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说明航线的时候了。

尼尔拿出世界地图，介绍道：

“航线的事情，国内段由国民政府负责，已经通过使馆进行联系，他们同意提供沿途的军用机场作为中转降落。”

“你将从上海机场出发，第一个中转机场是武汉。”

方文点头，武汉那边的机场，泰山航空正在派人洽谈，但这个机场绝对不是泰山航空谈的那個。

那是民国20年才建成的军用机场，也就是去年。

位置处于汉口，地图上写着汉口军用机场，但方文还知道它另一个名字，因为是建在汉口境内一个叫做王家墩的地方，故又称王家墩机场。

尼尔用铅笔和尺子将上海与武汉连成一条直线，接着向左延伸，就到了重庆。

“这里有一个军用机场可以降落，是在岛上，叫做广阳岛机场。你在这里中转后，将会飞往昆明。昆明那边的军用机场叫做巫家坝机场。”

以上就是国内航线，全长两千公里。

想要完整飞完这条国内航线可不容易。

其中上海---武汉---重庆属于国民政府控制，昆明却在龙云的掌控中。

因此，还得联系两方面。

如果是泰山航空出面，根本就不会有人卖这个面子。

还好是美国外交联络，才得以获得降落机会。

尼尔出声道：“到时候，我作为国内联络人，会给你安排三个中转站的降落事宜，我们将会通过电报沟通。关键是这些航线，都是你没飞过的，真的能够一次性成功吗？”

方文点头，“泰山航空的所有航线都是我开辟的，没有问题。”

这就是方文在飞行方面的权威，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下，他在华夏领空开辟了三条中途航线，甚至培养了一批熟练的航线飞行员，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尼尔点头，对于方文的自信没有质疑。

他将地图展开，接着道：“接下来是国外航线，这些中转机场，每个都是单独的联络人，你需要在前一个中转机场和下一个联络人沟通好了，才能起飞。”

说完，他用笔尺在地图上画出一条左斜线。

第一个中转站是从昆明出发，抵达孟加拉湾上面点的加尔各答机场。

这里现在还不是孟加拉，得到40年后才会从印度独立出来。

加尔各答中转机场起飞，下一个中转机场是德里帕拉木机场。

然后向西南方向飞到阿拉伯湾的卡拉奇港，那里有一个中转机场真纳机场。

以上三个中转机场都属于英国控制，倒是简单。

接下来。

从卡里奇出发，前往德黑兰机场。

随后抵达伊斯坦堡位于欧洲那边的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就算是进入欧洲区域了。

整个亚洲飞往欧洲的航线，途径8个中转机场，国内2000公里，国外7800公里，差不多要飞行一万公里距离。

之所以选择这条航线，也是有原因的。

尼尔解释道：“飞机穿越不了青藏高原，往北飞要绕更远的距离。只有这条线，最容易。”

方文点头，指着最后两段中转航线：“卡拉奇到德黑兰要2000公里，德黑兰到伊斯坦堡也要2000公里，伯劳号的最大航程也就1600公里，怎么解决？”

“这里需要借用途中的小型机场降落，一个位于山地环境，一个是在沙漠中。很考验你的飞行能力。”尼尔解释道。

“我要怎么确定那两个小型机场的位置？”

“暂时还没有，需要等待那边的大使馆确定后发电报过来。”

“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有新的消息及时通知我。”

关于远航飞行的交谈就此结束，方文送尼尔出门。

..........

