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

连续三天时间。

孙德彪和名叫张来福的山民沿着长城移动。

两人没有明确目标。

反正就是顺着长城走。

按照孙德彪的想法，那里战斗紧急，就呼叫轰炸那里。

按照这个思路，孙德彪和张来福，竟然从冷口长城段，走到了长城防线中段的凸起防御点喜峰口。

远处的破败城墙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城墙下的草丛中大刀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亮。

这一切都在向两人述说着一场惨烈的战斗曾经在这里爆发过。

“我们来晚了。”孙德彪惋惜道。

“不晚，只要我们找到日本人的大部队，炸死他们。”张来福可没想过战略上的问题，他只要神仙再来一次天罚，炸死足够多的日本人给他爹报仇。

孙德彪点头，两人低着身体，躲过城墙上日本兵的视线，前往下一个目标。

他们过了青山关，来到滦河的上游。

这里，是战斗依然持续着的地方：南天门长城段。

那里，距离北平不过150公里而已。

数千的日本军队在进攻着那段城墙。

远处的滦河上，无数的日本军队正在强行渡河。

天空中，日军轰炸机往复盘旋，将炸弹投向长城。

如此景象，向孙德彪和张来福展示了战争的残酷和庞大。

张来福慌了：“恩公，我们走吧，这里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用。”

孙德彪瞪了眼张来福，打量周围，找了一個隐蔽性好的地方，将伪装布铺开盖好。

然后让张来福在外面放哨，他取出发报机向南边发送电波。

........

上海。

泰山航空总经理举办的婚宴还在持续中。

嘉兴办完，又在上海机场办，气氛非常热闹。

这也是最好的掩饰，谁能想到，这对新人，会在夜晚对日本人进行轰炸呢。

满脸笑容的方文，应酬着各方宾客的敬酒，一杯接着一杯。

没人知道，他喝的全都是白开水，为了每天都可能出现的轰炸行动，酒精是不能碰的东西。

这种婚宴的掩护，持续不了多久了，方文也很急，难道北边的孙德彪出事了吗？

虽然担心，但他依然得满脸笑容与宾客交际。

直到刘掌柜做了一个手势。

这是北边有消息了。

方文顿时抬手摸着太阳穴，摇摇欲坠：“不行了，不行了。头好晕。”

方守信立刻道：“总经理不胜酒量，大家吃好喝好，我送他洞房。”

哄笑声中，方守信扶着方文离开。

出了酒宴，来到住所中，他顿时清醒酒意全无。

一身红嫁衣的邝明珠，起身为他更衣，“你去吧，家里我来掩护你。”

方文郑重点头，从后屋的暗门出去，来到方守信的家。

在那里，刘掌柜将电报文拿出。

接过电报文，方文仔细观看。

【古北口、南天门一带战斗激烈。】

【日军已经渡过滦河，击溃滦河南岸守军，形成合围之势。】

【并有十多架轰炸机不断轰炸，防御军队岌岌可危。】

方文立刻拿出地图，进行分析。

这表明3天前的轰炸优势已经当然无存。

第6师团一共四个旅团，其中平贺旅团被轰炸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三个松田、高田及服部旅团却依然发动了渡河攻击。

长城防线已经大半失陷，最后一段也岌岌可危。

如今的情况是，那一段长城不光要应击正面的敌人，还要对付迂回绕后的第六师团。

刘掌柜和方守信也看得出目前的局势。

两人出声道：

“守备滦河南岸的不是57军吗？一共四个师，少说也得3万多人。”

“是啊，日本第六师团剩下的兵力估计也就一万多人不到两万，还是强行渡河，怎么能够被击溃的。”

两位的疑问，也是方文的疑问。

要说三天前，57军没有进攻平贺旅团营地是因为坚守命令，那现在这局面，又怎么说。

他突然发现，依托长城，国民军队还能和日本军队对抗，在其他环境中，即便是数倍的优势兵力，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国军太弱了。

方文不免悲哀。

但现在不是空悲切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挽回战局。

他思考着轰炸计划。

如今到处都是敌人，孙德彪固定一点进行锁定已经没有效果，毕竟现在日军处于移动作战状态下，应该是非常分散的。

那接下来，就得看自己和孙德彪的配合了。

让孙德彪进行现场指向性轰炸指引，自己根据他的指引进行多点轰炸。

这样才能让一次远程战略轰炸的效果最大化。

生出这个想法后，方文立刻给孙德彪回电。

.........

