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小团体的工作汇报还在继续。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转向了红军。

对于红军，在上海这边的言论评价是很分裂的。

有人欣赏，也有人批判，站得角度不同，利益不同得出的言论也不同。

但相对国民政府而言，很多人都认可这是一只纯洁有理想的队伍。

对此，真正接触了红军的霍端阳就对红军的观感改变巨大。

他向大家说明了他看到的红军。

“上个月，红三军一部进入龙山，遭遇了当地大土匪师兴吾的阻截，战斗只进行了20来分钟，所有的高地全部被红军控制，师兴吾损失了60多名士兵和十挺机枪。”

顿了下，霍端阳看向方文，继续道：“总经理曾说过我对红军有偏见，为此，我特意询问了以前在湘西这里建立根据地的情况。穷苦人是真的向着他们的，士兵们真心实意的加入军队，勇敢进行战斗，为得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确实在想着改变这个世界，我最感动的就是他们说的一句话：“打破旧世界，建立新中华。”。”

霍端阳的话让大家不由意动。

不由讨论起来。

在这個荒诞的年代，贫富差距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各种不公处处皆是。

南京一个车夫一月赚4个大洋，那还不是低收入人群。

穷得地方，种地的佃户甚至连银元都没见过，最大的希望就是为了糊口。

就拿湘西那里说，多山少地，人均种植面积和亩产都很低，土地依然还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

在这种农业社会中，连生产要素都没有的穷苦人，为了能给地主打工，都需要竞争。

竞争不下去的人怎么办？上山当土匪。

这就是现实。

而上海这边，一个富有家庭的子弟夏天出去旅游，消费的银元或者黄金，可以让贫苦的一家三口过上几年好日子。

购买一件定制西装，就要200银元，就这一笔支出，穷人根本不敢去想。

讨论到这里，越发激烈。

大家将看到的各种不公说了出来。

不说别的地方，就拿上海这个东方巴黎来说。

这里也有很多很多的穷人。

他们往往居住在简陋的棚户区或贫民窟中，生活条件恶劣。许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或从事低薪的工作。此外，由于医疗条件落后和营养不良等原因，贫困阶层的健康状况也普遍较差。

那些工厂里骨瘦如柴的童工。

那些黄埔江边拖儿带口乞讨的人们。

他们伸出手期待看着的光鲜过客，其中可能有贪污腐败，尸位素餐，胡作非为。

但这些和他们无关。

阶级固化，穷苦人永远没有反身的机会。

不，应该说没有正规的反身机会。

他们唯有去做黑帮，混混，拉皮条，小偷，骗子等非法营生。

不然得话，只有挨饿，等待营养不良的缓慢死亡过程。

这种社会现状正常吗？！

从国外回来的林水旺，说出了他的见闻。

“都说社会坏，我觉得好不好还是要看人，要是那些有钱人不把同胞当人看，他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欧洲和美国，就算再剥削，也不会不顾人的生死，一口活命的饭总要是有的，他们偏偏不给。我看现在的中华，那些掌管权力的人，坏到骨子里了，如果这么一直下去，还不如前清呢。”

曾经是底层过来的顺子，最有感触。

他期待的看向方文。

“总经理，你说真的可以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吗？”

大家都看向方文，似乎，都在等待一个表态。

该怎么回他们呢？

方文在思索。

他知道未来，也知道只要顺其自然，中华崛起的机会最大。

因此，肯定是支持红军的。

但这个态度，不能轻易表露出来。

从国民党的这几年表现看，轰炸日本人或许没啥，但要是发现与红军有关系，绝对是往死里整。

他不确定自己的小圈子里，有那些人是可以一直信任，又有那些人可能在未来和自己背道而驰。

所以，这个态度，还是别表了，要做就暗地里做，最多拉上真正欣赏红军那套的人。

目前谁欣赏红军呢？

他判断。

顺子和方守信是认同红军的，阶级属性符合，本身也是自己人。

霍端阳可能在转变中。

孙德彪和刘掌柜，还有林水旺是中立。

潘家峰和邝明珠厌恶现在的社会状况，又不欣赏红军的行为。

在南亚还没回来的邵思慎很可能和潘家峰一样。

霍华德吗，一个美国人，这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这么看来，自己的小圈子中，只有三分之一是肯定认同红军的人（自己，方守信，方顺）。

