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葛义一伙气氛渐热,吕茂等人却十分不自在。
“吕老大,要不......”
老四做了个手势,示意离场。
吕茂点了点头,起身向酒馆的朱红大门走去。
“站住!”
没走几步,葛义浑厚的声音亮起。
吕茂身形一顿,转过头沉声问道:“葛老大还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
葛义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咧嘴笑道:“吕茂,这两个月你收获颇丰吧?”
吕茂淡然以对:“尚可。
“既然尚可,为何不跟大伙一起出货?”
葛义神色一凛,猛然拍案而起,目光逼人,练气七层的威压展露无遗,令在场众人皆感压力。
一时间,酒馆内所有目光聚焦于这方寸之地。
吕茂面不改色,一边稳住蠢蠢欲动的同伴,一边从容答道:“葛老大恐怕记错了,我上個月才交了一批妖兽材料给咱们猎妖团。”
闻言,葛义眯了眯眼睛,偏转脑袋:“韦飞,确有此事?”
韦飞是个精瘦的年轻修士,听到问话,连忙起身,眼神闪烁,偷瞥了吕茂一眼:“确有其事,不过吕大哥所交之物都是不值钱的零碎。”
此话一出,馆内议论纷纷。
蒲阴山外盘踞着许多猎妖团,这些团伙由散修自发组成,大多稚嫩,不过,却也遵循着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其中,妖兽材料的贩卖尤为讲究。
通常,猎妖团成员所获材料都需要汇总,集体兜售,再依各自贡献分配灵石。
之所以这样做,是考虑到个别修士,想要独自找到合适的买家,很不容易。
想想自己出生入死才收集到的珍稀材料,卖不出去,反而被劫修惦记,得有多崩溃?
猎妖团则不同,稍大一点的猎妖团,可以接触到诸多游商。
这个不适合那就下一个,总不缺人买。
但这还有一个问题,珍稀材料不缺买家,寻常材料怎么办?
要知道,大伙手里,绝大多数都是价值低微的普通材料。
如果任由大伙自己去卖,即便找到合适的游商,也仅仅卖掉好卖的一部分材料而已。
剩下的便会滞销,成为“废品”。
这对于猎妖团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故而,猎妖团习惯将麾下成员的妖兽材料集中在一起,打包出售。
什么?你想要买下里面的珍稀材料?
麻烦将其他的也买下。
或许一些小游商不得不考虑个中风险。
但稍大一点的游商,总会妥协。
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是普通的材料,只要将价格压低,也有赚头,只不过麻烦些。
对于猎妖团而言,这种统一售卖妖兽材料的做法,既保证了每个成员的利益,也确保了资源最大化利用,渐渐成为各大猎妖团明令遵守的规矩。
吕茂若真私藏珍稀材料,无疑是坏了规矩。
葛义逼近两步,目露锋芒:“吕茂,你的所作所为导致猎妖团出售的妖兽材料整体质量下降,连张麻子都借机压价,我们所有人的收益,也因此骤减两成,你还有何话要说?”
吕茂目光幽深,反问道:“既然张麻子压价,葛老大为何执意卖给他?”
一旁的老四也忍不住插嘴:“没错,张麻子出了名的吸血鬼,大伙都不乐意找他,葛老大却非他莫属,个中难道没有猫腻?”
此话一出,满堂静默。
“赵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葛义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四。
老四咬了咬牙,没敢回话,葛义不仅是猎妖团的首领,还是练气七层修士,自己不过练气五层,在对方手上撑不了几招。
见老四服软,葛义鼻中轻哼,加重语气道:“张麻子是谢老大亲自选定的合作对象,两年来合作无虞,我有何理由另寻他人?”
“没错,张麻子的心是黑了点,但总能吃下我们的货,还足够稳定,依我看,葛老大的选择没有错。”
这时,韦飞扬声附和。
“能吃下我们货物的游商,不止张麻子一人,兄弟们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理应多赚一些。”
吕茂沉声回话,然而还没说完,葛义严厉打断道:“住口!我才是团长,选择跟谁合作是我的事情,你私自倒卖妖兽材料,违背团规,有何颜面留在我们猎妖团?又有何颜面去见谢老大?”
葛义怒形于色,指着吕茂一顿臭骂。
韦飞等一众随声附和,指责吕茂背信弃义,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吕茂脸色终于变得难看,回想起数月前的融洽时光,彼时的亲如手足与今日的对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雄狮”猎妖团是出没蒲阴山最早的猎妖团之一,从寥寥数人开始,倾尽谢老大的心血,历经无数生死考验,这才逐渐发展成为超过二十人的大型猎妖团。
然而巅峰过后便是没落。
谢老大在一次围剿妖兽的途中,被一头蝶妖袭击,稀里糊涂地暴毙了,跟在谢老大身边的修士,十不存一。
唯一的幸存者回来报告噩耗,引起了猎妖团内部的动荡,而他带回来关于谢老大的“遗言”,让葛义顺利地接任了团主之位。
自那之后,葛义一心想要收回谢老大时期分配给吕茂手底下的人手。
但吕茂并不相信所谓的“遗言”,也不愿放弃手中权利,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僵化。
特别是关于售卖妖兽材料的分歧,更是让两人几近决裂。
吕茂心中明白,葛义特意挑在猴儿酒馆,并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矛盾,就是想借机搞臭自己的名声,逼迫自己离开雄狮猎妖团。
既然葛义如此恶毒,吕茂也不客气,锵声回道:“葛义,谢老大的事情我且不与你细究,但自你接任团长后,雄狮猎妖团日渐式微。你沉迷酒色,不思进取,每次入山猎妖,均是我带队。”
“兄弟们舍命拼搏,换来的成果却被你贱卖给了张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张麻子暗中勾结,从中渔利?你私吞返利,每月大发横财,可曾想过兄弟们?”
“依我看,你比张麻子更黑心,张麻子至少明码标价,你却欺瞒猎妖团,榨取兄弟们的血汗钱,你岂敢称呼自己为团长?”
吕茂越说越激动,数月的压抑一朝爆发,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猎妖团成员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吕茂发脾气。
吕茂的话,也触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弦,就连葛义一方的人也陷入了沉思,目光在两位昔日谢老大的左膀右臂之间来回游移。
葛义反应很快,当即怒斥道:“一派胡言!吕茂,你怎敢造谣?”
吕茂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别说雄狮猎妖团,连在蒲阴山,他都将没有容身之地。
吃自家人血馒头,无论在哪里都为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