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郑国辉结束了在金沙县的工作视察，率领随从向南抵达伊力甘县，县丞康宁早已经出城迎候，一同返回了县城。

伊力甘县是新设县治，城市面貌远没有金沙县那么整洁，有序和繁荣，整个县城也只有区区几条街，居民1.4万余人。

简单吃过了午饭

郑国辉一行便来到了县城的第二玻璃器皿厂，依靠着石英矿资源，伊利干县发展出了三家玻璃厂和十几家玻璃器皿作坊。

第二玻璃器皿厂是本县最大的企业，拥有员工430余人，共计7口窑。

郑国辉一行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厂长率领几个头目在迎候，厂里的工人依然在忙碌生产，一個个手脚不停。

这是郑国辉定下的规矩

无论任何的视察和参观，严禁迎来送往，严禁大吃大喝，严禁赠送和索要礼物，只能安排标准范围内的饭菜招待，一切以工作为主。

各府县之间，工作性的参观交流很有必要。

特别是一些效果显著的举措，亲临现场见证交流，更方便其它地方汲取经验，从而推广开来。

但要避免形成吃喝之风，一开始就立好了规矩。

简单寒暄几句

这里的厂长便殷勤的领着众人参观，并且一路介绍生产销售情况，听起来让人相当满意。

玻璃器皿厂主要生产各种生活所需杯子，瓶子，所以实用为主，几家玻璃厂各有特色，销售相当火爆。

在厂院里

就有几辆等货的畜力车，只要生产出来，立刻就装上车运往百货商店，很快就会销售一空。

厂房里的温度相当高，工人们都在忙碌着。郑国辉认真的参观，不时的询问几句，县丞康宁，曹文秀，穆青等人紧紧跟随。

工人们从窑里夹出一块烧成橘红的软坯，用力的吹出一个橘红气球，再动作利索的放入模具里，一个瓶子的雏形很快就呈现出来，前后也就是1分多钟。

很多工人都在做着类似的工作，不断的重复。

瓶子有各种各样，郑国辉拿起来看一看，发现瓶身上还是有不少瑕疵，黑点，起皱起泡等等，在光洁的玻璃上一览无余。

其他的成品，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他问道；

“这样有瑕疵的玻璃瓶，是因为什么原因？”

“回禀大帅，这是早前的工序，炉料筛查的不细，混入了一些杂质形成的瑕疵，但不影响使用。”

“没人反应吗？”

“回大帅的话，现在我们的这些产品到了商店，很快就销售一空，无人谈及此事。”

“要加强对质量的要求，所谓精益求精指的就是这点，不能只满足于生产出来就行了。”语气停顿了一下，郑国辉又说道；

“可以生产一些高质量没有瑕疵的产品，定价略高一些，看看市场的反应。

现在物资较为缺乏，民众也不太讲究。

等到各地都开办出玻璃厂，物资丰富了起来，那时候再抓质量就迟了。

这就像大陆的瓷器窖，好的瓷器可以卖的价格更高，民众也认。差的瓷器只能沦为大路货，破产倒闭的不在少数啊。”

“大帅训示，小的记下了。”这个厂长点头哈腰的谄媚说道。

“嗯。”

郑国辉简单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玻璃瓶，继续向前走去，随口问道；“产量怎么样？”

“回大帅的话，我们二厂一线催制的工人有180多号，每天能生产15000个左右，基本生产出来就运走了，厂里没有存货。”

“影响产量的难点是什么？”

“回大帅的话，精细的炉料往往供应不及，而且杂质太多。厂里不得不安排几十个工人，反复的筛选。”

“有没有想过增加一些花色品种？”

“回大帅的话，现在百货商店那边要的货又多又急，这几天又招了30多人，大多还是学徒工。厂里无暇他顾，先要满足订单才行。”

“嗯，说的也是。”

郑国辉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就是要听到基层的真实声音，真实的想法，所以没有过多的评价。

结束了在这家厂的视察，郑国辉又看了几家工厂和酱园醋坊，这才返回行营休息。

今天看到的情况

符合一个新设立的县治的面貌，处于草创阶段，到处都是一片粗犷但生机勃勃的景象，有待于进一步纳入轨道。

作为一个典型的农业县，伊力甘县拥有的工业项目不多，无非也就是玻璃厂，火柴厂，碾米厂，榨油厂，酱园醋坊，砖窑木材厂之类。

除了玻璃厂，其他的这些工厂是各县的基本配备，每个县都有一些，只是数量多少罢了。

郑国辉坐在书房内，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文件，他在考虑将伊力甘县的玻璃产业做大做强。

