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要送往愚园的妖兽,远超平日数量。
李相鸣只粗略一看,不下二十头,单是唤灵后期的妖兽,就有五头。
曹复义和李谦雄指定自己来运送,或有其他原因。
但他的修为,肯定也在考虑范围。
因为有资格运送这批妖兽的人,数都数得过来。
这批妖兽不全是捕兽房的成果,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梅岭耿家卖到李家的。
耿家的驭兽之道,比李家还落后许多,所以他们也只能以卖妖兽为主。
不同于李家和沈家、愚园合作,耿家的客户太少。
就算在坊市里摆摊也无人问津——修士们可不会买张牙舞爪的妖兽。
所以,耿家选择了将妖兽贱卖给相邻的李家。
只赚点辛苦钱。
当然,耿家自有财路,他们制作的五阴丹,是鬼修趋之若鹜的宝物。
冶炼的紫蝉云砂,更是卖得火爆。
妖兽收入不过是他们财政的小头。
耿家卖过来的妖兽,实力都颇为出众,李家用特质的笼子将它们装起来,并在它们的四肢绑上手臂粗的脚链,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困妖符。
“马车准备好了吗?”
李相鸣向身旁的李谦远询问道。
李谦远点了点头:“马上就到,这次家里准你带去四头青背魔蜥。”
育兽房准备的马车,也都是特制的,车厢很大,李相鸣还在里面看到了隔绝神识的地藏石制品。
想拉动这些车厢,普通的马可不行。
但李家有青背魔蜥,众人将车厢串联起来,一头青背魔蜥可以带动三个车厢。
四头就是十二个车厢!
妖兽的体型大小不一,十二個车厢,足够装下这次运送的全部妖兽。
由于捕兽房远在蒲阴山,李相鸣并没有安排他们出手,而是找了上计房的李谦福、李谦柏,以及勤务院的李谦仕帮忙。
李谦仕带了四名修士过来,其中两名李姓相字辈的修士,均在练气六层。
另两人中,一人叫做常志,是个肉乎乎的中年修士,练气八层修为,乃是李家三年前招揽的客卿。
另一人叫做马禾,同样是李家客卿。
不过马禾加入李家不久,乃是李家在三个多月前的长阳谷斗法小比上特别招募的佼佼者。
想起长阳谷斗法小比,李相鸣不由想起余冲。
余冲的背景和马禾很像,同样都是散修,同样都在长阳谷斗法小比上取得好成绩,同样都担当李家的客卿。
不同的是,余冲选择了背叛李家,并且害死李相彦。
这点让李相鸣难以接受。
同时证明李家的客卿制度是有缺陷的。
李家的客卿制度,与大多数家族一样,以利益关系缔结。
当这种利益关系动摇的时候,客卿的忠诚便难以保证。
因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论李家给予多大的好处,都不妨碍他们向往更厚重的利益。
而李家又不可能在这方面无所顾忌。
因此,客卿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李家一边依赖他们,一边又不能重用他们。
否则这些人一旦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余冲就是案例!
李家至今还不知道余冲为何会叛变。
要说利益,从青羊观运回来的丹药,不过两、三百块灵石。
这笔灵石对于还是散修时候的余冲而言,固然是难以企及的财富。
但余冲已经加入李家,基础的修炼根本不缺。
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抢这批丹药?
李家不明白,只能归咎于贪欲所致。
散修终究是散修。
只是可怜了李相彦。
从余冲之后,李家招募和使用客卿便谨慎许多。
李谦仕能将常志和马禾带在身边,说明他们经得住考验。
李相鸣自不会意气用事,将余冲的过错牵连至其他客卿身上。
双方简短地交谈几句,还算和谐。
随后,李相鸣告别李谦远,率领车队出发。
太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绸缎,披在青背魔蜥的背上,也披在李相鸣身上,特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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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水坊市,东街。
一片低矮的建筑群,南宫雅神色慌张地回到自己的洞府。
然而洞府空无一人。
“木木?”
南宫雅喊了几声,全无应答,顿时手脚冰凉。
木木是她的弟弟,年不过十岁。
为了更好地照顾弟弟,南宫雅不惜花费重金购买了一对子母玉珏,各自佩戴。
一旦两人相隔过远,子母玉珏便会发出绿色的光芒,提醒彼此。
现如今,南宫雅的子母玉珏,已经通体碧绿。
这说明她的弟弟已经远离蒲水坊市。
可他一个小孩子,能去哪?
