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日子喧嚣而又热闹,郑国辉在大年三十前,一直忙于应酬连续不断的婚礼酒宴。
通州城的婚宴,是典型的流水席。
前来参加婚宴的亲近乡邻奉上礼金或礼物,不拘多少,便可入席吃酒,那些家贫拿不出礼物者,只需在厨下帮忙一日,也可以坐上酒席。
连日来,附近的几县乡邻亲族接踵而至。
很多是如皋,启东,海安,如东以及临近通州的金沙镇人氏,正好到年根进城逛逛,能够和郑氏家族扯上亲,顺便上个礼吃个饭,反正礼金不拘多少。
如此一来
郑府阔绰的流水酒宴连着摆了四五天,有酒,有肉好吃的接待着,把郑氏一族好客豪爽的名头又打了出去,其他的族人苦笑连连。
像这般法子搞,真的学不来。
大房头那是家大业大,贴個一二千两银子,那是洒洒水了,若是其他房头也这么搞,那得吐血呀。
尤其郑国辉还要求酒肉管饱,这年头能达到这4个字要求,那得多大手笔?
郑国辉倒是无所谓,他的亲事没有用大房头的银子,直接从崇明岛转运过来320头猪,所有的肉全部活猪现杀,没有用那些冻条猪,到临了也只用了270头猪。
还有50多头猪,郑国辉大手一挥直接给各房头亲戚分了,尤其是庶出的8个房头,每个房头领三头猪,让他们回家自己去分。
每家分多少,那就不管了。
1866年的新年
通州的郑氏家族每个房头都过了一个肥年,不但平日里的所得大增,将军大人回到通州还发肉,发米,发面,发糖果,这给近支亲族们全都高兴坏了,一叠声的说好。
郑国辉也没在意,左右几百两银子的事儿,就图一个喜庆。
如今的崇明岛可是几万头猪,就算收个六成的税,那也不是个小数字,肉多的吃不完。
怎么会有这么多?
其实最开始也就几百头猪,这不到一年就繁衍成几千头猪,两年后繁衍成几万头猪,一片兴旺的景象。
只要有充足的猪食,猪群的规模都不是个事儿。
所以现在,南下的船队都会将四五个月的猪仔带上,每一次都会带个几百头猪,前往南洋繁育发展。
棉兰老岛可是个好地方,如今虽然不可能放开来用粮食喂猪,但架不住海带和野草太多了,而且还有漫山遍野的热带水果,养猪是一等一的好。
粮食产量虽然每亩也只有200多斤,但木薯的产量高,一亩至少五六千斤往上。菠萝的产量更是惊人,一亩地1万斤起步,2万斤不封顶。
随便的一个菠萝种植园,菠萝的产量都是以千吨计,三五千吨算是少的了。
现在规划中的菠萝种植园,在棉兰老岛就有几十个,数量还在稳步递增,每年的产量惊人。
大年初一,同治5年(注;1866年2月18日)
这天一大早
天还没亮的时候,郑国辉就早早的沐浴焚香,然后汇集到老宅的前厅里,这里已经汇聚了一大帮子郑氏宗族的长辈近支,还有各房头的晚辈男丁。
全都身穿祭祖的黑色旗袍,神色一片肃穆。
宣礼官高喊一声;
“祭祖喽……三牲祭品,起……”
“孝子贤孙们……跟……”
前面仆役们抬着整猪,整羊,上面都贴着大红喜字儿,还有各样的糕点,果品,担子上也同样贴着大红喜字儿,在鼓乐队的敲打声中一路前行。
郑氏宗族的孝子贤孙们,在族长郑守仁的引领开,各房头排成有序的队伍,有老有少,在夜色中向宗祠走去。
所有参加祭祀的人,皆为男丁。
有人会问,不久前才搞过规模宏大的祭祀吗,怎么又来?
这就得说到宗族规矩了。
举凡遇到了大事小情,那必须得向列祖列宗祷告,祈求祖宗保佑,下一步更加兴旺发达。
郑氏宗族上一次确实搞过宗祠祭祀,而且对宗祠进行了大规模的翻修,增建了广场牌坊和议事大厅。还扩展了宗祠规模,整个通州城为之震动。
郑氏宗族的子孙后代有了出息,做了大官,清香一柱祷告列祖列宗,这是报喜,也是炫耀,难道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那时候郑国辉还是金陵城守尉,如今又升官了,朝廷赏封了从二品江南副将,而且迎娶了皖北名门望族李家的嫡女为妻,这是妥妥的大喜事啊!