区区几家玻璃厂哪里能行，至少得几十家才行。

这关系到他的一个大战略，那就是利用本地的资源优势，制作能够出口换银子的水果罐头。

无论在北美，大陆，印度还是中东，对热带水果罐头都有一定的市场需求，是一项不错的出口产品，能够长期换来银子。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玻璃瓶盖和食品防腐技术，防腐技术倒有一些现成的可用，倒是玻璃瓶盖是一个难点。

在很早的时候，人们就用硝石来保存肉类，拿破仑时代，法国人在食品中加入水杨酸，可以让罐头保存的时间更长。

诸如此类的方法，还有很多。

只是这个玻璃瓶盖？

郑国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觉得凭着棉兰老岛自身的能力，至少还得大半年以后，才能生产出合格的玻璃瓶盖。

这玩意儿首先得要薄铁板加工而成，仅这一难题，就难住了他。

想来想去

郑国辉还是决定在乔-史密斯第三批货订单中，加入一定数量的薄铁板需求，以及加工瓶盖的轧制机器。

这种轧制机器倒是很简单，主要是将小圆铁片放在模具上，冲床一轧就是一个，一天生产几万个瓶盖跟玩儿似的。

“报告大帅，曹先生和穆先生求见。”

这个声音打断了郑国辉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吩咐说道；“请，备茶待客。”

“属下遵命。”

曹玉秀和穆青两人联袂而来，他们现在身上没有官职任命，依然是客卿的角色，对大帅执礼甚恭。

这段时间以来

两人始终跟着郑国辉东跑西看，极大的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感觉所学所得比以往许多年都多，极大的增强了实践能力。

分宾主坐下

郑国辉笑着与两人寒暄一会儿，只见穆青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肃然的站起来拜了一下，开口说道；

“大帅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自从南下以来，跟随在大帅身边所见所闻，学生等受益匪浅，深以为敬。

前有知城兄等人先后赴任，后有玉秀兄拟赴天使港之说，学生心中瘙痒难耐，着实按捺不住。

所以斗胆扯来文秀兄，向大帅请命。

青虽不才，粗通三韬五略，经吏子集，亦有一颗大展拳脚的企望，愿意为拓殖南洋贡献微薄之力。

大帅所行之事，当开创我华夏一族数千年未有之新局面。

值此契机

青斗胆自荐，恳请大帅给一个任事的机会，学生誓必兢兢业业效力。

任何艰难险阻，皆不为惧。

若违此誓愿，甘受刀斧加身之刑，绝无怨言。”

这番话道出了穆青火热的心思，此人年少成名，年逾二十便金榜题名，高中同进士出身，外放鲁省任七品平邑县令。

四年任期内，年年考评为上上。

朝廷传来旨意，升赏穆青为6品工部知事，俟待交接官印后，即刻回京履任

那个时候

上官赏识，朝廷提拔重用，穆青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灾难也在这时候来临，太平乱匪大军北伐，浩浩荡荡的大军正好途经平邑县，恰好就堵在北上的大道上。

结果自不待言，穆青虽然集结本县兵丁乡勇竭力反抗，但无异于蜉蝣撼树，最终依然是城破人亡。

原本穆青一腔热血要与城池共存亡，却被老管家一棒敲晕，趁乱背出了城，总算逃过了这一劫。

可这失土之责，怎么也逃避不了。

这就是上面没有人的坏处了，若是那些满清宗族子弟，换一个地方继续当官就是了，算是多大的事儿啊？

穆青就不行了，受到朝廷惩处，摘去顶戴花翎永不录用，从此绝了仕途。

这匆匆几年又过去了，原本的昂扬少年已届中年，可依然一事无成。

由此可见，穆青内心满腔的抱负无法施展，当真压抑到了极处。

不得不承认，两江总督李鸿章看人的目光极为毒辣，挑出来全是好苗子，就没有一个逊色的角儿。

郑国辉听了他的诉求，转脸看了一下曹玉秀。

在谈及曹玉秀履任天使港之事时，郑国辉对他细细交代，言谈中也提及了对穆青的安排，难道未曾泄露？

曹玉秀看了一眼便明白，微微摇了摇头。

意思说

大帅的交代，我曹玉秀有几个脑袋敢到处瞎说，对其他人那是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包括挚友穆青。

