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层城的秋季，天高云淡。

国庆节跟中秋节都还没过去几天，大街上残留着欢度佳节的味道。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解放军！”

“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奋战?！”

一条条振奋人心的标语，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姜岐抱着蘑菇蛋，看着大庆两个字微微一笑。

今年年底，海子即将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布，我国石油产品达到基本自给自足！

说起来也是国运啊……

当年扶桑鬼子在那片黑土地上打了无数的井。

距离大庆油田松基三井最近的那口扶桑鬼子打的井，只有两公里……

只是扶桑鬼子当年到1000米的时候放弃了……

而咱们的石油工人钻井队打了1300米，喷出了石油！

仅仅300米的深度，改变了一个世界，改变了一個世纪……

从此，新中国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贫油国……

姜岐都不敢想象，如果扶桑鬼子再挖深300米会怎样……

鹰酱禁运不了石油，扶桑鬼子不会偷袭珍珠港……

那就没有李梅烧烤，没有调皮的小男孩跟胖子……

娄晓娥问道：“小七，你在想什么？”

姜岐轻轻吐出两个字：“国运！”

娄晓娥吓了一大跳，摸摸姜岐的额头。

“小七，师姐可不让你跟那条病龙接触！”

姜岐莫名其妙看着娄晓娥。

“傻扑棱蛾子，我想的国运是大庆油田……”

“跟病龙有什么相干？”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干……

扶桑鬼子扶持那条病龙在伪满洲国当了十二年的傀儡皇帝……

同样是那片黑土地上……

娄晓娥笑嘻嘻地道：“没有就好，那什么皇后娘娘我可不稀罕……”

姜岐登时哈哈大笑！

车里一个司机，一个陈妈，都是娄公馆用了几十年的老人。

倒也不用担心会去检举揭发娄晓娥这大逆不道的话……

朝阳门内大街１６号，娄公馆。

娄一啸谭岚青夫妇，站在娄公馆门口翘首以盼。

谭岚青看着路口抱怨道：“就算是南锣鼓巷人多眼杂不方便。”

“出院后接晓娥去东羊管胡同坐月子多好？”

“偏生要去寿比胡同住！”

“害得我都不能过去看晓娥！”

“这都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晓娥身体养好了没有……”

娄一啸见谭岚青犯了执念，连忙笑道：“寿比胡同有叶清灵啊……”

“听小七说那位看着不起眼的小姑娘，医武兼修，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谭岚青听娄一啸提起叶清灵的医术，便不再说话。

她亲眼看见当初发大水那会，赵萝蕤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是叶清灵出手帮着调养。

最近几次她遇见赵萝蕤的时候，更是惊喜发现赵萝蕤的状况好了很多……

几乎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打听才知道，陈梦家经常带着赵萝蕤去寿比胡同看病……

娄一啸接着又道：“还有小七那位武师父，你别看他跟个农村老头子似的……”

“我跟协和医院穆院长打听过，他在行伍里人脉极广……”

“当年若不是一心帮着两个徒弟报仇，做了杀降杀俘的大错事……”

“如今级别绝对比老聂还要高……”

“那位可是得过一等功的人……”

谭岚青愈加满心郁闷。

“就算是载誉归来的百战老兵，那也不能不让我去探视女儿！”

这人与人之间的气场不合就是不合，没有道理可讲。

哪怕吴九狮如今不是赋闲在家，而是身居高位。

谭岚青看不惯他还是看不惯……

反之，吴九狮也是一样。

娄半城又如何，那是该打倒的对象！

娄一啸看着谭岚青气呼呼的神情，哈哈一笑，正待出言安慰。

只见娄公馆的汽车已经到了门口。

谭岚青急忙换上一张笑脸，用力挥手。

“晓娥！”

娄晓娥从车门里出来，直接扑进了谭岚青怀里。

“妈妈，我好想你……”

寿比胡同虽好，总不是娄公馆，不是娘家，没有娄一啸跟谭岚青夫妇……

她怎么可能不想念？

娄一啸多少有些吃味。

“只想妈妈，就不想爸爸了？”

娄晓娥甜甜一笑。

“也想爸爸！”

谭岚青拉着娄晓娥的手，左看右看……

见女儿脸色红润，步履轻盈，明显调养得极好，心中满意。

倒是对吴九狮的怨念少了几分……

谭岚青笑道：“快上楼去歇着，外面有风，可别吹着！”

其实蘑菇蛋出生半个月以后，叶清灵已经允许娄晓娥在院子里散步了……

泡药浴洗澡洗头更是常事。

姜岐抱着蘑菇蛋下车。

司机跟陈妈则是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谭岚青笑道：“小七，这些东西又带回来做什么？”

“家里全部置办了新的！”

姜岐笑道：“都是蘑菇蛋用习惯了的，寿比胡同那边还留着好些呢。”

谭岚青见了女儿外孙，开始那点子郁闷早已抛的无影无踪。

从姜岐手里接过蘑菇蛋细看，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啸，你快来看外孙子，这眉眼生的越来越像晓娥了！”

娄一啸接过蘑菇蛋抱着，也笑了：“还是这孩子会选！”

“比老大老二生的那几个淘小子生的都好看！”

“不过小七，当真小名要叫蘑菇蛋？”

他总觉得蘑菇蛋这名字哪里怪怪的……

姜岐骄傲地道：“必须的！”

只可惜如今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蘑菇蛋这个梗……

一行人上了娄公馆二楼。

娄晓娥的闺房被重新布置过。

大床旁边放了张小床，满屋子都是孩子用的吃的玩的各式用品。

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姜岐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妈妈，您去王府井将新中国儿童用品商店搬空了？”