高山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大石头。

其实这只是一块隐蔽布而已。

孙德彪和张来福在里面默默待在，一动不动。

对面的山上，有一队日本兵路过，对方没有发现他们。

张来福握住长枪，手心汗液淌出，紧张的不得了。

孙德彪倒是平常心态，拿着耳机静静等待回电。

电报传来，他顿时欣喜转译。

【记住你要指引轰炸的地点，今晚，指那炸那。】

看着电文，孙德彪心中豪情万丈。

今晚，他就要做，解决北平的大英雄。

他吩咐道：“来福，你就在这待着，我要出去一趟，找个更好的点。”

“你不要命了，日本人就在外面。”张来福紧张道。

“没事，我有办法。”

说完，孙德彪将一块隐蔽布揣进怀里，小心注视对面，等日本兵下坡后，将隐蔽布盖在身上，爬了出去。

他悄摸摸来到山顶高处。查看四方情况。

那些过河的军队，遭遇了国军抵挡，国军武器还算能打，战斗很激烈。

看样子，今天双方是别想打退对方的。

孙德彪将这个情况牢记在脑中，今晚，这里就是第一个轰炸目标。

就是，日军的人数太多了，稀里哗啦展开，占了好大一片地方，也不知道轰炸机能不能都炸到。

还有长城外的日军，是第二个目标。

他们在远离长城射击范围的地方设立了一个营地，处于三面环山的小山谷。

那里虽然可以保护他们不受背后攻击，却成了轰炸最好的瓮中之鳖。

做出这些判定后，孙德彪爬回了隐蔽点，准备将信号发射器分批拿出去。

张来福犹豫下：“恩公，我跟你出去。”

孙德连忙摇头：“不行，你做不好这个的，别坏了我的事。”

他来回三趟，将东西全部运到山顶，然后盖上隐蔽布，开始了模拟瞄准。

需要轰炸的点很多，到了晚上根本看不清，只能根据白天的锁定来完成。

为了让晚上不出错，孙德彪情急生智，想出一个土办法。

他先将锁定位置确定，然后用小石子做出标记尖头，自己则记住每一个锁定点的角度，这样到了晚上，只要按照尖头进行摆正，再调整角度锁定，就能事半功倍。

当然，这些必须反复练，才能牢牢记住。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降临。

晚上6点半。

f.220在机场中悄然起飞。

飞机飞往湘西机场，将最新一批凝固汽油炸弹装机。

装载完毕后，霍端阳报告情况。

“总经理，共计装机127个载弹板，50公斤凝固汽油炸弹两枚，是目前所有的库存。”

方文点头，产量跟不上消耗，为了保证轰炸效果，就得用新的战术应对。

他确认了两枚凝固汽油炸弹是否牢固，登上飞机起飞，向这东北方飞去。

顺着东北方发来的信号源，飞机准确无误的等抵达目的地，又是凌晨3点多。

下方就是长城抗战的最后坚持，后面就是北平古城，日本人难道想要一句拿下北平吗？

方文挥去思绪，发出指令。

“接下来，我将实行多点轰炸，轰炸形式根据情况变化，每个轰炸区域，可能会有4次投弹，每次投弹时，各投弹口的投弹量不得多于10个载弹板。听明白了吗?”

“明白。“投弹组成员们齐声回复。

那就开始吧，方文进入机械感知状态，全神贯注。

他锁定信号源，尝试了解下方情况，下面是大片阵地。

这种范围绵长的阵地，只要锁准了以直线式轰炸的模式，一路犁过去就是了。

炸完一边，再回来往返，足够这些日本兵喝一壶的。

.......

