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秦氏的六神无主,贾蟠家的却是气定神闲。她端了一杯热茶递给秦氏,“夫人稍安勿躁,便是账册上查出来有纰漏又如何?下面的人贪墨银子,欺瞒主家也是有的。夫人只要推说一概不知,将罪责推下去便是了。那葛庄头的事情不也推的一干二净吗?”
贾蟠家虽是秦氏心腹,可是许多生意上的事情她也没有全告诉贾蟠家的。自然便不可能意识到严重性,秦氏懊恼,“若只是贪墨银子便罢了,若叫再查出些别的呢。”她喃喃自语,低头抿了一口茶,思索片刻后。“不行,我原本以为只是采姐儿瞎闹,哪里知道那也插手了。老爷手下多少强兵干将,这次是遇到大难了。秋纹,今日你便出府,去帮我传递消息给他,务必要他明日入府一趟。”
贾蟠家的跟在秦氏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所指是谁,心里委实觉得不妥。“夫人,老爷若当真发现您的铺子有问题,眼下恐怕咱们的院子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会叫他来……”
“那你出府去通知他,告诉他妥善处理。”秦氏打断贾蟠家的话。
贾蟠家的连声应是。姜淮此时掀了帘子进门,见母亲一脸慌乱,忍不住问,“怎么了娘?”
秦氏挤出一丝笑来,“没什么,就要年节了,娘差贾妈妈出府去宝翠斋把之前订做的首饰取回来。”
“随便差个人去就罢了,何必烦贾妈妈走一趟。要过节了,不是该放妈妈家去过节吗?”姜淮往秦氏身边坐下,想把自己冻的僵硬的手塞进秦氏手里暖和一下,却发现秦氏的手冰凉,免不得惊道,“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当然是惊吓过度,手脚冰凉。秦氏忙将手收了回来,吩咐人再将火盆烧的旺一些。搂着姜淮说道,“这几日外头冷,屋子总也烧不起来。你明日还想要什么小玩意,要妈妈一块给你捎回来?”
“今年舅舅出门带了许多新鲜玩意回来,素日里哥哥们出去也常带小玩意回来,女儿什么也不缺。”
秦氏见姜淮如此乖顺,心里欢喜。摸着她的头道,“过了年,我们淮姐儿就十三岁了,也是大姑娘了。”
姜淮往秦氏怀里一靠,搂着秦氏的腰。“女儿不想长大呢,长大了岂不就要嫁人了。今日我还在老太太屋里,听老太太和勇毅伯府的老太太商量二姐的婚事。”
“啊?”秦氏挑眉,老太太当真是不把她这个儿媳放在眼里。不光是姜柏的婚事,如今连姜采的婚事也不让她知晓。
“老太太说过了年二姐姐就16了,当年她正是十六的时候嫁给的祖父。勇毅伯府的老太太便说南安候府的二公子极好,又说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老太太只是笑着不答话,我瞧着,心里别有算计呢。”姜淮撇撇嘴,“要说起来,祖母也真是偏心。今日二姐都没有去请安,她半点不高兴也没有,还问了半天告假来的婆子是不是身体不适,年节下要注意莫要生病云云。这般,勇毅伯府的老太太才提起婚事。”
“许是见老太太格外疼爱采姐儿,这位万老太太与你四婶极像,惯会捧高踩低的。哼,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女儿。”秦氏一脸鄙夷,“莫要去管老太太给采姐儿寻什么亲事,日后你一定嫁的比她好便是了。”
姜淮私心里也这么以为,甜蜜蜜的栽进了秦氏的怀里。
姜庆一直昏迷不醒躺在祁王府,荣演请了几波大夫来都没能叫他醒过来。喂了剧毒的剑刺进了胸口,只差半寸便刺入心肺了。箭迟迟不敢拔下来,唯恐他伤口崩血,失血过多死掉。
姜采得知消息后,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若非他将姜庆派遣出去,如何会出这样的事情。怜二嫂年轻守寡,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原本是想要儿子领了差事,收敛性子,日后能成家立业。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依靠和指望。
“姑娘,世子爷说,已经去请了济世堂的齐老先生,那是当世华佗,必定会医治好庆少爷的。”碧丝安抚姜采。
姜采如何能安心下来,但听见齐老先生名号,却是稳了心神。现如今就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是师出齐先生门下,可见其医术之高。只可惜,此人不入仕,不医官,悬壶天下,多医治的都是寻常百姓。一年中他有大半年是在外游历,鲜少留在京中。荣演能恰逢他在京之时,请的动他,姜庆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劳烦世子,咱们那点薄礼哪里还得起。”姜采明显稳了心神,开始优思礼数。
“世子今日辞了几次咱们的谢礼,说姑娘太客气了。不论是谁,当时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无非举手之劳。”碧柳凑上来,小脸苍白着,“素日里那庆少爷虽是惹人厌,可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碧丝推了她一下,打了一记眼色,“姑娘这才好,你又来招她。庆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
姜采的心也揪成一团,不过是去查看铺子,路上就遇歹人追杀,想来这里面的水,比想象中还深。
当真只是秦氏一人吗?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办得到这些的?姜采觉得,重生以来,此刻才刚悄悄掀开命运巨大帷幕的一角。生母梁氏为何会郁积而终,原主为何会少年夭折。荣演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救下姜庆。这些谜团已经慢慢堆积到了眼前,解开谜底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现在但求姜庆平安无事。
姜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箭头取出清理过伤口以后,人便清醒过来。因不好被庆母知晓,也不好一直留在祁王府。姜采与荣演商定,将其送往定国寺疗养。初一进香时,姜采可偷偷去探望他。
姜采看着手中荣演的亲笔书信,只觉恍如隔世。前世仍在闺中时,这是她最熟悉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