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在机场工作人员指引下，停好飞机。

接下来，遇到了国内飞行中最热烈的欢迎。

一大群人，有记者，有官员，有军官。

他们簇拥着一位光头戴着小圆眼镜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

看这架势，方文已经可以猜到，是云南王龙云。

他从飞机上下来，与对方握手。

记者们拿起相机，一阵闪光灯闪烁，拍下了两人握手的照片。

随后，就是龙云的演讲。

“这就是炸沉日军出云号巡洋舰的空中英雄方文，你等滇军航空将士，需向他学习。”

跟他而来的军官立正，齐声到：“不负使命。”

做完这些，记者离去，才轮到正事。

方文，将武汉机场那边说过的话照搬说出，介绍起p26系列战机的各种性能。

对方听着，也会说出自己的判断。

“既然它以灵活机动为主，更适合侦查和骚扰拦截。主攻可能不行吧。”

方文点头回应：“要看环境，p26系列机型机动性高，航程短，注定了这款飞机只能适合陆军航空，在大洋上，这种飞机一旦偏航，只有坠海。”

“那你这架飞机为什么可以飞欧洲？”龙云不解道。

“我做了些改造，给飞机加装了副油箱，这样可以在保证战斗力的情况下，兼顾进攻。”方文解释。

“这样啊。那我买p26战机回来也改装副油箱，不就可以非得更远了吗？”

这个想法，并不专业，方文解释道：

“恐怕不行，p26这种设计，是将优点最大化，本身不适合长途飞行作战，我改造它，也只是一时只需，战斗的时候需要抛射副油箱，同时也损失了两枚航空炸弹的携带能力。”

方文这话是有所保留的，他的伯劳号副油箱暗藏机关，里面有凝固汽油弹，并不是没有轰炸能力。

但这个，是他的秘密，当然不会告诉外人。

一番交谈后，大人物离去，就留下机场军官接待方文。

跟着对方去吃了晚饭，方文也没多聊，直接让其安排住宿的地方。

......

机场临时住宿房间内，方文取出发报机，发送电报。

“已经抵达昆明。”

尼尔回电。

“接下来的航程，你将与大使馆联络，祝好运。”

方文取出电报本，查看第一栏信息，然后调整频率发报给加尔各答方面。

对方回电。

“明日机场接机。”

确定了有人会在加尔各答接待，方文松了個口气。

接下来等到8点半。

上海那边来电。

“事情已经查明，并非六小姐的老师出手，双方当时理论，日本人突然倒地，说是被袭击，为此，才被警署的人带走。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竟然被日本商人讹诈了。

方文倒是不在乎几个钱的事情，倒是担心这是日本人对自己家人动手。

但自己也没法回去，只能让妻子先把人救出来，等自己从欧洲返回再说。

他发送回电。

“即将出国，下次联络时间在三天后。”

之所以定在三天后，是因为整个海外航线预计就是3天时间，方文不打算每晚都给家里报平安，他相信自己绝对能完成整个航程。

电报通讯结束，这次方文却没有立刻睡去。

因为接下来的航线可能出现卫生条件堪忧，没有洗澡和纯净饮用水的情况，他必须准备下。

比如：洗个澡，准备多些饮用水，带些干粮。

........

第二天，方文早早起床，行装多了些东西，一个装水的牛皮水袋，还有十斤重的云南火腿。

这两个东西，按照机场军官的说法，是长途旅行必备。

将东西放进驾驶舱，方文招手与机场的人告别，发动飞机驶入跑道起飞。

飞机一路向西南方向飞去。

穿过密林，老挝高原，进入孟加拉湾。

几个小时的航程中，经历了微凉的云南，潮湿的中南半岛。

从老挝高原出来的时候，一阵大暴雨出现。

飞机无惧暴雨继续飞行，几分钟后突然阳光普照，空气也变得有些咸味。

方文驾驶着飞机沿着孟加拉湾的海岸线飞行，最终抵达了加尔各答机场。

这里在英属印度时期，曾经是首都，城市边的海港维系着大量殖民地贸易往来，因此也很繁华。

方文找到了机场的位置，开启无线电。

用英语呼叫。

无线电装置的沙沙声中，没有回应。

他继续连续呼叫。

对方终于反馈了。

“收缩号听到请回答，我们没有收到你的降落许可。”