南宫雅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对了,找绿萼姐姐!”
南宫雅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闪过希冀,身体也恢复力气。
很快,她离开坊市,来到愚园。
“木木不见了?”
曹延菌有些惊讶,南宫木是南宫雅的亲弟弟。
两人的父亲南宫鹏,曾参与南滨之战,战后还以客卿的身份加入白露门。
但很快,南宫鹏就因为外出探宝,死在了外头。
独留下南宫雅和尚在襁褓的南宫木。
当时的南宫雅已有15岁,为了道途着想,她抱着弟弟请求加入白露门。
但白露门表示,南宫鹏只是客卿,又非为宗门战死,他们没有理由收留南宫雅姐弟,除非两人资质出色。
然而,南宫雅只有五灵根,哪里入得了白露门法眼?
而南宫木年龄太小,连检查灵根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南宫雅带着弟弟来到蒲水坊市谋生。
当时蒲县还未设县,南宫雅来的早,身世也算清白。
加上相貌出色,仅仅两年后,就被天机阁挑中,从此在蒲水坊市彻底落足。
南宫雅在天机阁的地位虽然不高。
修为更是只有练气三层。
但她毕竟是天机阁的人,怎么会有人针对她?
而且谁又有能力在蒲水坊市,绕过宿卫的眼睛,掳走她的弟弟呢?
曹延菌大为不解,她握着南宫雅的手,轻轻安抚,“别急,慢慢说,你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仇家了?”
南宫雅摇摇头:“我向来在天机阁和洞府两点一线,偶尔才会来愚园找你说话,想结仇也没有机会。”
“不是你的话,那便是你的弟弟了。”
曹延菌微微叹息。
南宫雅这个弟弟,性情十分顽劣,平日里仗着坊市不准打闹的规矩,没少捉弄人。
大多数人因为他年纪小,不予计较。
但总会有一些较真的人。
“那怎么办?”
南宫雅的声音带着绝望,她一个人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坊市,又在天机阁帮工,对形形色色的修士并不乏了解。
修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不会看对方年龄。
坊间流传,那些邪修就喜欢抓十岁左右的孩童修士,刨心饮血。
想到这里,南宫雅泫然欲泣。
“我让童叔帮你找找,你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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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叔,我要拜你为师!”
某处荒地,一个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的男孩,紧紧抓住一位缠着白色头巾的青年男子的手臂。
白巾男子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以我的修为和阅历,岂可为师?你还是回蒲水坊市吧。”
“我不!”
男孩握紧拳头,“留在坊市我什么都干不了!”
“姐姐每个月只给我两块灵石,虽然我知道已经不少,姐姐自己都不够用。”
“但我想要更多,我想自己赚灵石!”
说到这里,男孩语气低沉:“可是大家都瞧不起我,说我只是小孩,我不想留在坊市了。”
两块灵石还嫌少?
白巾男子眼神闪过讶异,他在宗门,都没有这个待遇。
或者说,绝大多数练气初期的修士,都没有每月消费两块灵石的条件。
“你叫木木是吧?方便透露一下,你是什么灵根吗?”
白巾男子好奇问道。
“姐姐说我是五灵根,应该走水修的路子。”
男孩如是说道,语气略带兴奋,显然还不清楚五灵根对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白巾男子哦了一声:“所以你要加入烟雨门,你以为这样就能有很多灵石了?”
“没错,我听说烟雨门是大派,完成任务可以领到成百上千的灵石。”
男孩一脸倾慕。
白巾男子失笑,他弹了弹对方的小脑袋,严肃道:“你可知道烟雨门是干什么行当的?他们是杀手组织,所瞄上的目标,无不是让人胆战心惊的高手。”
“这成百上千的灵石,是拿命换来的。”
“我不怕!”
男孩一把拨开白巾男子的手掌,大声喊道:“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学,杀人也可以。”
白巾男子闻言,愣了一下,眼神复杂。
这个孩子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如此心性,一旦走上邪路,将来必是修真界的祸害。
好在木木的资质较差,姜良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蹲下来,指着周边几具尸体:“就算你想加入烟雨门,可他们却非烟雨门之人,你为之奈何?”
男孩看向周围的死尸,没有丝毫惧色,问道:“那他们是什么人?”
