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瑜的低声讲述中,二弟的首映正式开始。
影片一开头就是很有华语文艺电影特色的摇晃式手持镜头。
在偶尔闪过的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的,平添了几分诡异恐怖的色彩。
但实际上这个画面跟恐怖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只是一群偷渡客,在临行之前特地拜了拜妈祖以求平安。
一张张年轻的脸被手电筒的光柱照的一片惨白,眼中却是满满的新奇与兴奋。
拜完这柱香,他们就要登上偷渡船开启人生中的一段新旅程了。
小货船的底仓里,此时已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找个角落坐下,男人默默的抽着烟,女人则在想了想后,从包里摸出一個青涩的苹果递给男方。
男人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忽然耸耸鼻子轻声咳嗽了两声。
镜头此刻一下拉远,呈现出这艘小货船的全景,空寂的海面上,小货船冒着绿色的烟,背景音里是无数人的咳嗽声……
画面忽然一黯,黑幕中呈现出两行字:
二弟
Drifters
当画面再度亮起时,画面里呈现出了对程瑜而言无比熟悉的蓝色。
那种阴郁的蓝,曾陪伴程瑜超过三个月的时光。
程瑜注意到身后响起了阵阵低声的讨论声。
“这个转场还不错。”
“漂流者?这是一个关于海难的故事么?就像鲁滨逊漂流记一样?”
在这阵阵的讨论声中,画面从阴郁的大海有些突兀的转到一张写满了忧郁与愁苦的脸上。
那个挺着肚子将手插在后屁股兜里的动作实在是挫到了极点,以至于不少观众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刚刚站在门口欢迎我们的那位电影男主?天啊!我无法想象他居然能变成这样。”
抽烟,诘问,一无所获,开车回家……
这是一段很长的长镜头,却并不让人感觉枯燥,反倒激起了观众们心中一个接一个的谜团。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如此的哀愁,他和先前的那对情侣是什么关系?
很快,谜团被一一解开。
二弟介绍猴子偷渡,猴子却在偷渡的过程中死在了船上,大哥在得知弟弟掺和了这事以后怒不可遏,痛骂二弟没出息。
二弟眼见家里呆不下去了,就去找姘头小女。
两人在外面待到半夜,才偷偷翻墙到二弟家洗澡。
在这个过程中小女看到了二弟和儿子的合影,从而揭开了二弟的偷渡客身份,向观众挑明了他还有个儿子的事情。
没有观众们想象中扣人心弦的大场面,只有一个失败的男人在一个枯燥无聊的小镇上,试图跟自己的儿子见上一面的故事。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颓废的男人满腹的愁苦却无处发泄,最终选择用酒瓶敲自己的脑袋。
英雄和紫蝴蝶的故事老外们看不懂,至于二弟这个故事,老外们没法理解宗族观念,没法理解认祖归宗。
却看得懂父子之间的感情。
再怎么敏感自卑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变得勇敢起来。
因为程瑜在片场爆种的缘故,王晓帅较之原版删改了大量的内容。
比如几次给镇上青年开会的内容就几乎被删减一空,反倒将视角集中在了程瑜身上,集中在了二弟意识到在国内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要回自己的儿子,于是决定放手一搏,再度尝试着偷渡去美国。
相比起原时空的那部二弟,程瑜这个版本的二弟在影片的后半段将更多的镜头给在了程瑜如何辛苦锻炼,如何筹备各种偷渡计划。
二弟绕着大海一次次的奔跑,一次次的为了偷渡做各种体能锻炼,画面颇有几分阿甘正传的味道。
小女在得知二弟要再次偷渡以后也加入了进来。
她偷走了剧团团长的钱,烫着夸张的头发,将一大包钱全都撒在了二弟面前,同时跟他说明了剧团的真相:
“你不是老问我我们的团长是干嘛的吗?现在我告诉你,他就是个强奸犯……我不管了,不想过过这样的生活了,每天穿同样的衣服,唱同样的戏,谁受得了啊!
我也想穿我想穿的衣服,烫我想烫的头发。大不了,不就是个死嘛!”
听着高媛媛的这番自白,程瑜沉默许久后没有说话,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继而给了她一个深吻。
如此大篇幅的刻画两人已没有别的方法,偷渡成了唯一的出路,几乎要让现场的所有观众以为两人会顺利的完成这一次的偷渡,在大洋彼岸和二弟的儿子重逢。
然而事实却是,在影片的结尾,当二弟和小女开始偷渡以后,众人却渐渐意识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偶尔闪过的手电筒的灯光,被照的惨白的脸,影影绰绰的人群。
坐在底仓角落的小情侣,抽烟的男人,摸出苹果的女人……
影片结尾,当高媛媛从包里摸出一个青涩的苹果递给程瑜之时,强烈的即视感几乎要让现场观众惊呼出声来。
但和开头不同的是,程瑜摇了摇头,没有选择吃下那个苹果。
镜头在这一刻再度拉远,空荡的海面上,只有这么一艘小船孤零零的飘向远方。
没有人知道一船的人会不会重蹈上一船人的覆辙,也没有人知道这艘船最后到底会归往何处……
在一片沉默中,画面彻底暗下,屏幕上开始滚动起后期的工作人员名单,展馆内的灯光也再度亮起。
程瑜和王晓帅有些紧张的回过头,回望在场稀稀拉拉的观众们。
观众们见到他们两人的动作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纷纷起身为两人送上掌声。
并不像盲井时那般热烈,却也还算发自真心。
二弟的题材注定了他不会像盲井那般激烈,但全篇压抑的主基调却也同样扣人心弦。
尤其是影片最后的处理,一步步拔高观众们的期待感,却又在最后展现出和影片开头足有九成相似的“轮回”。
一下将观众们的期待摔个稀碎的同时,又在这破碎中保留了渺茫的希望。
这种开放式的结局处理更是堪称神来之笔。
世事无常,还是人定胜天,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