远航飞行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哪怕是波音公司组织，还借用了美国官方的力量，依然需要很复杂的过程。

沿途每一个大使馆需要事先通知，为此准备。

等他们把机场事宜确定了，才能发电报回美国。

然后再由波音公司通知尼尔，尼尔再与不同国家外交人员逐个联系。

这一来二去，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1933年1月。

而这段期间，方文在报纸上发布的那篇文章却没有得到正面反馈。

报纸上有人专门撰文批判这篇文章。

说是夸大其词，满篇妄言。

也有人嘲笑，空战英雄开飞机了得，却因此狂妄到乱议天下事，不可取。

事情就这么毫无波澜的结束，一点浪花都没有。

人们该干嘛就干嘛，关于那篇文章的记忆很快消散。

方文也很无奈啊，说真的事情，被人当做妄言，这让他想要提醒国人的想法泡汤了。

这世界，如果说还有人愿意相信他那篇文章的话，也就是他的小团队和妻子了。

不管怎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方文不会因此而颓废。

在波音公司确定了沿途航线事宜前，他自己也要为飞行进行准备。

一万公里的长途飞行，中间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那就是飞机的中途检修，以及出现故障后及时维修。

还有，此去欧洲，是要大消费的，存在金行的那笔黄金，得换成在欧洲可以使用的资金。

检修的问题，他和霍华德一直在讨论。

此去欧洲途径的区域复杂，内陆地区有，亚热带季风环境也有，沙漠，高原更是不会少，长途飞行的情况下，飞机发动机很可能会因此出现故障。

这必须预防。

其他还好，方文最担心的是沙漠环境。

由于沙漠地区的沙尘对发动机具有潜在的破坏力，战斗机应配备高效的防尘装置，以减少沙尘进入发动机的可能性。

这方面，方文和霍华德商议后，准备了透气性很好的丝绸来做防沙网，用来防止沙子进入气缸造成活塞式发动机内部磨损。

这些丝绸，将会包裹在飞机的内壁层，以防止少量的沙尘通过孔隙进入飞机内部发动机区域。

还有一个是沙漠地区的高温，风冷式的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得想办法在那种环境下给发动机降温。

对此，方文想的方案是在风冷式降温的同时，增加一套水冷式降温设备。

两种降温系统同时起作用，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光是方文和霍华德两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是以，泰山航空另外两名波音外派的机械师也加入了研究行列。

他们最终做出折中选择，在发动机上改装一套平时关闭/需要时可以开启的循环水水冷系统。

这样，在沙漠高温环境下，一旦出现发动机过热的情况时，就可以临时开启水冷系统进行降温。

对此，三位机械师并不认为这种改造有用。

因为，发动机过热的时候，大多数飞行员都无法及时知道，实际上出现过载过热后，大部分补救措施都是徒劳。

但方文依然让他们完成了改造，并驾驶飞机进行了多次飞行测试。

别人不能做到的，方文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一旦进入机械感知，飞机就和自己一体，什么样的微妙变化，都能提前感觉到。

飞机改造做好，方文也在于机械师的交流过程中，对伯劳号有了更多认知。

他现在可以说，比机械师更了解伯劳号，一旦飞机在长途飞行途中遇到问题，他自己是可以进行维修解决的。

美国那边也发电报给了尼尔，沿途航线中转机场已经确认完毕，为此，尼尔还专门做了一个电报本，可以联系沿途各处的大使馆，以及它们的地址。

出发前的准备就剩下将黄金票换成欧洲之行可以使用的资金了。

........

1月3号。

一位乘坐南昌到上海航班的乘客下飞机，却没有乘坐交通车离开。

他提着小箱子，如同巡视一样打量着泰山航空的工作人员。

搞得大家感觉怪怪的，却又不好询问。

最后还是他先说话：“我找邝明珠。”

“你好老先生，请问找我们副总经理有什么事？”

“我是她爹。”

工作人员愣住，随即连忙叫人去通知副总经理。

邝明珠急冲冲来到机场，一看正是自己父亲，连忙过来。

“爹，你怎么过来了？”

“没坐过你们公司的飞机，专门坐下看看。还不错。”邝老爷满意道，又举起右手的小提箱。“东西我带来了。”

“你一个人带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还好没事，走吧，我们回家再说。”邝明珠露出后怕表情，和父亲离开机场，回到家中。

他们俩前脚回来，方文就接到员工通知，从机库回家。

“岳父，你怎么来了。今晚咱们喝点？”

