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不想回灵武门了。”
“什么?”
何敬满脸震惊,猛然抓住姜良的肩膀:“小良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师父从小将你带大,难不成说你几句也不得?”
姜良的眼神深邃,透露出一丝坚定:“我从未对师父有过半分不满,只是觉得是时候下山历练,寻求突破了。”
他的手轻轻一展,指尖绕着一缕微弱的法力:“我的修为已停滞数年,再留在门中,也只是空耗时日。”
何敬听后,心里深深叹息。
姜良能被灵武上人从小带在身边,天赋自不必说。
不过他和二师弟裴温的资质,亦不亚于姜良。
平日里,灵武上人派发的资源,常常一分为三,大家一起享用。
作为大师兄,何敬并未欺压过两位师弟。
因此三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齐齐步入练气七层,被外人誉为灵武三杰。
然而,随着灵武上人迁至蒲县,灵武门迅速扩张,从四人增至六十余人。
灵武上人不得不开始考虑宗门的未来,物色接班人。
其实,灵武上人对接班人早有定数。
何敬无论是资历、贡献还是修为,都没话说,本身又是大弟子,可谓是掌门的不二人选。
但裴温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不过是晚入门两年,其他方面比何敬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裴温处处在灵武上人面前表现。
灵武上人自然明白裴温的心意,也能看出两位弟子的特点。
何敬温和谦恭,以礼待人,在门中支持者甚众;裴温为人聪明,灵活多变,也是掌门的好人选......
为了选出最好的掌门,灵武上人总想着再观察一会,始终没有表态。
如此更是给了裴温希望,不断争取资源,培植亲信......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姜良,则被反复拉拢。
姜良对掌门倒没这么看重,只是单纯不愿伤害到任何一方,于是一直保持中立。
但这种中立的态度,却让他在宗门内的资源分配中越来越边缘化,并且时常陷入频繁的宗门任务之中,不得脱身。
修为自然也得不到长足的进步。
在这种困境下,姜良感到心灰意冷也是情理之中。
“你想去哪里?”
何敬没有劝姜良留下来,他知道,灵武上人的呵斥不过是导火线。
姜良实际是因为自己和裴温两人争抢少掌门才选择离开的。
但他无法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又说不出让姜良站在自己这边的话——即便说了,姜良也肯定会拒绝。
如此,何敬自然也就没法挽留姜良——从个人情感来看,他亦不希望姜良留在灵武门耽误道途。
“可能会去蒲水坊市看看,也有可能找几个熟人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好去处。”
“师父他同意吗?”
何敬忍不住问道。
“你先帮我隐瞒一段时间,等他气消了,我再正式向他请辞。”姜良低声说道。
见姜良去意已决,何敬脸色似犹豫又似放松:“那你保重。”
“嗯,大师兄也保重。”
两人在长阳谷逛完最后一段路,最终分别。
-----------------
“相鸣,镇魂宗败了。”
猴儿谷驻地里,李相广手持一封信,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自李相风带领自己的猎妖团离开猴儿谷后,李相鸣身边急需一個可用之人,李相广颇为机灵,便被李相鸣相中,留在身边,充当副官。
镇魂宗?
李相鸣吃了一惊,接过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半响,李相鸣皱起眉头,“只是死了几名练气九层的修士?”
镇魂宗虽然跟李家一样,都是筑基势力,但双方体量完全不对等。
李家只有二百修士,而镇魂宗麾下弟子近千。
任何一名练气九层修士对李家来说,都弥足珍贵,但对于镇魂宗这样的大宗,也就那样。
死上几人,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
要想戳痛镇魂宗,至少得打杀一两位筑基修士。
“哪里传来的消息?”
“赵金斗送过来的。”
闻言,李相鸣点了点头。
根据他和赵金斗的协议,李家保证赵金斗在蒲阴山会馆的地位,赵金斗则要为李相鸣提供一些大行其道,或不那么隐秘的戴山情报。
作为戴山的地头蛇,赵金斗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这样看来,家里召我回去,想必也是因为戴山发生了变故。”
李相鸣呢喃一声。
“掌事要回家?”