做出这种判断后，方文出声道：“推翻旧秩序，建立新秩序是很困难的事情，我佩服他们的远大理想。好了此事就到这里，我们继续其他的议题，谈谈关于亚欧航线和飞机产权证的事情。”

方文没有表明任何态度，将话题错开。

他安排了未来亚欧航线的工作，找到合适的法语翻译后，林水旺将成为泰山航空亚欧航线的海外经理，工作要点就是巡视航线各中转机场，以及与各地保持沟通。

这是一个重要的职务，良好的沟通才能保证亚欧航线的长远运营。

林水旺本身就是喜欢这种工作的，完全没有意见。

至于飞机产权证的事，在会议最后，特地留下刘掌柜和方守信商谈。

刘掌柜说道：“总经理，产权证的事情，又出变数了。日本人在收购产权证过程中遇到了对手。”

“还有人和他们对着干？”方文惊讶道。

“是啊。”刘掌柜讲述了这三个月内上海发生的新鲜事。

在方文离开上海后，日本人加快了飞机产权证的收购。

他们在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开设的柜台，交易价格比产权证真实价格高两到三成。

这种溢价，本身就是为了吸引产权证物主出售。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发明的飞机产权证交易，却出现了仿效者。

在上海滩这里，有钱赚的生意，绝对不会独门，一旦发现有利可图后，就会有人插手。

第一家仿效者，竟然也在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开了同样业务的柜台。

他们派了人去日本人的柜台抄价格，然后在自己柜台挂牌交易。

和日本人只买不卖不同，这个柜台有买有卖。

有买卖就有价格差，也就产生了交易利润。

很快大家发现了这个玩法，纷纷过来参与。

但这么多人买，没有足够的产权证交易怎么办?

他们竟然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就像股票一样，将飞机产权证拆股。

一本产权证，给分拆成十分，这样就能让更多人参与交易，并产生更多的价差利润。

听刘掌柜说完，方文也被这种奇葩操作给镇住了。

他尝试分析。

“按你这种说法，他们以产权证为信用，发行股票，然后私下进行交易？”

“是啊。而且这种事情，不止一家，后来接连冒出了几家同样业务的。”方守信回复。

“他们就不怕产权证作假吗？”方文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当初为了让桐油换飞机生意保真，特别制作了很难仿照的飞机产权证。

后来，为了让产权证更有可信度，泰山航空还做出了确权转让的业务。

只要通过泰山航空的产权证审核，就能更换产权证业主，然后将新业主归档替换原有档案。

这样就造成了泰山航空有每一份产权证的副本资料，并建立了档案，还有包括暗记，序列号等手段的防伪方式。

只要拿着产权证来泰山航空鉴定下，就能明白产权证是真是假。

他们就是靠着这种确定真正假的手段，建立了信用体系，然后发行股票进行炒作。

事情还能这么操作，也是方文没想到的。

现在产权证股票化成了上海滩的新金融玩法，倒是打乱了日本人的计划。

正好，波音247的替代也不好找，没必要继续和日本人玩下去。

他宣布。

“日本人估计也不许继续进行了，中止产权证的相关计划吧。”

“好，我会安排。”刘掌柜说完和方守信起身离开。

在两人走远了后，方文出门，来到隔壁的方守信家。

此时方守信才回来，看到尾随而来的方文，惊讶道：“少爷，你还有事吗？”

“进屋谈。”

方文进屋，看到在床上躺着的顺子，“顺子，起来下，我有事要说。”