难道不应该告诉列祖列宗,让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也高兴一下,顺便向父老乡亲炫耀一下,这也很合理啊!
直到临近中午
郑国辉在一身疲惫的返回,夫人早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营养羹汤,他接过来不顾烫嘴的便大口吃了起来,着实饿的够呛。
“老爷慢点用,当心烫着。”郑李氏神情温柔的拿出白丝绢帕,将他嘴角溢出的汤汁拭去,仿若照顾孩子。
郑国辉嚼了几下咽下肚子,这才说道;“天不亮就出门祭祖,磕了几十个头,好不容易快结束了。那些老货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在这时候宗堂议事,净说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
以如今郑国辉的眼界,早已经看不上族老口中的大事儿,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在那里听,因为他是仅次于族长的重要人物。
夫人嫣然一笑,道;
“哪个宗族都是这样,家父和二叔只要回乡,都会被扯着商议宗族大事。无非就是多些田亩,捐助族学,修桥铺路之类的事情。虽则心中不耐,但不可表露于外,从善如流方是道理。”
郑国辉动作利索的将剩下的几口全都刨进嘴里,感觉身上从上到下都暖和了,肚子里也有东西,放下手中的大汤碗说道;
“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相公我已经吃的半饱了,中午这顿饭就不急迫了。”
“那可以稍微推迟一些吃,妾身让冬梅去回禀老太爷,中午就不过去一起用饭了,免得让他们等。”
“行,也该歇歇了。这一天天的啥事儿没干还累的够呛。”郑国辉点头同意,他张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天起早了,我去小睡一会儿,起来再用饭吧。”
夫人知道他的胃口大,炖出来的一盆羹汤分量可不少。
“嗯,让如琴陪老爷睡吧,等老爷起来再用饭。”郑李氏点头答应道。
郑国辉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就向寝室走去。
他现在也习惯有女人服侍睡觉,手中有个抓着抱着的娇柔身子,揽在怀中睡得更香。
如琴红着脸跟在后面,到了寝室后放开被子,帮着老爷脱了外衣,自己也脱了,率先钻进了被子里去,蒙住了头。
郑国辉又打了个哈欠,直接上床钻进被窝里,伸手揽过身子微微颤抖的如琴,抱着她凹凸有致的娇俏身子,嗅着少女身上的处女芬芳,闭起眼睛便睡去了。
不一会儿
便发出了轻轻的酣睡声,有节奏的响起来。
如琴原本有些僵直的身体,如今已彻底放松下来,只是从被窝里露出的俏丽脸庞,已经渲染上了大片红云。
她的小脑袋偎依在老爷宽厚的胸膛里,感受着男人强壮的心跳,还有那微不可查的一丝汗味儿,仿若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让如琴迷醉的沉浸其中。
她超爱闻这样的汗味,娇柔的身体里丝丝麻麻的仿佛酥了一般,化作了一滩水。
仰头望着老爷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那硬硬的胡茬子。
如琴颤抖的伸出嫩白的小手,轻轻抚摸老爷的下巴,小手被扎的生痛,却仿佛什么铁硬的东西撞进了少女的心里。
这一刻
如琴幸福的想要呻吟出来,她果断的用上面的一只小手,紧紧抱住老爷这强壮的身子,把自己娇柔的躯体紧紧的贴上去。
若是能合在一起,她想永不分离。
没过一会儿,便也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安逸的日子犹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元宵节。
崇明岛上
郑国辉前天便抵达了镇上,这两天去下面的村屯跑了一圈,看到的情况比较满意。
崇明岛的住户已经基本固定了,约有2万多个难民家庭定居下来,还有一万大几千个单身汉,不想远离故土,随后也在村屯里安顿下来。
整个崇明岛遍布了120多个村,发展出了10多个镇,村落的房屋也齐心合力的修建起来,让大家居有其所。
崇明岛实行的政策,基本是军屯式的佃户制,这些民众耕种的土地都是佃租,要上交六成的粮税。