郑国辉看到曹玉秀的眼神，当即便明白了。

他很欣赏这些嘴风紧的官员，“曹氏三贤”真不是吹的，那是个顶个的都很有能力，处事圆滑周密，大事小节都没有瑕疵。

看看金陵知府曹玉成就知道了，当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官场老吏，没有跟脚竟然能做到金陵知府这样重要的职位，全靠此人见风就上，到处攀交的谙熟手腕。

布政使遏隆觉得此人不错，按察使吴维成也觉得此人不错，风评一直都很好。

更奇的是

与郑国辉过从甚密，如今直接把两个幼弟全都押注到他的身上，算是投名状了。

这样的厉害角色，他不出头谁出头？

咳咳，话回正题

郑国辉微笑着站起来，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穆先生莫要多礼，我大楚当此用人之际，岂能弃璞玉而用顽石？

关于你的任用，本帅早有考虑。”

“此话当真？”穆青兴奋的脱口而出，随即自知失言，当即顿首请罪。

郑国辉笑着摆了下手，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说道；

“二位之才，本帅早有耳闻。

这数月来朝夕相伴，冷眼旁观，方知世人所言不虚。

我大楚正值勇猛精进的时代，开疆拓土一日未止。

本帅素以教化南洋蛮夷为己任，弘扬华夏璀璨之文明，自当广邀贤才，共谋大业。

曹先生所去之处，想必你已知晓。

吾等下南洋之时，顺着巴拉望岛海岸线航行了二天一夜，位于其中部地带，即是天使港。

以下为绝密军机，断然不可外泄，否则军法从事。”

郑国辉神色严肃起来，曹穆二人被主公的信重所打动，默默的站起身来作了一揖，道；“大帅在上，若有只字片言外泄，请斩项上人头。”

“很好。”郑国辉也没有让两人坐下，而是继续说道；

“本帅拟于8月初，抽掉一支偏师兵马绕过三宝颜半岛北上，剿抚巴拉望岛天使港的土著部族，纳入我大楚的治下。

该岛地处偏僻，状似长棍。

依照西人精准之地图，南北长约434公里，最宽处仅34公里，隔开了南海与苏禄海，处在呂宋群岛西部的边缘地带。

天使港即位于腹腰之处，本帅意欲在此置一府，着曹先生牧民垦殖，发展此岛为我华人新的乐园。

初始时，仅为县治。”

说了这些

郑国辉把头转向穆青，再次交待说道；

“穆先生，你的任务更重。

这棉兰老岛上，南有三宝颜与达沃两府六县，可北方一片空白。

在适宜时机

本帅意欲引领偏师一支，向北征伐夺取卡加延，并以此地为核心，发展出北部华人拓殖区。

卡加延未来若发展的好，可升级为府治，享有与天使港同等的优先发展权。

引领卡加延发展之人，本帅属意穆先生，前进的道路一片荆棘，任重而道远啊！”

这一番交底的话，让穆青感动的无以复加，眼眶都红了，他一揖到底说道；

“大帅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穆青只恨这一身的能为无处施展，若有这么大舞台，学生敢立军令状；

誓必将呕心沥血以待，绝不稍逊于人。”

“很好，关于大楚的殖民政策，二位都熟背于心了吗？”

“倒背如流，坚决执行。”

“嗯，本帅引领大军征伐南洋，可不是来做善事的。”郑国辉此刻身上的霸气显露，眉宇间闪过一丝凶戾，声音低沉的说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分化而处置，无条件的执行腾笼换鸟政策。在这一点上，本帅不允许任何人阳奉阴违，曲解上意，这是一条红线。”

“吾等谨遵帅令，绝计不容有失。”曹玉秀和穆青两人坚决的抱拳回答。

“嗯。”

郑国辉鼻子哼了一声，算是通过了，随后便端起茶盏。

两人知机的告辞而去，看着脚步轻快的模样，就知其心中必然欢喜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