锁定了下方整体，方文控制飞机摆正机身，向着阵地另一边飞去，同时下达指令。

“投弹。”

早就等待着的投弹员开始了操作，运弹员也将新的载弹板补充到位。

经过大量训练的泰山义勇军成员们，全心全意的进行着投弹操作。

每一个载弹板是6*6=36枚凝固汽油炸弹，三个投弹口一次投放是108枚，完成整个直线式往复轰炸，一共会投出1080枚凝固汽油炸弹。

这些炸弹，掉落地面，爆炸光影此起彼伏，并且不断引燃可以燃烧的东西。

面对这种突入起来的轰炸，各方反应不一。

日军阵地上，火人乱窜，爆炸不断，非常混乱。

因为是正面与敌人对抗，他们的阵地上摆满了各种弹药，这些木质的弹药箱，很容易就被火点引燃，有些在高温下发生了爆炸，进而造成更过的伤害。

而在他们对面的国军部队指挥部中。

也在为此争执。

“军长，日本人又被炸了。”

“这次我们冲不冲？”

“不冲我们东北军的脸面还要吗？说好了守滦河南岸，结果日本人一过河，我们就丢了阵地。”

“不能怪我们啊，日本人有轰炸机，还有大炮。我们的火力太差。”

听着他们的争吵，何军长用力猛地拍在桌子上。

“我决定了。等轰炸结束，立刻组织部队向日军阵地发动冲锋。”

在他的命令下，部队向刚被轰炸过后的阵地火海冲去。

因为凝固汽油炸弹的持续燃烧效果，对方阵地一片混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方文在高空以机械感知观察地面情况。

虽然看不清楚，但通过各种爆炸光点还是能做出一些判断。

似乎日本军队的阵地被攻击了。

他有些欣慰，空袭本身就是要配合地面部队进行的。

这次总算是有了个好结果。

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空袭更期待。

孙德彪怎么还没开始第二个信号源的瞄准？

.........

远处高山上，孙德彪低声亢奋：“炸到了。”

他没有马上调整信号发射装置锁定下一个目标。

因为他不确定两次轰炸需要多少间隔时间。

为此，他等了2分钟，才开始新的锁定。

新的锁定后，期待中的轰炸继续，对第六师团的另一个旅团阵地发起了轰炸。

随后又是第三个旅团阵地。

.......

从凌晨三点，一直到凌晨三点半点，轰炸持续了半个小时时间。

平均每个轰炸点进行了10分钟。

这十五分钟时间，投放的3240枚凝固汽油弹造成了足够的战场混乱。

那片日军阵地，到处都是火点，武器弹药在高温下时不时引起自爆。

这种轰炸的效果，虽然达不到上次那样，却因为持续的燃烧特性，给了国军反击的机会。

夜间火攻，加上国军冲锋，让这场战斗局势瞬间峰回路转。

方文无暇观察接下来的战果，他还有一个轰炸点没有炸完，时间已经快到4点了。

必须尽快完成，在天亮之前返回上海机场。

不然泰山一号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他急切等待着最后的信号出现，在其出现后，立刻飞向最后目标。

在那里完成了盘旋式轰炸。然后将两枚50公斤重的凝固汽油炸弹丢向信号正中心位置。

盘旋式轰炸这次并没有产生好的效果，1000多枚炸弹有一半以上掉在在山谷周围的山梁上。

营地的日本人或许会因此庆幸天神的保佑、

可下一刻，他们迎来了两枚大型凝固汽油弹。

顿时，两股蘑菇云在山谷中升起，狭窄的范围内，汽油弹炸开的火点引燃了山谷中的一切。

做完这些，方文立刻驾驶飞机向南返航。

在凌晨7点的时候，降落在上海机场上。

这个夜晚，泰山一号从上海到湘西机场1000公里，湘西机场---长城----上海2500公里。

还是夜间飞行。

还是搭载了数千枚炸弹的远程轰炸。

估计没人会想象这场轰炸是泰山航空这家私人民航公司做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