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方文从南京返回济南。
手里有了正式番号,再加上军令部的调令,泰山独立团可以北上开拔,同时军队作战后勤补给和各方策应也少不了。
方文是独立成军,不会接受国民政府的直接命令,也不会有任何外来军需军资,维持这个部队的是自己的商业集团,各方面事由必须安排好。
为此,他特别回了趟武汉,在公司总部召集了自己的小圈子成员,举行战时会议,将南京之行的成果向大家说明,并进行未来行动组织规划。
随后,参加会议的人从仰光、湘西机场、海外各地乘坐飞机赶来。
武汉总部的副总经理邝明珠,总账房刘掌柜,行政总管方守信,航空管理部潘家峰,空中物流及分销部孙德彪,培训中心邵思慎,航空维修部霍华德。
湘西机场主管方顺,机场安全官威廉。
仰光产业园,飞机制造厂代理厂长柏则善,石油炼化厂兼武器厂主管霍端阳。
海外国际事业部巡检主管李铁柱。
景洪青霉素制药厂主管刘金瑞。
雇佣兵团:周破门,钱隐行,赵婉平,刘玉宝。
飞行俱乐部:刘银锋。
除了吴影踪需要维持机场的防护,防止那些潜伏的日本特务搞破坏,还有远在美国的林水旺和赵九,以及在上海秘密情报站的陈锁芯和刘影手外,其他人都到了。
这是最近一年多来,方文信任的人聚得最齐的一次。
为了当初的记忆,方文将集会的地点放在自己的住所内
将近20人在武汉机场附近的总经理大宅中,两桌酒席开席。
大家很久没见,不由热切交谈起来,推杯换盏间说着这一年多时间中各自的经历。
方文微笑和自己小圈子的人交谈着,也在观察着大家的变化。
随着时间流逝,跟随自己的人在经济和社会地位上都得到了提升,人是会因为时间和经历变化的,也不知道现在需要他们的时候,能不能和自己一条心。
在他的观察中,最初跟随自己的那批老人,包括年轻的潘家峰在内,都很成熟老年精干。
这是集团繁重事务给他们带来的变化,每天要应对大量的本职工作,曾经的激情还在吗?
而从特别行动队分出去的年轻人更有活力和干劲,他们对于战争反而更迫切期待。
一个小时的就餐时间结束,方文带着大家离席来到住所的后院。
围墙边长满了爬山虎的后院很清静,为了容下18人开会,摆上了很多椅子。
等大家坐好,方文出声道。
“华北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吗?”
所有人都点头,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会不了解。
方文继续道:
“日军已经彻底撕破脸,在华北地区发动进攻。如今天津和北平已经沦陷,整個华北地区处于危急中,但因为前几年日本人在华北培养的汉奸和伪军,估计用不了多久华北全境将会失守,随后将会南下进攻中原其他地区。”
顿了下,方文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继续道:“当初公司初创之时,我就表明态度,一定会和日本侵略者抗争到底。这次,我在南京拿到了泰山独立团的番号,以及北上调令。也就是说,我们的泰山义勇军将会独立成军北上抗日。本次会议就是针对此事,可有人反对?”
没人反对,大家都是方文信任的人,也一直都知道方文的态度。
这让方文有些放心。
他接着道:“泰山独立团,是我们泰山航空独力支持创建的抗日武装,今后北上作战,后勤补给,军需生产,伤员治疗转移等一系列事情都需要大家协同合作,让独立团可以放掉所有包袱,全力作战。”
刘掌柜带头表态:“总经理,你放心,这些事情保证做好。”
其他人也在应和。
随即,方文说出安排。
泰山独立团的制式军装,由妻子邝明珠负责,按照已经设计好的样式,制作1000套,送往济南仓库。
泰山独立团使用的子弹都是标准7.92毫米子弹,这两年子弹生产技术改良,已经完全可以使用自己生产的7.92毫米子弹用于步枪和机枪装备。
子弹和油料供应北方,由仰光的霍端阳和总部这边的方守信一同负责,通过泰山航空自己的运输线路运送。
医疗方面由刘掌柜和孙德彪负责,他们要在两个月内,在武汉建立一个外科疗养医院,并且派驻到济南一只医疗手术队。
青霉素厂那边,产量必须提上去,停止对上海的供应,全部运到济南机场仓库。
安排完这些事由,方文出声道:
“其他人也要尽力做好自己本职工作,随时准备接受派发的抗战任务,不可松懈。现在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这里说出来。”
到了畅所欲言的时候,立刻便有人发言。
其他人虽然没有接到战时工作任务,也愿意积极配合。
特别是威廉。
作为一名德国军官,他需要证明自己的军事能力。
在湘西机场带着100名杆军保安队训练了这么久,他也想要带着这只部队一同北上,加入泰山独立团。
对此,方文询问方顺。
“要是这只保安队走了,湘西机场那边的安保怎么办?”
