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耿士衡几乎是咬碎后槽牙说出这句话。
他当然不信,但不信的后果,便是耿、李两家打起来。
耿家已经跟红石谷秦家开战,又被牤教牵扯了一部分精力,日子十分不好过。
这次之所以跟士哲秘密进入蒲阴山,就是为了和李家搭上关系,想办法打破目前的僵局。
但事情没办妥不说,还将李家推到对立面,让耿家陷入三难境地,如果耿家因此倾覆,他耿士衡岂非成为耿家千古罪人?
“信了就好。”
李相鸣呵呵一笑,随后将目光放在耿士哲身上。
今天他的态度就摆在这里了,不信就打。
反正他不可能放弃聂荣。
聂荣就算杀了耿家人,也是甄夫人指使的,跟他没关系。
他凭什么要承担后果,交出自己的护道者?
李、耿两家都是筑基世家,彼此离得也不远。
李相鸣看得很明白,只要他态度强硬,将聂荣绑在身上,耿士衡但凡有一点儿大局观,就必须妥协。
难不成真让两家打起来?
当然,前提是聂荣与牤教并无瓜葛。
这是底线。
如果他坦言聂荣是人傀的话,结局恰恰相反。
他自己就是世家出身,很清楚家族修士的想法。
在耿家看来,聂荣作为凶手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要交给耿家处置,因为这关乎颜面。
就像李相鸣此前被牤教“四虎”袭击,生死不明,李家第一时间控制住青羊观。
二者其实是一样的。
如果当时李相鸣的魂符熄灭了,青羊观马上就会被连根拔起。
没有为什么,仅仅是李家需要做出一个反应,以此彰显李家的不满。
青羊观无辜又如何?
李家不会在乎,谁让你牵扯在内?
如果李家什么都不做,才是威严扫地。
所有人都会知道,李家子弟的性命并不重要,依附李家也没有前途可言。
同样的道理,耿家在面对牤教虐杀耿士诚等人一事上,必须强烈回应,必须小题大作,不仅要报复牤教,任何跟牤教相关的事情,耿家都要插足。
别说聂荣能走能跳,就是甄夫人的一缕发丝,耿家都不会打马虎眼。
唯有展现耿家疯狂的一面,外人才会明白耿家底线所在。
因此,即便李相鸣侥幸带走聂荣,耿家也会不依不饶,派使节过来当归山索要。
最终演变成李相鸣不得不顾全大局,交出聂荣的结局。
李相鸣才不愿意吃这个大亏,索性乱讲一通,混淆黑白,切断聂荣与牤教的联系。
至于信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家有这個交代。
反正聂荣出自北寒门总不会有错。
只要你耿家去查,就一定查到唐雪雁身上,从而更加确认聂荣是牤教仇家的身份。
如此一来,耿家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总不至于有人相信,被屠灭满门的聂荣,会傻乎乎地加入牤教吧?
而想要破除这道迷障,唯有高明的傀儡师跳出来,看出聂荣人傀的身份,重新将聂荣与牤教联系在一起。
但那是后事了。
李相鸣打定主意,不会再让聂荣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外人视线。
看见耿士哲久久不语,李相鸣知其不甘,于是对着身边的耿士衡叹息一声:“看来耿道友的族兄是不信了,那我也只好......”
“信,我也信了。”
耿士哲脸色一瞬十变,最终还是败给了耿士衡频频示意的眼神。
“好,发道心誓,在蒲阴山内,不许对我和聂道友出手。”
“那你呢?”
“我也一样。”
李相鸣深知,哪怕自己占了上风,但跟耿家打起来,百害而无一利。
此前的强硬,都是为了现在的谈判。
三人相互看了看,在耿家兄弟的强烈要求下,聂荣也加了进来,四人互发道心誓,保证不会对彼此动手。
誓罢,耿士衡低声道:“我希望这件事只限于我们四人知道,我和士哲就当没见过聂道友,也请李兄忘记士哲出手一事,我们现在,刚刚到蒲阴山汇合。”
闻言,李相鸣眯了眯眼睛,知道耿士衡想要维持李、耿两家脆弱的关系。
如果两家知道自家后辈跟对面打起来,不管缘由如何,彼此间的信任都会大幅降低。
人心难测,焉知对方没有记恨在心?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双方有心合作,也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没问题。”
李相鸣很想知道耿家所谓的合作是什么,又能给李家带来什么。
看起来,耿士衡对此十分重视,不仅主动退让,甚至不顾耿士哲难看的脸色,作保不提及聂荣一事。
而且刚才,耿士衡看到聂荣,虽然又惊又怒,但没像耿士哲那般强硬动手,甚至略显纠结。
如果两人第一时间联手,李相鸣还真没有把握占据现在的主动地位。
这也间接说明,在耿士衡心中,聂荣这个“仇人”,尚不足以破坏这次与李家的会面。
这就很有意思了。
“耿兄刚才所言的合作,不知是真是假?”
李相鸣放缓语气,主动问道。
耿士衡看了一眼旁边的聂荣,没有说话,他还是非常忌惮聂荣,彼此间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见状,李相鸣当即让聂荣退下。
有道心誓在,谅耿家兄弟也不敢动手。
当然,他也暗自准备,时刻提防着五道鬼出现。
“士哲,你也去一旁休息。”
耿士衡倒十分识趣,主动让耿士哲离开,为两人的谈话打下一丝信任的基础。
“李兄可知道紫蝉云砂?”
紫蝉云砂?
李相鸣沉吟了一下,说道:“略有耳闻,耿兄细说。”
云砂是常见的矿石,种类繁多,有的能炼器,有的能制墨,有的甚至还能入药。
紫蝉云砂也有自己的特殊用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十分高级的布阵材料。
耿士衡继续开口道:“我家有一条云砂矿脉,里面伴生了紫蝉云砂,经过数年挖掘,已有些许成果。然而,紫蝉云砂的销路却成了问题,蒲县修士不多,蒲水坊市吃不下这批云砂,我家又不想囤积太久,素闻李家跟恒月门亲近,不知李家能否将紫蝉云砂卖到章宁府?”
将紫蝉云砂卖到章宁府?
“这...想必不成问题。”
李相鸣想了一下,觉得不是难事。
虽然李家离开章宁府有一段时间了,但人脉还在,李家至今还有个别修士活跃在毫县。
紫蝉云砂又是好东西,李家要是卖不出去,才奇了怪了。
“不知贵家的紫蝉云砂有多少?”
“月产30斤。”
“30斤?”
李相鸣暗暗心惊,这玩意用来布阵都是以两来计算的,30斤紫蝉云砂,可不少了。
而且耿士衡所言的月产,肯定是往小了说,30斤应该是计划月销的数量。
难怪对方说蒲水坊市吃不下。
“贵家想如何合作?”
李相鸣试探了一下。
“我们将紫蝉云砂带到蒲阴山,交给你们李家,由你们转卖,所得利益,二八分账,如何?”
闻言,李相鸣皱了皱眉头。
他对利益分配不感兴趣,因为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也不是耿士衡能做主的。
哪怕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回家后还是要安排典客房过来一字一句地斟酌。
倒是耿士衡所言的蒲阴山,让他陷入怀疑:“两家合作,要在蒲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