父子俩坐在方文对面，不解的等待着。

“你们对红军怎么看？”方文直接问道。

一听是红军，方顺就激动：“少爷，他们是好人，听说国民党一直在迫害他们，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方文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方守信：“方叔，你呢？”

方守信犹豫下：“少爷，我是穷苦人家出生，小时候一条裤子三个人选，结果长到最后，就我一个人活下来，这世道真的吃人，如果不变的话，永远都是这样。我知道少爷你和我们不同，没经历过那些，也不能明白苦日子是怎样的，可能不明白我们的想法，但我还是要说，红军好样的，他们才是穷人的希望。”

方文点头：“今晚的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以后不要在外面说红军的好话。”

方顺落寞点头。

方守信叹了口气，也同意了。

却没想，方文还没说完。

“我们不说，直接做。顺子，你去暗中接触下红三军的人，问问他们要什么。弄清楚后，我们去买，然后用飞机空投给他们。”

方顺顿时欣喜，保住自己老爹：“爹，我就知道少爷是好人，你看我没说错吧。”

方守信展颜，给儿子一下：“说啥呢，少爷一直就是好人。”

“对对对，一直都是好人。”意识到说错话，顺子立刻改口。

看着父子俩，方文不由露出笑容。

.........

小团体会议结束，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中。

飞机产权证的事情黄了。

日本人的计划还没完成，就在新兴的投资浪潮下黄了。

泰山航空的国际航班也在筹备中。

为期四个月的筹备期，需要完成海外航线的所有建设和准备。

包括：各中转机场的常驻人员培训，喀布尔机场的建设完善，法籍飞行员的航线训练飞行，五名飞行学徒的跟飞训练，二十名空乘人员的配合训练。

以及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4个多月的时间能做好，已经算不错的。

另外，泰山航空自身的货运商贸也重新开展。

这次涉及的物资多了药材运输销售，泰山航空在五大机场城市建立了药材仓库，与药材批发商进行了沟通后，然后与各地药店洽谈。

各家药店是见识了泰山航空在香烟销售领域的表现的，对于航空直供药材还是能接受。

他们需要的一些产地遥远，又要本地加工的生鲜药材，通过飞机运输是最好的途径。

还有一些珍贵药材，原来需要药铺掌柜伙计小心携带长途跋涉带回来，现在也可以通过泰山航空的保价运输运来，倒是少了很多风险。

目前还只有这两样试点，成品药和更大批量的中成药需要确定安全可靠后，这些药店才会合作更多。

除了这些事情，方文也在保持着对湘西那边的关注。

顺子和他爹方守信一起回湘西机场了。

顺子独自一人去寻找红三军，方守信是肯定不放心的。

这可是他的独子啊。

............

湘西地区。

永顺前往龙山的山路上。

方守信，方顺，还有五名杆军保安队成员伪装成行商赶路中。

山路崎岖，土匪横生，可不是好走的，一路上大家都很小心。

行走中，方守信和方顺两父子低声商谈。

“爹，我们去哪？”顺子问道。

红军现在四面楚歌，行踪不定，父子俩想去找，却不知道去哪。

方守信皱眉道：“总经理昨天给的信，6月“湘鄂边剿匪总司令部”调集湖北省保安团3个团、新3旅、第48师142旅，石门、澧县、慈利等县保安团，以及湘军新34师教导团、第3旅等部，对湘鄂边苏区发动围攻。7月的时候，红三军，一部往恩施、咸丰、利川，一部留鹤峰坚持斗争，还有一部进入龙山。我们只有找最近的那只在龙山游击的队伍。”

说得简单，做起来却难。

永顺前往龙山的路途，全都是山区，环境极为恶劣。

想在群山中找到一只正在游击中的队伍，太难了。

一行人穿过三座山梁，好不容来到一片阶梯状山陵，在休息时，顺子拿出望远镜环顾四周，他突然发现东北方向的山下，有十几个人正在与人交战。

这十几人纪律严明，战斗力极强，对方几十人的队伍，只敢远远吊着。

这明显是想要拖住他们，好让援军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