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笑得拿不住剪刀。
“小七,以后不许跟你一大爷这么没规矩。”
“看把他气的……”
姜岐哈哈大笑:“一大妈,我听您的,以后不气一大爷了!”
“先走了啊!”
说着看了心神不宁的易中海,口唇翕动,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推门离开东厢房。
易中海靠在椅子上默然出了老大一回神,脸上神情变幻。
一时喜,一时悲,一时阴,一时晴……
良久。
易中海终于起身去里间柜子里找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装着信封……
足足有二十来封……
易中海道:“翠兰,我去正房跟柱子说几句话……”
一大妈看见易中海手中拿着的木匣子。
轻声问道:“老易,你决定告诉柱子当年的事?”
那木匣子里装的是何大清原来寄来的信。
一大妈又怎么会不知道?
易中海沉沉点头。
“嗯,告诉柱子……”
“伸头一刀,缩刀也是一刀……”
“这些信藏在我心里十来年……”
“早该告诉柱子了……”
他一直没对傻柱说,是因为害怕傻柱知道了真相。
再也不认他这個一大爷……
不过,如今姜岐都已经知道了。
他再也瞒不住了……
一大妈放下手里的剪刀,从里屋走了出来。
坐在易中海身边轻声道:“去吧……”
“要是柱子生气,我去帮你劝劝……”
易中海愈加觉得有几分郁闷。
姜岐也好,傻柱也好,对一大妈的好都远远超过自己。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姜岐与傻柱对一大妈的好,都是一大妈将心比心换回来的……
易中海拿着木匣子,宛若有千钧重。
步履蹒跚离开东厢房。
站在中院正房门口半晌,终于伸手敲了敲门。
“柱子,柱子心情好些了没有?”
……………………
寿比胡同。
姜岐的自行车在影壁前停下。
一手拎着网兜,一手牵着娄晓娥,走进院子。
宫素素当先扬起眉毛笑道:“吴师伯,您不用再让清灵师妹下厨房了。”
“这不,小七师弟跟弟妹都回来了。”
叶清灵原本托着下巴坐在正房廊下,见姜岐带着娄晓娥回来。
抬起头,忽然皱了皱眉。
“师弟,谁动了这么强烈的杀机?”
姜岐暗暗称奇,这妖孽师姐……
如今连沾染上的杀机都瞒不过她了……
连忙道:“不是我,是柱子哥……”
“我们那院里一个老妇,出言不逊,柱子哥一时没忍住。”
“没真动手,被我劝下来了。”
吴九狮从正房里出来,问道:“老妇取死有道?”
姜岐惊了一惊,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那老妇不过是口无遮拦……”
吴九狮的杀性可比傻柱要大的太多。
这位可是当真尸山血海闯出来的……
吴九狮道:“告诉傻柱,不是万不得已,不许随意出手杀人!”
“尤其是毫无修为的寻常百姓!”
“一定要慎重!”
“他学了我的疯魔棍,劈挂掌,虽然没有正式入门。”
“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要遵守武林中人的规矩!”
姜岐连忙点头:“是,师父。”
“我回去就告诉他。”
等吴九狮训完话,姜岐才将改好的衣裳给宫素素。
“素素师姐,回房试试。”
“看看合不合身。”
“一大妈说了,要是不合身,还能再改。”
宫素素回西厢房里,换上改好的衣裳。
笑盈盈地道:“呀,手艺真好!”
“改过以后就跟新的一样!”
“小七师弟,我明天去看四姐的时候,再去谢谢她!”
娄晓娥朝吴九狮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师父,您是不知道……”
“开始差点被柱子哥一把掐死的那个大妈,千层底鞋子做得挺好!”
“小七宁愿穿她做的鞋子,也不喜欢穿皮鞋!”
吴九狮淡淡地道:“千层底布鞋原本比皮鞋好穿……”
“那个老妇既然爱造口孽,难道没得罪过小七?”
娄晓娥趴在姜岐肩膀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贾大妈得罪小七的代价就是做鞋子啊!”
“连孩子的虎头鞋都做了两双!”
吴九狮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臭小子,什么事到他手中都能翻出花来!”
开始原本有几分担心傻柱随意出手杀人的心思,淡了下来。
有姜岐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姜岐也是嘿嘿直乐。
“师父,我给您买的千层底可是内联升的,难道还不满意。”
吴九狮装模作样吹胡子瞪眼睛。
“臭小子,买几双鞋而已,还想表功?”
内联升是赵廷于清朝咸丰三年创办的。
前店后厂自产自销。
赵廷是河间府武清县人,从十几岁开始,就在东四牌楼一家靴鞋店学徒。
出师后,得到当时清朝官员丁将军的帮助,筹资白银万两,在东交民巷开办了内联升靴鞋店,取名内联升。
内指“大内”,联升意即穿了这里的靴子就可连升三级。
文官武将,大小官员,到内联升订做、购买朝靴的人络绎不绝。
内联升出品的朝靴,选料真实,做工讲究,穿着舒适、轻巧、走路无声,显得既稳重又气派。
靴底厚达32层,但厚而不重。
黑缎鞋面质地厚实,色泽黑亮。
沾了尘土,用大绒鞋擦轻轻刷打,就又干净又闪亮。
姜岐给吴九狮买的当然不是什么朝靴。
那玩意现在这年头早就没有了……
冬天是一双“老头乐”。
又暖和,又结实,而且穿脱方便,鞋帮上有用手工扎出的云头花纹,也叫“大云棉鞋”。
夏天则是小圆口千层底缎子鞋和小圆口千层底礼服呢鞋。
这种鞋底子薄,轻便秀气,做工精细。
再有就是双脸带筋、外观显得挺虎势的轿夫洒鞋。
这种鞋不但柔软吸汗,走起路来既无声又生风,闪展腾挪,随心所欲。
如今吴九狮脚上穿的就是轿夫洒鞋。
姜岐笑道:“可惜如今四大恒早已经没了,不然高低得给您好生打扮打扮!”