“不过是流浪在蒲水坊市的野狗罢了。”
白巾男子露出一丝厌恶,随着大荒镇彻底开放,三教九流都涌了进来。
蒲水坊市短短在半年时间内,就扩建了一轮。
作为整个蒲县的商业中心,这里汇集的修士多如牛毛。
其间自然也滋生了诸多败类。
什么劫修、骗子数都数不过来。
但最让白巾男子感到愤恨的,还是人贩子。
这些人贩子干的事情比牤教还可恨得多。
牤教是拐卖灵根孩童到各家修真势力里。
不管结局如何,这些灵根孩童好歹会入道途,有一丝逆天改命的机会。
而眼前这些人,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有灵根在身、有修为在身,统统都拐进黑市。
更有甚至,将同类变成奴隶,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断绝他们的道途。
听白巾男子一番描述,男孩也有些后怕。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冲着死尸就是一顿砸,边砸还边说:“我不怕被拐,但我姐姐这么好,不应该遇到危险。”
白巾男子连忙阻拦:“死都死了,我们君子,不辱小人尸体。”
“我不是君子。”
男孩咧了咧嘴,但还是放下手中石头。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在这里!”
“杜老三他们的位置就停在了这里。”
白巾男子脸色一变,一把抄起身旁男孩,化作遁光飞走。
“有人!”
“杜老三死了!”
“快追!!”
瞬间,七八道遁光如同彩虹般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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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还不投降?”
空旷的天空,姜良被团团围住。
一个人满嘴胡茬的大汉哈哈大笑。
周围的同伙也在起哄,言语中充满戏谑。
其中一人浮夸地道:“再不投降,我们就将你卖掉,一个练气七层修士,想必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呸!”
被白巾男子夹在腋下的木木吐出一口唾沫,骂道:“野狗!”
“什么?”
“小杂种你说什么?”
周围的人顿时火起,不断叫骂着。
木木以一敌众,嘴上功夫却一点不输。
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白巾男子脑壳剧痛。
以他的修为,若没有木木拖累,根本不至于被眼前这些人堵住。
但现在,他进退两难。
即便舍弃非亲非故的木木,也跑不掉了。
“南宫木,你安静一会,要拼命了。”
跑了这么久,白巾男子也知道了木木的真名。
他嘱咐了一句,随后祭出一把三尺长的法剑,横在众人面前。
“老大,像是宗门出身,咱们小心点。”
胡茬大汉旁边,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文弱修士小声说道。
“翻不了天!”
胡茬大汉不以为然,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这边,八名修士,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与杜老三等人有云泥之别。
他自己亦有练气七层的实力,加上四名练气六层的得力助手,以及那些练气四层、五层的修士,这样的阵容,在他看来,足以碾压白巾男子。
更何况对方还受一个小孩拖累。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修士靠过来,说道:“老大,下面来了一支车队,像是有好东西。”
“车队?”
胡茬大汉大喜过望,拦道打劫也是他们的主业。
“速速解决此人,然后随我追上车队!”
话毕,胡茬大汉正要带头冲锋。
忽然他浑身一颤,忍不住回头,正巧看到一个身披绿袍的年轻男子,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不带一丝声响。
“你是何人?”
胡茬大汉只来得及问出一句,便感到一根墨色绳索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脖子。
“你...莪......”
他拼命挣扎,用手扣拽绳索,试图为自己喘上一口气。
但徒劳无功,那绳索越勒越紧,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力气也在迅速流失。
仅仅两个呼吸,胡茬大汉身体瘫软,眼神涣散,眼看是不活了。
其余同伙见状,顿时慌乱不已。
然而,未等他们逃散。
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修士窜上天空,双手一合,嘿嘿一笑道:“还想打劫我们?回你们老家去吧。”
说着,他张开双臂,一颗硕大的火球诞生,砸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急忙躲避,可火球却像是长了眼睛,紧追不舍。
不消片刻,那人已经化为灰烬。
中年修士甫一出手,又有一个年轻点的修士蓦然现身。
他的身前足足亮出六把飞剑,每一把都流光四溢,袭向不同之人。
这竟是一名剑修!
在两名练气后期修士的出手下,胡茬大汉的同伙一个没落,悉数阵亡。
绿袍青年则转而看向白巾男子,微笑地道:“数年没见,姜兄尚好?”
姜良轻叹一声:“尚可,多谢李掌事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