“行啊，先办正事。”

邝父说着，将皮箱放在桌上，打开密码锁。

里面是一大本的厚版纸。

“这些是1000面值的美国国债，硬通货，可以在欧洲大银行中兑换货币，也可以用于大额交易支出。”

方文拿起一张仔细打量。

虽然现在美国经济环境很差，但一旦二战打响，这些国债可就是真的值钱了。

毕竟欧洲到时候所有国家信用都将大幅降低，能够进行担保交易的将会变成美元，以及这些美元国债。

箱子里面一共300张，也即是30万美元价值。

方文不禁问道：“这些相当于多少黄金？”

邝父还没回答，邝明珠就熟练打起算盘，为丈夫计算价值。

“目前美国银行那边报价是每盎司黄金约22美元。两吨黄金是70548盎司，2吨黄金的总价值就是= 1552056美元。30万美元的国债差不多值五分之一的黄金。”

“哎，女大不中留，是这个数，我可是连黄金票都还没收就把东西带过来了。你们家不款待下我这个送货人？”邝父故作姿态道。

方文连忙道：“那是，岳父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我带你老到四处玩玩。”

“玩什么？”

“带你游遍中华怎么样？”

方文的话，让邝父大感兴趣，这辈子，他经历很多，但也算不上游遍中华。

但女婿说的话，也不是不能实现，人家可以开着飞机四处玩吗。

随即，邝父很是开心的同意了这个建议。

第二天，便坐上了青云号，游览祖国的山山水水。

玩了一天，邝父心旷神怡，这种在高空纵览天下的感觉，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

女婿不错，他很满意。

光是带岳父看祖国风光可不够，即将远航的方文，心中对妻子有些亏欠，这几天也带着她四处游玩。

济南、南昌、还有可以降落飞机的蒙古大草原。

就这样，到了1月10日。

上海各大报纸刊登了波音公司的广告。

占了头版一半篇幅的波音广告上宣传说，中华飞行员方文，将会驾驶他们公司生产的战机从上海出发，途径8个机场，航程1万公里，抵达欧洲。

这将是一场壮举，从没有人完成过的航线。

这种报道，成功吸引了上海各界人士。

人们纷纷记住了飞机起飞的日子，想在那天结伴而来，一起目睹万里飞行的启程。

......

1月12日，泰山航空暂停营业。

所有的员工穿着整齐工装，在机场上排成方队，齐声道：“预祝总经理圆满完成飞行，安全归来。”

而在机场外，围满了人，都是在观摩飞机起飞的。

方文穿着飞行服，戴着妻子找人专门定做的皮质飞行帽，帽子上面还有专用防风镜。

他提起行李袋，就准备出发。

“等等。”邝明珠仔细打理丈夫的衣领，轻扫，仿佛扫去晦气。“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方文点头：“一定。”

他大步走向伯劳号，从登机梯爬上驾驶位，转身向大家挥手。

一阵阵的掌声传出，在欢呼声中，方文坐进驾驶位，发动了飞机。

飞机缓缓移动，即将加速起飞。

跑道边出现一位身影，那是岳金萍。

她用力的挥手，想让方文看到，目送着伯劳号飞向高空。

而后，邝明珠独自走了过来。

两位默默站着，最终邝明珠出声：“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如今国难当头，作为军人，儿女情长与我无关。”

岳金萍冷声道：“这次来，除了给他送行，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可以为他做主。”

“什么事？”邝明珠问道。

“他有个妹妹，排行老六，在学校读书你知道吗？”

“知道。”

“她老师被抓了，连她也受到牵连。这种事情我不方便出面，你去解决吧。”

“因为什么事？”

“他们组织抗日宣传，结果碰上日本人，两边都动了手，日本人受伤很重，不同意和解。我可以保证他妹妹在监所里不受欺负，但被上面禁止参与这事。”

岳金萍说完，便直接离开。

邝明珠看着其背影，欲言又止，看来想和其打好关系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