什么鬼收缩号？

方文与地面继续交流。

费了一番工夫，才明白。

对方的印度式英语发音并没有听懂方文的话。

他们将伯劳的shrike，听成了shrink。

两者发音相似，前者是一种鸟，后者是收缩的意思。

解释清楚后，下面终于通过了。

飞机向下俯冲，准备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一群肤色黝黑的孩童在飞机下叫喊跑动着。

当飞机降落停入修整区，这些孩童竟然穿过机场那毫无作用的防护，来到机场跑道上，将伯劳号围住。

小孩们说着方文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将双手伸出。

机场工作人员用印度式英语解释道。

“他们在向你乞讨，请给他们一点点食物，或者钱也可以。”

看着下面的小孩，方文伸手到驾驶舱的右侧置物槽，准备抓一把麦芽棒棒糖给他们。

一个声音出现。

“不要做出任何仁慈的事情，你的仁慈得不到回报，还会引来麻烦。”

方文看去，飞机下面又来了一位。

穿着白色小西装，马裤，带着贝雷帽，拄着一根象征性的拐杖。

妥妥的老牌英国贵族绅士的摸样。

对方说得也有道理。

这些小孩随便进入机场，那自己飞机上的东西谁来保护？

要是给了他们糖果，说不得晚上就有人爬进飞机偷东西。

方文将手里的麦芽糖棒放下。

他从登机梯爬下来，与对方握手。

“你好，我是方文。”

“赫尔，加尔各答文化研究员，很高兴见到你，”

对方说出一个很奇怪的职务，方文倒是没兴趣在这方面多问，他更关心的是下一场飞行。

因为担心这里的治安情况，他干脆就不离开，在飞机下和对方交流。

“我想今天就去德里行吗？”

“为什么不在这里待一天呢？你在这里的消费可以报销的。”

方文回头看着正在被机场工作人员驱赶的孩童。

“问题是我能放心将飞机在这里过夜吗？”

赫尔点头：“我明白你的担心了。这不要紧，他们虽然有时候很狡猾，却有着非常有效的阶级制度。你只需要支付一笔费用，雇佣两名高贵的保安，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高贵的保安，奇怪的组合词语。

从互联网时代过来的方文却想明白了。

或许指的是印度的种姓制度。

他问道:“是不是婆罗门？”

赫尔摇头：“婆罗门不会做保安的，是刹帝利。”

说着，他对那位赶跑了孩童的工作人员说到：“去把德赛和拉姆叫来。”

工作人员跑开，过了会，两名肤色较浅，身材高达的男子过来。

方文低声道：“给多少？”

“你有卢比吗？”赫尔拿出本地钞票，上面竟然印着英式的国王头像。

“没有，1英镑可以吗。”方文取出一张小额钞票交给赫尔。

这张钞票，他认为足够支付两个刹帝利看守一夜的费用了。

毕竟在出发前，他专门查看过英镑的汇率。

因为美元贬值，目前汇率为1英镑合4.2美元。

赫尔接过钞票：“足够了。”

他拿出几张卢比，算是雇佣了两名刹帝利看管飞机。

两人对于这个报酬很满意，一个人守着，另一个人跑回去拿来两把长枪，就这样一人背着一把枪在飞机边站岗。

“他们不用轮流看守的吗？”方文惊讶问到。

“等我们走了后，会的。走吧，带上你的贵重物品，我们离开这里。”赫尔回道。

方文点头，爬上飞机，将自己的帆布口袋，还有水以及云南火腿带上。

至于那些珍贵的美国国债，藏在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隐秘部位，想要偷走它们，那就得将整个飞机彻底拆掉。

要真是那样的话，方文也只能认了。

......

