支脉,也不会因此变得不高兴。
由李相鸣提出来的话,事情就变得敏感,作为直脉的既得利益者,你为什么要去改变直脉针对支脉的既定方略?
“我知道了,我会按照您说的做。”
李相祁拱手退下。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李相鸣呢喃道:“家主啊,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李相祁才十五岁,所谓童言无忌,就算说错话,也不会被惩罚。
李相鸣则不同,备受家族关注。
一旦插手两脉之争,又露出偏向支脉的趋势,别的不说,李诚陆一定会责备他。
摇摇头,李相鸣将念头驱散,随即进入西乡东城静心修炼。
检测灵根之事,重在准备,他作为代掌事,自然不会亲自协调其中关系,这些交给李相祁和李桐就够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他再持澄灵灯登场就是。
-----------------
无名山谷。
一条蜿蜒小溪旁边,耿士诚躺在湿润的泥土,无言地看着周围。
到处都是血污,以及火光,他很想撑起身来,但经脉尽断的他,只是稍微动一下手指,就已经疼得颤抖。
这时,一个容貌娇媚至极的美妇人盈盈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婉若秋水,波光潋滟,似乎藏着万千情愫,又似能洞察人心。
红唇微翘,如樱桃初熟,诱人采摘,却又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神秘。
“小家伙,何必这般挣扎,看得姐姐怪心疼的。”
美妇人蹲下身,轻笑道,还伸手捏了捏耿士诚的脸蛋。
“呸,贱人!”
耿士诚却破口大骂,眼神里充满恨意。
正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伪装成娇弱无助的凡俗女子,混进了耿家运送矿石的队伍里,出卖情报,致使四十余名耿家族人惨遭屠戮,其中包括四名修士。
而自己也被其亲自废除全身经脉,生不如死。
“这样就不乖了,本来看你长得挺好看的。”
美妇人收起笑容,站起身,她旁边的一个面容木讷的青年男子,二话不说,一拳砸在耿士诚身上。
耿士诚闷哼一声,头破血流,但眼神依旧被恨意充斥,大喊道:“贱人,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刚落下,木讷男子的拳头再次落下,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
耿士诚再也说不出话来,泥土被鲜血侵染,变得愈发潮湿。
“别玩了,甄夫人,再不走耿家就要来人了。”
这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的佝偻老人开口道。
甄夫人瞥了他一眼:“鬼王七,莫非你心软了?还是说,你跟耿家对上眼了?”
鬼王七皱了皱眉头:“甄夫人,话不能乱说,老朽何时跟耿家有联络?”
“呵呵,耿家擅御鬼,你也精通此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臭味相投,厮混在一起?”
“罗瞎子可是说有几天没见你人。”
闻言,鬼王七脸皮抽搐,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打坐歇息的罗瞎子,冷哼一声,道:“我对教主忠心耿耿,休想拿这些事情诬陷我。”
甄夫人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娇笑连连。
“出门在外,就不要假正经了,你鬼王七什么人,大伙谁不知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告密,你倒说说看,耿家给了多少好处?”
“放屁!”
鬼王七恼怒道:“这次劫杀耿家,我也出手了。”
“别激动嘛,只是随便聊聊天。”
甄夫人微微一笑,对暴跳如雷的鬼王七不以为意。
“甄夫人,你的玩物又追上来了,要等吗?”
这时,罗瞎子突然开口。
“哦?这次这么快?”
甄夫人有些惊讶,含蓄笑道:“不等了,见不到我才心怀希望,等到最后一刻,希望变绝望,然后一口气吃掉,想想就有意思呢。”
“走了,今天还算尽兴。”
说罢,甄夫人飞身离开山谷,木讷青年,以及另一个存在感很低的披发少年紧跟其后。
望着他们的背影,鬼王七忌惮地道了句:“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