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岐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
上西山之前,还是先绕了一趟感化胡同7号。
还没到如意门,就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口给对联糊白纸糊。
地上零星几点小鞭碎纸。
姜岐心中“咯噔”一响,赶紧去倒座房。
院子里挤着满满当当的人。
而倒座房里,却只有上回遇见的中年妇女在屋里守着。
眼圈微微发红。
溥峑面容改变,已经没了气息,人还在床上,没挪下来。
身上衣裳也还没换。
见姜岐进来,中年妇女忙道:“大兄弟,您来的正好!”
“劳烦您帮把手,我去打水。”
“给金老爷子换了衣衫,送他最后一程……”
中年妇女想了又想,又低声问道:“大兄弟,您不忌讳吧?”
“这院里的人,都在外面看着,只是没人肯进来搭把手……”
“我又不方便……”
她是个女人,当然不方便。
姜岐摇摇头:“没事,您先去打水,换洗擦身的事我来办。”
受人之托,总要忠人之事。
也没问这中年妇女跟溥峑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是血亲不像,说是单纯的街坊却也不像……
中年妇女打水进来,指着叠放整齐的寿衣。
低声道:“东西都是老爷子生前早已准备好的。”
“寿衣您给穿最里面,外面还是穿平常的衣裳。”
“这年头,被人看见不好……”
姜岐点了点头,等中年妇女出去后动手擦洗。
溥峑犹有余温,浑身瘦得没二两肉,全是骨头……
换好衣裳,姜岐跟中年妇女两人抬着,挪上早已备好的床板。
一盏长明灯,两支白蜡,三根香。
苦也好,乐也好,悲也罢,喜也罢。
溥峑这从贝子府到民国再到新中国的一生总算走完了……
姜岐道:“嫂子,我还得回单位请個假,您先看着些。”
“回头我再来。”
中年妇女忙道:“成,大兄弟您先去忙,其他的事不费劲。”
此时院子里的人也围了过来,帮手挂黑纱白布,布置简单灵堂。
姜岐先回南锣鼓巷95号院。
聋老太太正在吃早饭,顶头看见姜岐系着的小白花。
眼神一瓷,随即落下泪来。
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姜岐点点头:“刚走,我给擦洗换了衣裳,回来告诉您一声。”
聋老太太抹着眼泪道:“小七,带我去看看……”
姜岐急忙道:“老太太,去不得了……”
聋老太太一愣。
姜岐压低声音提醒:“贝子爷这一支算是绝了,旁支呢……”
“那可是金家……”
“万一……”
金家,爱新觉罗氏,枝繁叶茂,族人众多。
姜岐难免有些担心,会被人认出聋老太太。
聋老太太恍然大悟,坐了回去。
想了想又道:“小七,你也别请假,该上班就去上班。”
“中午晚上过去看看就好,等三日清早送出门,这事情也就了了……”
姜岐答应了。
此后两日,他依旧练拳,上班,去寿比胡同让叶清灵学医术,再去灵前看看。
然后回南锣鼓巷95号院,撩拨撩拨许大茂,易中海,贾张氏的情绪值。
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第三日,姜岐大清早跟着感化胡同7号的街坊将溥峑送去化人场。
骨灰盒葬进早已安排好的墓地,事情了结。
姜岐原本还以为会有金家族人来帮手,结果连一个都没有。
倒是白白替聋老太太担心了两三天……
……………………
秦京茹在中院西厢房里住了几问,一无所获。
姜岐怕又招惹烂桃花,看见她不怎么搭理。
她不喜欢傻柱,不愿听秦淮茹贾张氏的挑唆往正房凑。
尤其是傻柱如今心心念念里只有冉秋叶一个。
就算是去了也是被傻柱三言两语轰出来。
许大茂倒是想勾搭勾搭秦京茹。
无奈秦淮茹不愿意,贾张氏也不愿意,婆媳两人严防死守。
马脸孙贼节节败退,只能留待日后再说。
贾张氏的脸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秦京茹只得郁郁不乐的离开南锣鼓巷95号大院,回京郊秦家庄。
这天下班。
姜岐去寿比胡同前,先在耳房里洗了个澡。
免得被叶清灵见了又说沾染上死气。
这三天他去感化胡同7号打了几个转,可没少被叶清灵嘀咕。
才出南锣鼓巷95号。
姜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
趁没人发现拎出一只野山鸡,他得先去棉花胡同一趟。
“王姨,春丽嫂子,在家吗?”
宋叔公务繁忙,这时候一定还没下班。
王主任道:“小七啊,进来。”
姜岐进去就见王主任心事重重坐在正房廊下。
连牛娃朝她扑腾撒欢,也没怎么理会。
那一战虽然神奇无比,但毕竟是战事,她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儿子?
“王姨,春丽嫂子还没做饭吧?”
“我弄了只野山鸡给牛娃补补身子。”
王主任看见姜岐,原本的担忧变成了生气。
这小子说什么都非要娶娄晓娥,怎么劝都不听。
王主任阴阳道:“吆!”
“这不是大实业家娄半城的女婿来了么?”
“还真是贵脚踏贱地啊!”
“老母鸡我可不要起,不得先送朝内大街娄公馆给老丈人丈母娘尝尝?”
姜岐哈哈一笑,装模作样朝王主任打躬作揖。
“王姨,王姨,您这话我才受不起呢!”