李相广讶异地道。
“没错,也是今天收到的召令,让我回去述职。”
李相鸣知道,述职不过是借口,之前带领曹家叔侄,遭遇危险,李相鸣也不过是传递了几份情报。
家里并没有让他回去。
如今李相鸣革新捕兽房,正干到一半,让他回去,怎么说都不合理。
想了一下,李相鸣交代道:“天柱猎妖团的一应事物,暂且交给你,有不懂的多问一下谦宿叔和相画。”
“我?”
李相广有些忐忑不安。
李相鸣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回来前,先不要进山,守住猴儿谷即可。”
“明白。”
李相广松了一口气,随即退下。
望着李相广渐行渐远的背影,李相鸣陷入了沉思。
目前看来,李相广的表现只能算是平庸,带领自己人都畏首畏尾,缺乏应有的果敢和决断力,这与李相鸣心中的期望相去甚远。
尽管作为副官,李相广平时的工作多是传话和接待。
看似简单,实则重要。
李相广不仅要参与李相鸣对猎妖团公会和蒲阴山会馆的重大决策,还要负责支持吕茂等与李相鸣关系密切的散修猎妖团。
这意味着李相广的工作范围广泛,对他的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现在的李相广,还远远达不到这种地步。
不过,李相鸣也看到了李相广的潜力。
这小子还很年轻,比李相鸣还小三四岁,这意味着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和提升。
-----------------
翌日。
李相鸣风雨兼程,赶回泰来峰。
守在山下的拱卫房弟子发现了他,将他带到长林房。
既是长林房,便是普通会议。
李相鸣没有犹豫,径直步入大堂。
出乎意料的是,堂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人,几乎都是李相鸣熟悉的面孔。
四房房头自不必说,就连驻守在北边矿脉的筑基修士李诚庚都回来了。
此外像勤务院的李谦仕、守御堂的李相裕也都在。
“相鸣,你回来的正好,快快坐下。”李谦雄坐在上首,招了招手。
“是。”
李相鸣向四周拱了拱手,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坐下,出声问道:“家主,这么着急召我回来,所为何事?”
“戴山出事了。”
李谦雄脸色转而凝重,“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一块玉珏飞向李相鸣。
李相鸣接过玉珏,探入神识,里面果然是关于戴山的事情。
就在不久前,镇魂宗试图摧毁胜意门处在交战边界的一个附属家族治下的灵田。
此举为镇魂宗弟子招来祸端,因为这些灵田都是陷阱。
镇魂宗弟子刚一动手,就激活了隐藏在灵田中的阵法。
之后的事情也很简单,胜意门围点打援,利用阵法困住一小股镇魂宗弟子,然后吸引援军,一番激战后,重创镇魂宗一名筑基修士,击杀镇魂宗四名练气九层修士,其他练气中后期修士不计。
一直以来,镇魂宗都凭借更强的底蕴,力压胜意门一头,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此举或许昭示戴山攻守易势,难怪家里如此重视。
“你再看看这个。”
李谦雄又抛过来第二块玉珏,李相鸣在上面看到了飞狐洞独属的印记。
“茅晶矿脉?”
李相鸣目光闪烁,玉珏中提到,飞狐洞在驻地百里外,发现了一条茅晶矿脉。
这茅晶是修真界一种高级灵矿,能高效传导法力,是炼制上品以上法器所不可或缺的材料,比青金石还珍贵。
飞狐洞若能拥有此矿脉,发家致富不在话下。
但如今,这条矿脉被搬山宗强占了,飞狐洞自身实力不济,不敢争锋,又不甘心,于是便想邀请李家共夺矿脉。
一旦功成,飞狐洞愿意将茅晶矿脉一半的收益让渡给李家。
这可不是什么小收益,李谦雄收到消息后,十分重视,立马派人去和飞狐洞交涉,确定灵矿的具体情况,同时召集家中高层,反复商讨是否帮助飞狐洞一事。
在场这些人,都是因为茅晶矿脉而来。
倒不是因为胜意门胖揍了镇魂宗一顿。
李诚致捋了捋胡须,发问道:“相鸣,你向来有主见,你觉得家里应该出手帮飞狐洞夺回这条矿脉吗?”
