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国营文物商店。
姜岐与娄一啸站台展示柜前,看着那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售货员直皱眉。
前三年日子困难,多少民间收藏家为了口粮都将一生藏品当做大白菜贱卖。
所以此时国营文物商店里摆放的藏品都是真家伙。
鸽子市上那些鱼龙混杂的旧货,几乎没有。
这年头的文物不许私下买卖,鸽子市,小市,簋街上的那些都只能说旧货。
只有在这国营文物商店里的才能叫文物。
姜岐因为售货员的态度,心里不爽。
连让她拿出藏品过手的念头都没有。
横竖满屋子的藏品在洞察者之眼的观察下就是一片青绿之光。
别说没有紫到发暗的宝光,就连红到发紫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另有珍品库房,不给平常百姓看的那种……
娄一啸随意问了鼻孔朝天的女售货员几句话,也是十问九不答。
跟昔年老字号里的那些热情伙计,掌柜的态度截然不同。
就连专业知识也是稀松。
姜岐跟着娄一啸走出国营文物商店。
娄一啸看着萧条街面长长叹了口气。
语意沉沉地道:“樾丞先生过世了,他的同古堂图章墨盒铺并入刻字合作社……”
“翰文斋、富晋书、邃雅斋等古旧书籍铺,并入四九城中国书店……
“原来常逛那些老字号也看不见几间……”
“就算去了,也跟刚刚那售货员一样,别说一知半解了,就连皮毛都不懂……”
姜岐道:“十年人事几番新,到时候自然还会出现新的铺子。”
“就在这条街上,将会重现昔年繁华与喧嚣。”
“至于那些鼻孔朝天的售货员也会被时代洪流淘汰。”
前世大卖场里的售货员态度不知道多好,要都是如今这样的,早早关张倒闭。
娄一啸摇摇头:“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是经过滔天巨浪的人,习惯留后手。
不然也不会早早将两个儿子都发配出去……
姜岐笑道:“反正娄先生能够看见。”
“老人家教导我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嘛!”
娄一啸脸皮抽动笑了笑,这话他还当真不能随便答。
见娄一啸依然有些意兴阑珊。
姜岐道:“娄先生累了么?”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王府井百货大楼接人了。”
娄一啸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朝姜岐点头,上了汽车。
四九城百货大楼,1955年9月开业,号称新中国第一店。
能容纳上万名顾客,一千名售货员。
只是如今还在三年艰难岁月的尾巴根上,物资紧缺,再不复当年盛况。
王府井大街,谭岚青早跟娄晓娥在百货大楼门前等着。
母女两人都两手空空。
姜岐很想问问娄晓娥有没有看见那位能“一抓准”“一口清”的奇人。
不过见两人没有买糖果,一笑而过。
回到朝阳门内大街娄公馆。
谭岚青笑道:“小七,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娄晓娥的眼里也露出期盼之色。
姜岐摇摇头。
“该回去了,师父临走时还让我看钳工理论书。”
既然是看书准备考核定级,谭岚青跟娄一啸都不再挽留。
娄晓娥有些闷闷不乐。
姜岐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改天我接你去南锣鼓巷玩……”
娄晓娥立时欢喜起来,眉花眼笑。
旁边娄一啸看得眼皮子直跳,这天杀的野猪,当着他的面就想拱白菜!
谭岚青回会客厅将民国藤编提梁食盒给他。
姜岐只觉手中微微一沉,不便当众打开。
道谢离开。
等离开娄公馆,姜岐才打开食盒。
里面非但装着那副洪宪玛瑙棋,还有两套宋代善本,一对马少宣内画鼻烟壶,一对火画葫芦。
姜岐看着那火花葫芦哑然失笑。
明显是那位四九城第一玩家的早年作品。
依旧坐公交车回南锣鼓巷95号院。
前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连永远在摆弄花花草草的闫阜贵都没见。
水壶跟剪刀都横在地上,壶中水淌了一地。
姜岐愈加诧异,这些料理花草的家伙什闫阜贵看得十分宝贝。
怎么任由躺在地上,不收拾?
难道出了什么事?
才进穿堂,就连前院后院里的人都齐刷刷聚集在中院。
围着傻柱门前摆的那张旧桌子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其中刘海中的嗓门最大。
“一大爷,这样熬下去可不成!”
“我做主!赶紧安排小年轻们送医院!”
“看老嫂子这脸青唇紫的!”
姜岐心里“咯噔”一响,难道一大妈犯病了?
一大妈脸色青白,勉强笑道:“三大爷。”
“也没多大事,就是刚刚搬动米缸子累了些,心口闷闷地疼……”
“我坐着歇会就好……”
“去医院那么些次……也是治不好……”
易中海担忧地看着一大妈,劝道:“翠兰,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一大妈只是捂着心口摇头。
姜岐急忙将民国藤编提梁食盒打开一道缝。
伸手进去将洪宪玛瑙棋、宋代古籍善本、内画鼻烟壶、火画葫芦都收了。
再将富强粉版麝香保心丸放进去。
一大妈他当然要治。
不过一大爷么,准备好被敲竹竿了吗?
姜岐拨开人群,对一大妈轻声道:“一大妈,您是不是心口不得劲儿?”
一大妈朝姜岐缓缓点头。
“用不得力,心口阵阵的疼。”
姜岐问道:“我这里有种奇药,您要不要试试?”
一大妈疑惑的看着姜岐,这孩子又不是医生,哪里来的什么奇药?