方顺回道:“雇佣兵团和保安队离开,并不会影响机场的安全。我已经招募了附近的村民作为新的保安,并且,机场内的员工这两年也经过威廉的军事化训练,他们也可以拿枪作战,附近还没什么势力可以来机场捣乱。”
这两年,湘西机场那边经营的很好,再也不是刚去的时候,担心附近土匪骚扰。
特别是威廉带队的那段时间,经常出去拉练,附近的小股土匪不堪其扰,早就搬到更远的地方。
听方顺这么一说,方文也就对湘西机场的安全放心,随即同意了威廉带队加入泰山独立团。
至于团内编制,归属于独立团地面作战营,湘西连。
会议也就到此结束,方文宣布散会,明天开始正式实施,并通过电报向济南及时汇报情况进展。
而在其他人离开后。
潘家峰却留下来,他期待看着方文:“老师,我想要开战机,和你一起战斗。”
看着潘家峰,方文犹豫了。
这个徒弟,是他看着从18岁的高中生成长到现在,是自己教导出来的优秀飞行员和航空管理者。
但战争是残酷的,别看泰山航空队目前还没有出现伤亡,那不过是运气和技术的结果而已。
在未来复杂的空战环境下,大量的飞机在空中交集,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单对单规避对方射击角度,危险也会成倍增加。
那时除了自己有些把握保障安全外,航空队里的所有飞行员,都是提着脑袋在开飞机战斗。
他又怎么能放心让潘家峰来如此危险的地方呢?
因此,方文心中改变了主意,委婉道。
“你是独子,又没结婚,让你参加航空队,我没法给你爸妈交代。”
这确实是潘家峰面临的问题,方文曾经听他说过这事。
就像邝安明一样。
这个时代,成家才是一个男人独立的表现,没成家之前,父母是可以阻止他们各种冒险的行为的。
对此,潘家峰却有应对办法,他露出得意笑容。
“师父,我有未婚妻了,我爸妈也喜欢她。你说的事,我也和父母讨论过,他们要求我先成婚,才能学开战机。要不,开完会后,我去趟上海,带来给你看看我未婚妻?”
“你爸妈还没接过来吗?不是早就告诉你要接到武汉来?”方文斥责道,如今局势随时都会发生变化,上海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我这不就是准备去上海接他们吗?”潘家峰回道。
“那行吧,我们开个专机过去,把你父母,还有你未婚妻家人一同带到武汉来。顺便让我看看你未婚妻。”方文笑道。
随即。两人直接前往机场,开着一架刚检修停飞的波音247,飞往上海。
.......
师徒俩很久没有一起飞行了。
在飞往上海的途中,方文还打趣问道。
“你小子,有未婚妻还不早说,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我回去了一趟,劝说我父母离开上海。那段时间,高中同学聚会,认识了一位同校女生,一来二去很谈得来,然后就谈上了。”
“还是自由恋爱啊。有你的。”
“师父,比不上你啊。听说你直接去广州,将师娘带着私奔,害得师娘家里面到处找你们。”
方文没想到,当初自己和邝明珠的糗事竟然被徒弟知道了。
他有些尴尬,诺诺然问道:“这事谁告诉你的?有多少人知道?”
“上次去广州水上飞机场检查,那边的人说的,你和师娘的事在广州早就传开了。”
原来如此,那时候确实闹的很大,方文想起当时带着不知所措的邝明珠私奔的景象,不由露出笑容。
两个多小时飞行后,波音247降落在上海机场上。
如今的上海,已经阴云密布。
事态变得越发紧张。
人们匆匆离开上海,机场就是很多人最佳的选择。
而方文驾驶来的这家飞机,成了很多在机场外等待的人的希望。
他们高举着法币,挥舞叫嚷着:“让我进去,我有钱。”“给我卖张票。”“求求你了,带我们走吧。”
看着这番景象,方文不能软心肠,要先顾及自己的身边人。
而且这个头不能开,不然机场的秩序立马崩溃。
他和潘家峰走到机场办公室,与驻留在机场的泰山办事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这边怎么回事?”
“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人开车冲击机场,还开枪射击,打死了一名中华航空的保安队员。保安队的人还击,将三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击毙,”
机场的事情,方文在南京时就有听闻。
也正是这件事,导致日海军陆战队再度增兵上海,搞的国民政府收到多国领事质疑。
上海可是民国资本集中之地,是最有钱的人待的地方,他们的不满最终导致了国民政府放下最后的犹豫,宣布对日正式开战。
而现在,根据办事处工作人员说的,日海军陆战队士兵向租界外发动进攻,双方各有行动,暂时还没有引起更大冲突。
但这种局势,引得成千上万人涌入租界中避难。
还有很多人直接选择逃离这座城市。
........