闻言,李相鸣有些愣神。
族老竟然询问他的意见......
再结合当下出现在长林房的人选,李相鸣轻而易举地得出一个结论,他似乎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家族高层。
或许是因为捕兽房!
李相鸣暗暗想道,捕兽房是李家明面上第一大武力机构,比守御堂还强盛。
身为掌事的他,就算什么都没做,也应该具备重要地位和话语权。
想到这里,李相鸣不由感慨,以前他也做了不少事情,如执掌上计房、推动家里发展驭兽一脉等等,但当时的他,只能算是一个中层,要借家主之口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今已然不同了。
听到李诚致的问话,李相鸣先是看了一眼李谦雄,见他老神在在,便回答道:“相鸣所知甚少,不如等大家畅所欲言,我最后再发表意见?”
“如此也好。”
李诚致没有追问,而是跟其他人一起商讨起来。
大伙七嘴八舌,很快气氛便热闹起来。
“之前也帮了飞狐洞,这次又帮,飞狐洞必然会心生骄横、得寸进尺,不利于两家合作,我建议李家不帮。”
李诚殿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看法。
“非也,正因为我李家雪中送炭,飞狐洞才会衔草报恩,两家的合作反而能够更加顺利。”
李诚翁摇摇头。
“没错,天予不取,反受其害,根据戴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茅晶矿脉不小,就算只拿到一半的收益,也足以改善当归山当前的财政状况。”说话者,正是四房的李诚陆。
“搬山宗并不好惹,我们帮飞狐洞,势必要和搬山宗打过一场,期间伤亡怎么算?”
李诚殿依旧反对。
“搬山宗距离飞狐洞何其远也?之所以能占据这条茅晶矿脉,是因为搬山宗一直有人驻扎在飞狐洞边上。但占据地利的,仍是一百里内的飞狐洞。”
“如果我们到了戴山,入驻飞狐洞,拥有地利的就是我们。我觉得不应该担心我们的伤亡,而应该担心他们的损失。”
“说的好!”
有几个人站起身,表示支持。
一番争论下来,李相鸣听了个大概,同时也知道,在场之人,以赞成帮飞狐洞夺取矿脉居多。
“相鸣,你觉得呢?”
最后,李谦雄还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李相鸣。
李相鸣思考了一下,答道:“我是反对出兵的。”
“哦?为何?”
“其一,戴山局势复杂,如果我们帮助飞狐洞夺取茅晶矿脉,为了防止搬山宗反扑,势必也要驻守茅晶矿脉,如此李家大概率暴露。”
“镇魂宗虽败了一场,实力犹存,搬山宗又是镇魂宗的关键盟友,如果我们打击搬山宗,很有可能引起镇魂宗的强烈报复,甚至被迫站在胜意门这边,彻底卷入戴山纷争。”
“其二,茅晶矿脉虽然珍贵,但我们不也还有青金石等数条矿脉吗?这些矿脉都还没挖掘,就惦记上远在戴山的茅晶矿脉,跨土作战,我认为不妥。”
“而且莪李家炼器一道尚不能炼制上品法器,茅晶矿脉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存在,我们最多不过是将矿石开采出来卖掉,却要冒偌大风险,并不值当。”
李相鸣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周围的叔伯、叔公们陷入沉思。
“相鸣担心的也有理,如果我们因为帮助飞狐洞,而卷入戴山泥潭不能自拔,颇有点吃亏。”
听到李相鸣的考虑,李诚陆有些松口。
“问题是,如果我们不帮飞狐洞,飞狐洞不可能独自拿回矿脉,届时搬山宗将在茅晶矿脉建立据点,彻底看住飞狐洞,我们上次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没错,飞狐洞一亡,我们李家痛失一个盟友,同时也失去了在戴山的所有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