新中国儿童用品商店在１９５６年开业。

是这个年头四九城最大的儿童用品商店。

哪怕是姜岐前世，这家店都还生意兴隆，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儿童用品专营店。

谭岚青嘿嘿一笑：“没搬空，就是多去了几次……”

“这里只是一半，我那边还堆着好些……”

“还有承业广业从香江跟粤省寄来的东西……”

娄晓娥往席梦思大床上一躺，摊手摊脚地笑道：“冬天睡炕舒服。”

“这春秋两季还是睡大床来的自在！”

娄一啸宠溺地笑道：“你要是喜欢，爸爸找人在一楼盘铺炕就是了。”

“能有多难？”

姜岐想了想娄公馆这座西式风格的公馆里，盘上一铺大炕的样子……

不由得浑身抖了抖……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被宠得的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了……

娄晓娥笑嘻嘻地道：“爸爸，妈妈，盘炕就不用了。”

“寿比胡同跟南锣鼓巷都有炕。”

“不要这么麻烦。”

谭岚青拿着摇铃拨浪鼓逗蘑菇蛋。

蘑菇蛋瞪着小手小脚格格笑。

将谭岚青乐得不行。

“这孩子真灵，这么早就会笑了……”

娄晓娥笑盈盈地道：“可不是么，师父师姐他们天天抱着爱不释手。”

这边，娄一啸拉着姜岐轻声道：“小七。”

“上回你厂里那个病恹恹副厂长死在大门口的事我也听说了……”

“难怪你不同意你那师姐给他看病……”

“原来背地里是那么烂污的一个人……”

“得亏我还跟他吃过几回饭，都没发觉出来……”

姜岐暗自腹诽，这位岳父的性子时而清醒睿智，时而糊涂懵懂……

跟李怀德的接触又不多，哪里知道那些背后的阴私事……

口中却是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爸爸不知道也正常。”

姜岐在娄公馆里一直陪着娄晓娥盘桓到晚上。

直到半圆的明月高挂天空，才告辞离开。

………………

南鼓锣巷９５号大院。

西厢房里间。

秦淮茹脸色渣黄躺在炕上……

她带环怀孕的事情，终究没瞒过曹队长，被堵在了工人医院妇科诊室里……

曹队长一问医生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妇科医生见是胎儿的父亲，直截了当地道：

“带环怀孕的胎儿，健康的就不多，多半会有胎儿畸形等毛病……”

“我建议孕妇做人工流产。”

“顺便取下节育环，等养好了身体再要一胎。”

曹队长一听妇科医生说孩子可能畸形，要做人流手术。

顿时火冒三丈！

再想起秦淮茹借口可能身怀有孕的娇羞模样。

这段时间问他要了那么些钱粮肉菜，愈加气不打一处出……

都没等回去南下洼子胡同，在工人医院妇科走廊里就是好一顿拳打脚踢。

暴揍之下，秦淮茹当场流产……

这被曹队长一顿暴揍，连手术都省了……

直接住进了医院。

还好是工人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多，帮着保卫员拉住了暴跳如雷的曹队长。

不然秦淮茹流产加外伤，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曹队长还想问秦淮茹要回原来他借出去的钱。

秦淮茹被这顿揍打的死了心。

暗自庆幸还好没嫁过去……

当即放下那盛世白莲的做派，口口声声要医院验伤，她要送曹队长去派出所蹲局子！

曹队长瞪着秦淮茹，心中愤怒莫名，却无可奈何……

再动手打人，只怕当真要蹲局子……

只能悻悻离开……

秦淮茹在工人医院住了三天院。

红星轧钢厂里的谣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连死鬼李怀德家中那些破事都被这新的八卦掩盖了下去……

秦淮茹只能又多请了三天病假。

想等谣言平息些后再去上班……

她在工人医院住院的那三天，棒梗天天哭着求一大妈帮手做饭蒸窝头。

自己一日三餐给秦淮茹送了饭，才去上学。

秦淮茹见棒梗神色如常，并没有想向曹队长报复的样子。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又生气棒梗不帮她出头……

又担心棒梗去找曹队长要出事……

毕竟还是孩子，力量悬殊……

惴惴不安过了三天。

今天下午，秦淮茹才办了出院手续，回南锣鼓巷９５号大院。

躺在西厢房里间休息。

贾张氏坐在门口用针锥子扎鞋底。

口中千贱货，万骚货地叫骂。

污言秽语一直没有停过……

将小当小槐花吓得缩在秦淮茹身边，瑟瑟发抖。

直到棒梗放了学，她才闭嘴。

棒梗先跟秦淮茹跟贾张氏打了声招呼。

“妈妈，奶奶，我出去一会。”

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秦淮茹已经出院回家，棒梗心里没了顾虑……

那黑大个子敢这样打他妈妈，他岂肯善罢甘休？

贾张氏这时完全忘记了秦淮茹早已不当她是婆婆一回事。

死死拉住棒梗。

“棒梗，你就算是要找那个野汉子算账，也用不着拿菜刀！”

“看你奶奶怎么给你出气！”

说着横了秦淮茹一眼。

“没有用的贱货，平白被人睡了这么久！”

“还被打得连孽种都保不住！”

“医药费误工费也不会去要！”

贾张氏带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去南下洼子胡同大杂院里堵门。

将曹队长前头媳妇留下的病弱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

棒梗小当小槐花也不甘示弱都哭了起来……

就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惨烈……

南下洼子胡同大杂院里的人们，看着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等到曹队长下班，贾张氏更是满地打滚，哭嚎撒泼！

曹队长终于见识了贾张氏这滚刀肉的彪悍战斗力。

在院中管院大爷的调解下，曹队长赔了一百块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

贾张氏都想不到这钱这么容易到手……

忽然，心中冒出了一个能发家致富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