易中海也看着姜岐直皱眉。
那天姜岐虽然给他解了個围,免得他被贾张氏又挠出满脸花。
不过他对姜岐的恶念还是挥之不去……
被这小坏种撺掇着,如今就连傻柱都不怎么肯听他的话了……
就连傻柱都道:“小七,我知道你担心一大妈,不过这药可不能乱给人吃。”
姜岐笑了笑:“柱子哥,你放心,我从来不说假话。”
藏在人群中的许大茂直磨牙。
这小短命鬼的瞎话张口就来,还说什么从来不说假话!
明明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
听见姜岐对傻柱的回答。
易中海将信将疑问道:“小七,当真有奇药?”
姜岐笑了笑。
“说句实话,要是有心脏病的是您,我还当真不会欠下这个巨大的人情。”
“不过,一大妈就不同了。”
“一大妈人好心善,跟您可不一样……”
易中海的脸色更黑了。
这小坏种不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人坏心恶么!
不过到底还是老妻的身体要紧。
易中海强忍着怒气问道:“是个什么人情?”
姜岐道:“一大爷,瞧您问的这话像什么样儿?”
“现在是关心人情的时候么?”
“闲话等会再说,别耽搁给一大妈服药治病!”
“您不关心,我还在意呢!”
易中海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一大妈是他爱人,他怎么就不关心了!
姜岐打开大食盒将那个精致木匣子拿出来。
才一打开木匣子,满院的人里看见那块黄色锦缎,都倒吸了口凉气!
“好精贵的东西!”
这几年着实艰难,可不比第一个五年计划那黄金五年。
那时候的百货大楼里连丝绸,锦缎,各式布料花色繁多。
如今布店里再也看不见了,一般都是纯棉平布,人造棉,花布,劳动布……
甚至连毛呢料子都稀少……
谁家结婚能有床大红缎子被面的算是日子相当过得去。
闫阜贵推了推玳瑁眼镜。
咂巴咂吧嘴:“啧啧啧!”
“这方明黄色的锦缎,要是在老年间可是只有皇家才能用……”
“小七啊,你这奇药该不会是从遗老遗少手里流出来的宫廷御药吧?”
“那可是犯忌讳的……”
他对那三张大黑十一直耿耿于怀,找到机会就会在姜岐跟前挑挑刺。
姜岐挑挑眉,懒得理会满口胡说八道的闫阜贵。
都说了不是老年间,这明黄色犯个屁的忌讳!
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在手中晃动均匀。
他主要是害怕富强粉凝结成块,跟里面研磨的药末子混合不匀……
再用小银勺挖了三勺出来,倒在一大妈手上。
许大茂就更加忍不住了,在场中人没有比他父子俩更恨姜岐的!
半副身家刻骨铭心!
被闫阜贵提了个头,许大茂阴阳怪气地道:
“大家伙瞧瞧,居然还配了根小银勺!”
“三大爷说的没错,只怕当真是从前朝宫里流落出来的!”
姜岐瞪了许大茂一眼。
“大茂哥,没文化就别满口胡咧咧!”
“别耽误我救人!”
他才不会惯着这马脸奸贼!
转头轻声对一大妈道:“一大妈,您将药末子含在舌下。”
“等药末子化开了,这心口就不会闷疼了。”
麝香保心丸用来急救的时候跟速效救心丸一样,都是舌下含服。
一大妈见那木匣子,明黄锦缎,小银勺都是精贵东西。
料想这小玻璃瓶里的药粉一定也很值钱。
捧着掌心道:“小七,我还是回屋躺着吃药吧?”
“别糟践了这药。”
姜岐摇摇头:“不用躺着,您就这么含服就成。”
一大妈将手心里的药粉倒在舌根下,朝姜岐点点头。
满院中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一大妈。
想看看姜岐拿出来的这盒奇药到底有没有用。
姜岐这才对闫阜贵正色道:“三大爷,您也是文化人。”
“就看看这个木匣子,也不是老年间东西的风格啊!”
“再看看这小玻璃瓶儿,还能是老物件?”
“救人活命的奇药,就被您一杆子支到犯忌讳上去了!”
“得亏您跟一大爷也是几十年的老街坊!”
“不然还当您见不得一大妈好呢!”
几句话说得闫阜贵哑口无言。
又被易中海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
来自闫阜贵的郁闷情绪值+999!
转头又对许大茂道:“还有大茂哥你!”
“见天唯恐天下不乱!”
“一根中药铺里的小银勺也说成是前朝宫里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两条腿是干什么使的?不会去同仁堂里看看?”
姜岐顿了顿,又接着笑道:“对,大茂哥该去鹤年堂才是!”
满院中人哄堂大笑。
老四九城的话,鹤年堂讨刀伤药,那是死到临头了!
许大茂勃然大怒!
死小短命鬼,你全家都该去鹤年堂讨刀伤药!
脑子一热,就想冲进人群跟姜岐放对!
傻柱哪里会惯着他。
冷不防从身后一把抱住许大茂后腰,转身就将许大茂撂出了人群外!
许三才跟许母两口子急忙扶起许大茂。
许母拍拍许大茂身上尘土,关心问道:“大茂,可摔着了没有?”
许大茂一张加长马脸涨得通红!
他怎么就忘记了傻柱已经从易中海手下的双花红棍成了姜岐保镖?
才要开口说话。
只听姜岐冷冷地道:“许叔,劳烦您看好大茂哥,想要打架我随时奉陪!”
“搅和了一大妈治病,他就给我试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