但是允许养鸡,养鸭,养鹅,养猪,而且数量不限,只不过同样要抽税,鸡鸭鹅禽类是抽税一半。猪,牛,羊,驴这些牲口税率是抽六成。
这里面最大的好处
就是农户自家吃的鸡蛋,鸭蛋,鹅蛋不抽税,这极大的鼓舞了佃户的积极性,到了年节跟前,家家都腌了咸鸭蛋,松花蛋之类的农家菜,用于改善生活。
芦苇荡里可以打猎,捕鱼,田梗野地里可以挖野菜,这个也是不抽税的,勤劳的人家可以将生活过得很好。
养猪,养驴子,养牛的人家也不少,虽然岛上抽税六成,但是佃户的养殖积极性依然高涨。
因为猪崽儿,牛犊子和小驴仔都是岛上给发的,由佃户们自愿领养,这些牲口生下的小犊子一律上交,牲口养大了可以售卖。
佃户们种田只能满足温饱,想要日子过得好,那就必须得养牲口和家禽,这样牵到集市上缴了税以后卖了,手下还能落一些活钱。
给妻儿扯一些布做衣裳,攒点钱娶媳妇,买些针头线脑的家用,买些农具或盖房子盖牲口棚,全都指望着这些家禽家畜了。
一般人不敢逃税,被抓到那可是真要命的事儿,搞不好被罚的倾家荡产,还被打入苦役营中。
在崇明岛也有苦役营,有些小偷小摸的被抓到直接就丢进去。还有些耍流氓的,持强凌弱的,斗殴闹事的不法之徒,抓到后通通丢入苦役营中。
有些人三天好日子一过,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崇明岛可不惯着这些坏毛病,向来实行的是严刑峻法,除了触及外逃偷渡这条禁忌砍头示众以外,其他只要不伤及人命,通通丢入苦役营中劳动。
这两年功夫
苦役营发展到了400多人规模,统一的特征就是脸上刺了青,每人脚上一条铁链子,衣衫褴褛的天天干苦力,在寒冬腊月也不休息。
在镇上修桥铺路,挖水沟,路过的群众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经常会有人对后来者说;
“你们看看那就是作奸犯科的人,只要被抓到就丢入苦役营中,这辈子算是毁了。”
“在这岛上,做什么事一定要奉公守法,可不能喝了三两猫尿不知道姓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将军大人仁慈,给了机会还不珍惜,这就是胡作非为的下场。宜戒之慎之啊!”
有了这些榜样在前,崇明岛上的风气为之一清。
在下面的乡镇
可以说路不拾遗,乡邻友好和睦,有了矛盾也会找村里调解,而不是自己上手先干一场。
当时干确实是痛快了,可后果却不能够承受。
于是所有人学会了讲道理,讲不清道理就请村里面出面公断,矛盾总能解决。
心里有个怕的,自然就乖巧多了。
在光明镇附近
就有4个规模极大的居留营,这些都是准备下南洋的难民,有男有女有孩子,只不过是在这里暂时中转,等待船队来了以后便登船南下。
如今的运输船有了经验,一些身体强壮的孩子也可以跟随父母下南洋,晕船的反应还没有大人那么大。
当然了,过于幼小的孩子不行。
居留营里全是土坯茅草房子,一排一排的很整齐,每一排房子前面都有压水井,还有青石砌的大水池子,在这里可以洗漱用水。
居留营里不允许单独做饭,而是集体施粥,每天两顿,每人一顿一碗稀饭,一片咸大头菜,想多吃也没有。
在伙房里帮忙着人,大概率能吃饱。
想要吃的好,那等于天方夜谭,能这样一天两顿有饭吃,将就活着就不错了。
这里用的是公共厕所,严禁随地便溺,违者一旦被抓住就要抽鞭子。
随地小便抽三鞭子,随地大便抽五鞭子,是用那种手指头粗的竹条抽,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
不管大人小孩儿,违者一律抽鞭子。
只要打过一次,那么这人一辈子都不敢随地大小便,记忆就是这么深刻,方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居留营每个房间住8人,基本上是人挤人。两个家庭可以合住一间,全都是用茅草打地铺,没有什么床铺的说法。
郑国辉在元宵节前抵达的时候,居留营中还有差不多5万人,分散在周边村镇10多个居留营中。
进入居留营不允许随意出门,这是防止难民们小偷小摸,眼睛饿绿了那真是什么都偷,这让定居下来的村民深恶痛绝,曾发生了不少矛盾。
为了杜绝矛盾,干脆就不允许难民出居留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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