“什么就要送娄公馆了,这是我师父亲自去西山打回来的野山鸡!”
“战斗英雄打回来的野山鸡,自然留给是为人民服务的愅命干部吃嘛!”
王主任都被这惫懒小子给气笑了。
敲敲姜岐的额头。
“给你介绍多少好姑娘都不要!”
“偏生看中个千金大小姐!”
“以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你犯难的时候!”
“难道还带个老妈子嫁去95号大院?”
姜岐连声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至于……”
“晓娥人天真善良,就是成分上高了些……”
“不过,王姨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被坏分子腐蚀!”
“这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响应国家号召自油恋爱……”
王主任恨不得再多敲这惫懒小子几下。
听听这都说得什么不伦不类的话!
转头唤道:“春丽,拿野山鸡进去。”
“洗剥干净,让这小子亲自下厨做了!”
周春丽从厨房出来,拎起野山鸡,笑道:“嚯!这野山鸡还挺沉!”
“吴叔好枪法!”
“那可不,我师父是谁?”姜岐从口袋里拿出块点心给牛娃啃。
糖是不敢再给了,这孩子吃糖生猛,没嚼几下就直接吞!
牛娃奶声奶气地道:“谢谢小七叔!”
周春丽端了马扎,坐厨房门口,烧开水烫鸡,拔毛。
王主任低声提醒道:“小七,你娶个千金小姐到底太打眼。”
“婚事可别大操大办,就在95号院里摆两桌。”
“越朴素越简单越好。”
“千万小心谨慎……”
姜岐当然知道王主任一片好心,真心将他当自家外甥疼。
否则绝对不会跟他说这几句。
身为街道主任,说这些话,都算是屁股不稳。
姜岐连连点头。
“我知道的,王姨,谢谢您……”
“明儿才去提亲呢,正式日子也没定下。”
“等日子定了,就请两位师父,岳父岳母在耳房里坐席。”
“院子里摆上两桌,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他们坐了就好。”
“王姨,您跟宋叔,春丽嫂子,也带牛娃过去喝杯喜酒。”
他又不傻。
刚刚才算过去三年艰难岁月。
他这个时候摆上几十桌,那就是等着被人举报。
王主任笑道:“胡说八道!我们去做什么?”
“你那院子里的人,见我们过去也不自在。”
“等你结婚后,带新媳妇过来吃顿饭才是真的!”
她虽然极度不满意娄晓娥,但看在姜岐面子上,还是邀请新人上门做客。
姜岐笑嘻嘻地道:“您是我姨啊,怎么能不去?”
“就算不论姨甥,我也是红星街道上培养出来的响当当五级钳工!”
“光荣愅命工人!”
王主任随手抓起一把花剪子要打。
“臭小子!”
“一时不贫嘴能死!”
宋叔正好下班,推着二八大杠进了院子,见了也跟着直笑。
“虽然是玩笑,能有这个觉悟就是对的。”
“我跟你王姨都怕你飘起来。”
姜岐笑道:“有师父看着呢,且飘不起来。”
“他老人家揍人是真揍!”
“疼的嘞!”
宋叔哈哈大笑!
“你师父那是谁啊?那是英雄连里响当当的铁狮子!”
姜岐一听来了精神。
“宋叔,宋叔,您当年没有什么外号?”
宋叔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掩饰:“没有!没有!”
王姨听两人说到英雄连,不免又想起了儿子。
笑容敛去,沉沉叹了口气:“10月过去,11月又来了……”
“也不知道成功什么时候回来……”
宋叔对儿子的部队十分有信心。
“这一场比棒棒北岛那场好打得多!”
“绝对不用三年!”
“我估计不等年末,就该尘埃落定!”
姜岐朝宋叔竖起大拇指。
“宋叔,我也相信!”
再有十来天,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将传遍全国大街小巷。
对那个东方神国,咱们可是全方位碾压!
见这一老一小开心,就连媳妇脸上也没多少愁容,手脚麻利的拔鸡毛。
王姨直磨牙:“一个个都没心没肺的,这可怎么好!”
姜岐挺胸收腹,慷慨激昂!
“老人家教导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
“有在自立更生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
“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永远相信谠!相信老人家的正确领导!”
“胜利就在眼前!”
王主任都快要笑不活了。
这些天对正在为国戍边的大儿子的担忧,蒙在头上的阴影,悄然散去。
宋叔也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就是没个正行!”
周春丽走过来,将洗剥干净的野山鸡往姜岐手上一塞。
“小七,别背语录了,快去做菜!”
“爸爸妈妈都该饿了!”
姜岐拎着野山鸡轻车熟路进了厨房。
这玩意在姜岐前世是二级保护动物,吃它,很刑……
不过现在还不打紧。
厨房里另外几样菜色,周春丽已经洗切干净。
片刻后。
姜岐手脚麻利的做好菜端进正房。
“王姨,宋叔,春丽嫂子,吃饭了!”
宋叔笑道:“坐下,陪我喝一杯!”
姜岐登时愁眉苦脸:“师父天天叫莪陪着他喝酒,他倒是没事,我都快喝成酒蒙子了……”
宋叔哈哈大笑!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一个人喝翻整整一个排的事?”
姜岐瞪圆了双眼!
“啥?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