听办事处工作人员说完,潘家峰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就是因为自己的懈怠,让父母和女友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此时的他,满脸懊悔内疚。
方文知道还有时间,安慰道:“不要急,上海这边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打,莪们现在就进城,把人接出来。”
有师父的话,潘家峰顿时恢复情绪,在泰山人的眼里,方文就是无所不能的。
随即,方文和潘家峰从机场侧门离开,来到机场路的一间民居。
那里住着一位孤老。
老人一看就方文,就默不作声的打开房门,然后又坐回门口的椅子上。
“他是?”潘家峰低声问道。
方文什么都没说,直接带潘家峰进入房内。
在最里面,竟然有一个车库。
车库内是一辆方文当初改造过的汽车,有一年多没用。
他检查一番,确定可以开。
随后让潘家峰给车加上油,自己则在一旁易容伪装。
做好了后,他驾驶汽车从房子后面开出来。
改装的黑色斯蒂庞克轿车驶向城市。
直奔潘家峰家里所在的位置。
一路上,虽然有些混乱,却没有发现日军士兵。
等到了地方,潘家峰带着方文上楼。
这是方文第一次来潘家峰家,以前和其父母见面都是在机场和公司中。
随着敲门声,房门开了。
一名中年妇人看见是潘家峰,惊喜道:“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潘家峰急切道:“妈,我来接你和爸离开的,快点收拾行李。”
潘妈伸头往外面看了下,低声道:“进来说。”
进门后,潘妈连忙关门,招呼里屋:“先生,快出来,儿子回来了,他说是来接我们离开的。”
潘父从里屋走出,相对于潘母,他冷静很多,还知道询问方文的身份。
“家峰,这位是?”
“是我的同事,爸,你快点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得走。”潘家峰急切道。
在他的催促下,两人这才开始收拾,主要是值得纪念和珍贵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带走。
等他们俩个收拾好东西,立刻一同下楼,开车驶出上海市区。
汽车回到了上海机场,将父母安置在机场内的泰山航空办事处,两人再度回城。
这次,两人分开行动,潘家峰去找他女友及家人,方文则去看看梁先生和林先生家里有人吗?
方文去了那边,上楼,准备敲门,结果看到房门上的铁锁,明白梁先生和林先生已经离开。
这也好,不用担心两人的安危。
他又驱车去了趟明星电影公司。
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留守的人说,都搬到城外的摄影场地去了,要是局势继续恶化的话,还可能离开上海。
所以说,在危难中,大家都在进行着准备。
方文又想了下,是否还有可以帮助的人?
除了以上这些,还有高中同学闵邦任。
随即,方文驱车来到了上海商业储蓄银行。
那家小银行竟然还在营业。
方文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他在银行大厅扫视一圈,办理业务的的人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倒是有五位。
闵邦任是里面职位最高的,坐在经理办公室中,看来这一年多,他升职了。
但这个代价也太大,如此危机情况下,他竟然还在上班。
方文直接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闵邦任先生吗?我是受你同学委托,前来接你和你的家人离开上海避难的。”
“我同学?”闵邦任惊讶道。
“泰山航空总经理方文,我是他派来的飞行员。”方文解释道。
“哦,请坐。”闵邦任连忙起身让方文坐下谈。
“这事,你去告诉他,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在上海,不管是谁当权,都需要管钱的人,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看来闵邦任是有办法规避危险了,每个人在乱世都有自己的应对手段,方文没说什么,直接离开。
随后,他驱车抵达和潘家峰约定好的地方,在那里,见到了潘家峰的女友和家人。
“师父,她叫沈淑云,我高中同学,民国二十一年从北平转学过来的。”
方文愣住,面前的人似乎有点熟悉。
不光是这个年轻女性,还有她身后的盘头妇女。
似乎什么时候见到过。
他还在想,倒是对方先发现。
“救命恩人,淑云,他是在火车上救我们娘俩的那位。”盘头妇人惊喜道。
是啊,原来是这两位,当初方文从北平来上海,在火车上遇到母女俩差点被拍花子的人贩子给骗了,顺手解救。
这几年过去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和潘家峰是一个学校同期同学。
现在还成了自己徒弟的未婚妻。
方文不禁感慨人生的际遇巧合,总是那么不经意的出现。
他驱车带着这一家人离开上海,穿过机场外拥堵的人群,和潘家峰的父母一起登上飞机离开。
...........
局势越发恶化,从华北到上海,战火在蔓延。
各方面部队在调派中。
新四军的番号也在议定,国共合作,全面抗日时期即将到来。
同时,泰山独立团,也在抓紧时间往北方输送。
湘西机场的步兵,乘坐泰山一号运输机,多批次往北方飞去,一次可以乘坐两百人,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两辆坦克。
常德新开设的重型拖拉机厂大门开启,两辆泰山松坦克,一辆运兵车,一辆油料车开出。
那威武的坦克两侧,还站着七八名雇佣兵团士兵。
这一行,在常德人的惊讶中开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