娄晓娥眨巴眨巴眼。
“小七,你是想将师父打扮成这样?”
“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瑞蚨祥,腰缠四大恒?”
姜岐仰头哈哈大笑:“我家晓娥就是聪明!”
“可不是傻姑娘了!”
吴九狮一脚将姜岐踹出正房:“快去做饭!”
………………
寿比胡同里其乐融融的时候。
易中海拿着宛若千钧重木匣子敲响了中院正房的门。
冉秋叶柔声劝了傻柱好一阵,傻柱心中那阵悒郁不忿的杀气才真正散去……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吃完晚饭。
冉秋叶正收拾着碗筷,准备去水槽子里洗刷干净。
傻柱开门笑道:“一大爷,您吃了吗?”
“快进来坐。”
易中海有些艰涩地道:“柱子……”
“我来找你说几句话……”
冉秋叶洗了碗筷,收进碗柜里。
温和笑道:“一大爷,您请坐。”
“柱子泡壶茶给一大爷喝着。”
“我去后院陪老太太听会戏匣子。”
易中海都将满腹心事摆脸上了,冉秋叶又没瞎,怎么可能看不见。
等冉秋叶去了后院,易中海将那个木匣子递给傻柱。
艰难地道:“柱子……”
“这是你爸爸当年给你和雨水写的信……”
傻柱看着木匣子愣住了。
“那老混蛋不是从来没有写过信回来?”
易中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何老哥写过信,随信还有每个月十万块旧币的生活费……”
“是给你和雨水的生活费……”
傻柱如遭雷击,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大清寄过信,也寄过钱?
傻柱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半晌才问道:“一大爷,您怎么一直没跟我提起?”
易中海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柱子啊……”
“那年月我家情况也艰难……”
“你一大妈身子不好……每个月都要去药铺开方抓药……”
“当时我还是娄氏轧钢厂雇工,实在负担不起那么些医药费……”
“所以……所以……”
他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
挪用傻柱跟何雨水的生活费,是这位道德天尊身上大大的污点……
这可不比贾张氏泼得那些脏水……
跟拉皮条一样,是实打实的……
易中海好容易结结巴巴将当年之事说出来。
傻柱抬头,仔细想了想……
“后来公私合营后,您每个月给我跟雨水十块钱,就是补上何大清的生活费?”
易中海沉重点头。
“这事藏在我心里十来年……”
“若不是今天小七逼着我说出来,我原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柱子,无论如何是一大爷对不起你……”
“要打要罚,我都认……”
傻柱看着那个木匣子里的信笺,浓眉纠结。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大爷,算了……”
“横竖他那两年寄回来的生活费,您也给补上了……”
“这事就算翻了篇,您也别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条刺还是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心……
难怪小七明里暗里总要他提防易中海……
原来如此……
傻柱打开信件,一封封看着,百感交集……
那老混蛋还真的是错怪他了……
易中海步履蹒跚,走出中院正房……
他又如何不知道,这二十来封信交还给傻柱的时候……
他起码失去了大半个傻柱。
再想傻柱跟原来一样对他言听计从,指哪打哪,已经万万做不到了……
此时。
前院西厢房。
三大爷闫阜贵一家七口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里。
于莉道:“解成,你平时不是跟傻柱关系挺好的?”
“好好跟他说说,未必不同意将雨水的房子给咱们家……”
闫解成连连摇头:“别的事都算了,要说这房子啊钱啊什么的啊……”
“还是别去说了……”
“就算傻柱同意了。”
“小七都一定不同意……”
闫阜贵插嘴道:“姜岐那小坏种沾上毛比猴还精……”
“解成媳妇还是别去讨这个臊!”
闫阜贵玻璃镜片后的小眼睛,精光闪动。
于莉浑然不觉,自己公公正在施展算计大法。
“那间东厢房是傻柱的,又不是小七的!”
“关他什么事?”
闫阜贵缓缓摇头。
“非也,非也……”
“傻柱跟小七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
“解成媳妇,你不怕丢脸,明天白天去中院试试。”
于莉还真不信这个邪。
被闫阜贵三五两句激得心头火起。
道:“试试就试试!”
“爸爸,妈妈,您两老家里等着!”
“解成跟我走!”
“咱们这就去耳房!”
说着风风火火拉着闫解成就走!
闫阜贵看着于莉背影,无声笑了笑。
这是没有长髯,不然他高低得唱上两嗓子。
莪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闫富贵想着这一招激将法用得顺利无比,心里得意。
转头道:“解成他妈,给我抓几个花生米下酒……”
“到底还是我闫郎妙计安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