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子时。
雨量骤然增大。
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猛然袭来!
远郊房山,十渡等地。
拒马河宛若暴龙肆虐,滔天巨浪,汹涌澎湃。
张坊,南尚乐,各处村庄的房屋,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在天地之威前,毫无抵抗之力。
摧枯拉朽。
山区里发大水跟平原地区完全不一样。
平地上发水是不断地上涨和漫溢,山区里则是瞬间猛涨、骤然来临。
老百姓管它叫“齐头水”。
其实就是姜岐前世说的泥石流。
“齐头水”所过之处,土壤松动、山石滚落、植物被连根拔起。
仿佛是被肆虐暴龙的利爪狠狠地从山中抓落。
再加上,不停歇的狂风暴雨。
砖瓦倾塌,老百姓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屋瞬间夷为平地。
一时间,无论四九城内,还是城外远郊,都被肆虐的洪水淹没。
“轰隆隆!”雷声响起!
随即一道雪亮闪电划破天际!
娄公馆二楼。
电灯明明暗暗了几下,终于灭了,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停电了!”
四合院里的女人孩子瞬间一阵惊呼!
她们跟孙沉香叶清灵等人都挤在二楼连通的两间房里打地铺。
赵萝蕤在停电的瞬间,身躯猛地一震!
她最怕黑……
叶清灵轻轻握住她的手掌,一道温和内气传了过去。
随即,黑暗里银光轻闪,几枚银针定住赵萝蕤的心神。
赵萝蕤道:“谢谢……”
“还好有你在……”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梦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叶清灵在身边,她的精神状况比原先还好。
说话条理清楚,不再一个人喃喃自语。
叶清灵轻声道:“赵姨放心,陈伯父没事。”
娄晓娥从自己卧室端着烛台走进来,屋内光线陡然明亮了起来。
又将这边烛台上的蜡烛点燃。
轻声道:“大家别怕,小七准备好了蜡烛。”
“秋叶嫂子,蜡烛在这個纸箱子里,火柴也在。”
“等会蜡烛快点完的时候再换上新的。”
又问抱着小槐花的一大妈。
“一大妈。”
“小槐花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冲点奶粉喂她?”
娄晓娥并不知道贾张氏早就断了小槐花的代奶粉。
一大妈道:“刚刚喂了热水泡的窝头。”
“不用奶粉了……”
“在这吃惯了,回去反而不好……”
冉秋叶也道:“晓娥,你身子不方便,快回去休息。”
“这里有我。”
娄晓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小七回南锣鼓巷那边守着去了……”
“也不知道现在情势如何……”
一句话说的屋子里的女人都担心起来。
她们在娄公馆当然安全无虞,男人们可都还在外面……
冉秋叶的声音稳定温和。
“放心,没事的,男人们一定都会没事。”
“晓娥快去休息。”
娄晓娥端着烛台走了出去。
门外。
谭岚青披着件薄外套,对自家宝贝女儿道:“晓娥,你从小最怕打雷闪电。”
“今晚,妈妈陪你睡好不好?”
“你身子重了,可不能休息不好。”
娄晓娥挽住谭岚青手臂,连连点头。
“妈,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谭岚青宠溺一笑,陪着宝贝女儿回房休息。
这边房间里。
聋老太太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宛若瓢泼一般的大雨。
沉沉叹气。
“这场雨啊,比四年前那场还要大……”
“我记得上回这么大的雨,还是民国二十八年……”
“那年的雨,足足下了四十天……”
“四九城,津门,河间府,乃至整个北方,一片汪洋……”
一大妈拍着快要睡去的小槐花,轻声安慰道:“老太太,您放心……”
“小七说了,这场雨不会太久……”
“最多,最多也就跟四年前一样……”
“不会有民国二十八年那场雨那么长……”
8日到9日两天。
城区、近郊区河道漫溢,全线告急。
护城河水位迅速拉高,超过历年来的最高水位。
东南护城河的水位甚至超出附近地面1米,成了罕见的地上河。
天桥、永定门一带逢雨必涝,是积水重灾区。
而南锣鼓巷这片。
8号白天的雨水还能通过王主任提前疏通好的下水道流出去。
经过一整夜的大雨,到9号白天,雨水就再也下不去了。
大水上涨的极快。
刘光天刘光福几个都披着雨布,踩在沙袋上,趴在院墙上看院外的大水。
忽然。
棒梗指着水里浮浮沉沉的一个西瓜大喊:“光天叔,光福叔!”
“快看快看!”
“水里有西瓜啊!”
刘光天道:“咱们跳下去,捞回来吃!”
两个半大小子带着棒梗闫解放闫解矿三个孩子翻过院墙,扑腾进外面的大水里。
冒着大雨,兴奋地追逐着水里漂过来的大西瓜。
孩子们哪里知道,和这些大西瓜一样在四九城里漂来漂去的……
还有商业局的八百多吨煤末儿……
四千公斤劈柴……
四九城供销合作社的九千多公斤冬瓜、茄子……
数百公斤鸡蛋和几百瓶白酒……
贾张氏打着雨伞从中院追了出来,饶是她这体重,还被大风大雨吹的歪歪倒倒。
仰着脖子喊道:“棒梗啊,快回来!”
“外面危险!”
大水已经涨到了南锣鼓巷……
闫阜贵比贾张氏体重轻得多,狂风暴雨里,压根站不住脚。
抱着垂花门的柱子,嘶声大喊!
“解放,解矿,回来啊!”