两人走在加尔各答机场跑道上。

赫尔对方文带的火腿很感兴趣。

“我在荷兰吃过这种腌制品，用刀削下来很薄的片可以直接吃。”

“是吗，我这叫做云南宣威火腿，也是直接吃的。你想吃吗？”

“那太好了，我有个建议，先去餐厅吃东西。”

方文犹豫了。

他不怕高空飞行的恶劣环境，却怕在加尔各答的食物上中招。

穿越前的网络视频中，可是对这个地方的各种美食有着极为深刻的报道。

也正是因为那种担忧，他才会自带食物和水完成飞行。

但对方的盛情邀请，方文还是同意了。

他被赫尔带到了机场外一个看起来像寺庙的建筑。

里面很多人就餐，席地而坐，用手抓着盘子里的食物，边吃边大声交谈，方文甚至看见他们说话时炸出的唾沫星子。

“还是别，我不习惯这里的饮食。”方文果断拒绝了。

“这太可惜了，这里的食物很好吃的。”赫尔惋惜道。

“我就问你，会不会腹泻？”方文很直接。

赫尔想了下，似乎回忆起某种不好的记忆：“哦，行吧，我们不吃这家。”

“哪家都不吃，我要回去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请你吃火腿和其他的。”

最终赫尔接受了方文的建议。

他带着方文回道机场，安排了住宿。

里面还算整洁，就是两点不好，比较热，苍蝇多。

将门窗关好，方文从帆布口袋中取出食物。

有重庆的怪味胡豆，合川桃片。

有上海的糕点：酥皮松饼。

口袋里还有其他食物，方文可不会都拿出来。

为了保证饮食卫生，他给赫尔匀了一半食物，又用自己的小刀，在云腿上切出两根长条。

糕点零食陪着云腿肉条，算是今天的晚饭。

吃完方文分的食物，赫尔突然感慨。

“我想家了。”

“为什么？”方文问道。

“家里的炸鱼好好吃，已经很久没吃过了。而且我已经厌倦了这里的工作。”赫尔解释道。

方文在心里做出评价：是个很单调无趣的老式英国人。

为了欧洲之行，方文准备与这位多些交流。

他又切了两条火腿肉片，一人一根。

“赫尔，你回去不怕发生战争吗？”

“战争？我们才结束一场世界大战，怎么可能又爆发战争？”赫尔惊讶道。

或许他的反应，就是时下欧洲人的普遍认知。

一战也才过去15年，15年还不够愈合战争的创伤，怎么可能又爆发战争呢？

方文继续交谈。

“因为经济危机啊？现在欧洲所有的国家都过得不好，战争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式。”

赫尔肯定的摇头：“你不了解欧洲，经济危机只是暂时的，我们英联邦有大量资源可以应对这场危机。法国也一样，他们以前在海外的投资还有丰厚的回报。魏玛共和国也即将走出经济困境，据说他们今年的失业率已经回升了。”

如此坚定的判断，让方文不打算就此继续聊下去，转向下一个话题。

“听说过青霉素吗？”

“没听说过。”

至此，方文没了与对方交谈的兴趣。

他委婉的起身送赫尔出门，结束了交谈。

该是联络德里那边的时候了。

方文取出发报机，调整频率，向德里发报。

对方准时回复，确定了明日的航程。

该做的事情做完，在这个枯燥的地方，没啥休闲的，是该休息了。

他从帆布口袋中取出毛毯，铺在木床上，合衣而睡。

炎热的亚热带气候，又是海边，还是人类聚集的城市。

意味着，这一夜，会很热，还有蚊子的袭扰。

嗡嗡嗡的叫声在耳边不断萦绕，时不时还会来上一口。

根本没法睡觉，方文半夜起床几次，突然想起老婆给自己准备行装时叮嘱的：“你去欧洲路途遥远，途中肯定会有很多不适应的，莪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和路上用的东西。”

吃的自己都看过，用的在哪？

他连忙起床，打开帆布包，从最低下取出一个香喷喷的锦缎袋子。

里面有很多小玩意。

驱蚊醒脑的龙虎牌风油精，治疗感冒的保济丸，中暑时吃的仁丹。

以及捆好的艾草卷。

还是老婆考虑的周道，方文点燃艾草，再擦上风油精，才换得安静。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方文立刻起身，去机场跑道那边查看。

两名刹帝利背靠背在飞机下面睡着了。

但从飞机的状况看，昨晚没有遭贼。

他转身回去，叫醒了隔壁房间的赫尔，由赫尔来搞定了机场的油料补给。

随后，也没准备在加尔各答吃早饭，直接登机起飞，飞向第二个印度中转站德里帕拉木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