刘海中脸色铁青,下意识的又想去解皮带,等刘光天与刘光福回来好开揍。
吴九狮皱皱眉:“都别喊了,我去带他们回来!”
纵身跃上院墙,将正在大水里追西瓜的几个孩子,一个个扔了回来。
贾张氏搂着棒梗,满眼凄惶,指着苍天尖声叫骂。
“贼老天,睁开眼睛看看啊!”
“就不能让人过几天好日子啊……”
“那三年艰难岁月才过去……”
“又发这么大的水……”
“万一房子倒了,可怎么活啊……”
这一次。
满院中人,谁都没有斥责她……
天道不公……
这个时候,谁都想指天叫骂,只是没有贾张氏这副怼天怼地的泼辣劲!
傻柱早已带着刚刚跳进水里的吴九狮回到正房。
“吴师傅,小七的衣裳您穿不下。”
“换身我的干衣裳吧?”
“这么大雨,湿气重,万一旧患犯了怎么好?”
“清灵师姐又不在。”
吴九狮听傻柱也跟着叫叶清灵师姐,龇牙一乐。
“成,那就换你的。”
他来的时候,就记得带大黄了,没带换洗衣裳。
傻柱急忙倒热水,好给他擦干身上的水。
外面的大水脏,里面可是什么都有……
吴九狮才脱下衣裳,傻柱的眼睛就直了……
吴九狮的手臂,肩胛骨,肚子,大腿上都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其余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吴师傅,您这一身伤……”
吴九狮擦干净身体,换上傻柱的衣裳。
呵呵笑道:“原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伤得有些狠……”
“现在没什么大事,清灵丫头已经帮着调理得七七八八了。”
傻柱红了眼眶。
“我终于知道小七为什么一提起您,就是满脸又佩服又景仰又尊重的样子了……”
“真英雄啊……”
吴九狮乐了。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这雨不定几天停,去做几道好菜给我下酒是正经!”
傻柱哈哈大笑!
“没问题!”
姜岐走的时候,给傻柱留了足够的肉类菜蔬。
还早早提醒易中海安排家家户户都储存了干净水。
所以外面环境虽然狂风暴雨恶劣之极,这座四合院里还是平安无事……
……………………
红星轧钢厂。
全体干部都被强制聚集在厂里抢险……
至于普通职工,有能来的,也有被大水困住来不了的,不做强求……
车间里的机器太大,完全不能搬动。
只能用沙袋将门窗全部堵上封死……
其余能搬动的生产物资,生活物资,劳动物资,各项文件数据……
则是全部搬离到厂办二楼。
总算是在大水涨到红星轧钢厂之前,将物资全部转移停当。
话说姜岐也是个混蛋……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没忘记悄悄去李怀德家里取出那个乾隆御制手把件……
就趁着半夜飘出去拯救那些注定要泡水的古董珍玩的当口……
去了趟李怀德家……
那个乾隆御制手把件,他已经惦记了好久好久……
赵师傅抹了一把脸上雨水。
看着越来越高的水位,浓眉纠结,心事重重……
孙沉香跟春云春秀都送去了娄公馆,肯定不会出事……
但是豆角胡同那座四合院能不能抗过去,他心里完全没底……
赵建国还在沙井胡同,他也不知道岳父家里的情况……
姜岐低声安慰道:“师父,您别急……”
“那些细软师母都是随身带着的。”
“就算万一有什么事,咱们再重建个院子也不难……”
哪里会有什么事……
就连东羊管胡同他都半夜过去放了挡水板跟沙袋。
怎么可能不去豆角胡同,沙井胡同跟芳嘉园几处?
只可惜他认得这些国宝级别的叔伯,老爷子们都太过倔强,怎么劝都不肯走……
不然他早早就全部带去娄公馆了……
师父两人在厂办二楼的栏杆上,一边关注水势,一边说话。
忽然。
从前方沉沉浮浮飘下来一个人……
杨厂长一拍栏杆,勃然大怒:“混账!”
“怎么还有人没撤离厂区?!”
“保卫科呢?还愣着做什么?!”
“救人!”
“快放皮筏子救人!”
这才没过多久,红星轧钢厂厂区已是一片汪洋……
保卫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有皮筏子,却谁都不会用……
姜岐骂道:“一群废物!”
飞速脱掉身上衣服裤子,纵身从二楼栏杆上跃进滚滚洪水!
赵师傅悚然一惊!
“小七!小心啊!”
杨厂长跟聂副厂长齐声道:“当心!”
几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么大的雨,大水来的又急,姜岐可千万不能出事……
姜岐奋力朝浮在水里的那人游去。
游近了才看见一把黑发随波逐流,这人居然是个女的……
长得还挺好看……
女人身边跟着一条呜呜叫唤的大黑狗……
姜岐对那条大黑狗道:“我救你主人上去,再来救你,明白吗?”
大黑狗哪里听得懂人话,咬着主人的衣裳,四只爪子拼命在大水中划动……
狗当然会游泳,它不离开女人,是想救人上岸……
姜岐拍拍狗头,赞了句:“好狗!”
随即圈住奄奄一息的女人脖子,朝办公楼方向游去。
他武艺已高,内外兼修,在这样的大水里救个人还是没什么难度……
厂办二楼。
保卫科新换上来的朱科长,看着大水中奋力救人的姜岐,面如死灰……
他手下那群被马科长养废的废物啊……
明明楼上就有皮筏子,连下水救人都不敢……
先将女人救上去后,姜岐转身又将还在水里扑腾的大黑狗救了回来。
看着人群问道:“工人医院的医生在不在?”
“出来两个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