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在这条略微有些像是渝市地形的街道上穿行。
两侧店铺林立,瓷器,玉器,青铜器,字画,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男人丰神俊朗,女子笑靥如花,孩子更是天真可爱。
招来满街行人与店铺里的女工纷纷注目。
姜岐笑着打趣娄晓娥:“看看,看看,带着你跟孩子逛个街而已。”
“沾我这一身眼睛珠子。”
娄晓娥都要被他气笑了。
“谁说是看我的,那些师奶明明看的是你!”
姜岐抱着蘑菇蛋正准备说话,忽然目光一瓷,站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买字画法帖的摊子。
摊子上有几副打开的画作。
旁边粗糙的字画缸里乱七八糟塞着满满当当的残旧卷轴。
以姜岐的洞察之眼看去,其中一卷现出盈盈一片大红宝光!
而且红光极正!
姜岐将蘑菇蛋交给娄晓娥抱着,蹲下来随意在几轴残旧泛黄的字画上扒拉了一下。
笑道:“老板,麻烦你拿这几轴画卷出来,打开看看。”
老板操着一口浓重潮汕口音的国语。
懒洋洋地道:“后生仔,你自己拿。”
缸里的字画品相都不好,也不是什么名人真迹。
稍微好些的他都挑出来摆在摊子上了。
姜岐笑了笑。
将包括那轴宝光画卷在内的几卷字画都打开。
果然都是些粗制滥造的字画,有几幅字甚至还不如他自己写的好。
画也是近代画匠临摹而成,一股子匠气……
娄晓娥皱着眉头道:“小七,你买这些玩意回去做什么?”
“画也不好,字也不好……”
“保存的更是一塌糊涂……”
姜岐笑道:“总算是几件旧货,拿回去放耳房里当摆设也不扎眼。”
“就算以后被人翻出来也没什么……”
转头问道:“老板,就这几卷字画,要多少钱?”
老板道:“一张红杉鱼。”
姜岐转头就走:“贵了!贵了!”
“我就是买回去当個摆设!”
“哪里开口要一张红杉鱼!”
一张红杉鱼就是一百块。
老板连忙拉住他:“你还个价,能卖我就卖了!”
“都是北方来的老乡,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
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姜岐笑了笑:“两张青蟹差不多。”
两张青蟹就是二十块香江币。
老板装出一副磨牙心疼的样子,半晌才道:“成!”
“给你了!”
这一缸子破烂他收上来才不过五蚊。
能卖两张青蟹也是赚了。
姜岐递出两张青蟹,将几轴字画塞在背包里。
笑呵呵从娄晓娥怀中接过蘑菇蛋,笑道:“走吧,再去前面逛逛。”
转过街角,姜岐立即加快脚步。
“晓娥,咱们回家!”
娄晓娥小声问道:“小七,刚刚捡到了漏?”
姜岐点点头。
“嗯!”
“等回去,我给你变个魔术!”
蘑菇蛋咬着手指格格笑道:“刚刚爸爸买的字画,有一卷不一样!”
姜岐在成了精的蘑菇蛋脸上亲了一口!
“对!我的蘑菇蛋真聪明!”
“咱们回去变魔术给傻妈妈看!”
娄晓娥瞪了姜岐一眼:“你才傻!”
回到太平山娄家别墅。
谭岚青带着娄虎在外面草坪上玩耍。
见姜岐娄晓娥蘑菇蛋回来,嗔笑道:“晓娥,小七,你们早上出去逛街忘了带上虎子了!”
“害得这小子哭了好一阵鼻子……”
蘑菇蛋从姜岐怀里滑下来,拉着娄虎的手笑道:“哥哥,不哭。”
“我爸爸会变魔术!”
这孩子的脾气就像是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娄虎虽然还是有些委屈,到底露出了笑容。
“姑姑,姑父,下回虎子也要去玩!”
娄晓娥笑道:“好!今天是姑姑,姑父错了。”
“下回出门逛街一定带上虎子。”
客厅里。
娄一啸还坐在沙发上发愣。
就像是整个上午都没挪过窝似的……
目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报纸上的消息,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姜岐大声唤道:“爸爸!”
“您想什么呢?”
娄一啸被姜岐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没,没想什么!”
“你们从哪里回来的?”
娄晓娥奇道:“爸爸,您怎么了?”
“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我们今早出门不就告诉您了,今儿去荷里活道上捡漏。”
娄一啸揉了一把脸,定定神。
这才笑道:“捡到什么漏没有?”
娄晓娥指指姜岐,笑道:“您问小七,装着神神秘秘的,说是要回来变魔术!”
姜岐微微一笑:“爸爸,借您书房一用。”
那幅画珍贵非常,他不想随便就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
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娄一啸终于来了几分兴趣,笑道:“来。”
一楼书房中。
姜岐将几卷残破字画都拿出来。
对蘑菇蛋笑道:“乖儿子,告诉姥爷跟妈妈,这里面哪一卷不一样?”
蘑菇蛋想都没想,胖乎乎小手一指。
“这个!”
姜岐抱着蘑菇蛋得意洋洋的转了个圈,哈哈大笑!
“我的蘑菇蛋就是厉害啊!”
接着笑道:“晓娥,倒盆温水来。”
姜岐先将那个卷轴打开……
娄一啸看着那幅笔法拙劣,满纸匠气的画卷,眉头大皱……
“这就是捡的漏?”
“晓娥九岁的时候就比这个画得好了……”
姜岐轻声道:“爸爸,你上手摸摸。”
娄一啸当真过来用手轻轻抚过卷面。
又拎起画卷纸张用拇指食指搓动。
对姜岐摇摇头。
“这破画经过装裱,厚度也跟寻常画卷差不多……”
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岐笑了笑,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异常。
他要不是有洞察者之眼这作弊器,也只会当做近代画匠临摹的作品。
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半吊子画匠的手笔。
陈妈端了盆温水进来,娄晓娥自己却空着手。
陈妈问道:“姑爷,水倒来了,放在哪?”
姜岐指指书桌。
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喷壶,一把刷子,一个镊子。
用喷壶装了温水,朝那幅匠人画作喷去。
等整幅画作润湿之后,姜岐再将画作从下到上轻轻刷了一遍。
最后轻轻揭开一层宣纸……
娄一啸眼神直了,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这层宣纸底下很明显是一幅截然不同的画卷……
画面之上溪山朗俊,虽然不是什么巨嶂深流,却也林壑有致,骋怀幽远。
山形和岩石清晰可辨,以大斧劈皴法勾勒完成。
累累丛石被溪流淘洗、冲刷,再加上向同一侧俯身的水草形象,愈加显示水流湍急丰沛。
淡墨涂写的横竖走向的水纹过处,如闻汩汩溪声。
沿着溪水悠悠上溯,中景处是一片嶙峋岩石,几株枝冠蓊郁的大树分矗左右。
两端有巨石如门。
在右石内侧边缘处,驻足一位红衣高士,侧首向右前方瞻望。
他的右侧是三棵老树,虬枝交错,盘根外露,斜倚生姿。
中间一树枝头点染出几点朱红夏花,令微显沉闷的老树瞬间满缀盎然生机。
老树背后,掩映着一架蜿蜒木桥。
绘有另一位白衣款款、曳杖独行的高士。
两人身上的衣纹柔和流畅,桥上白衣老者衣领松散下垂,暗示出酷暑之热。
最上方是状如云头的巍巍远山,仿佛是这片画中天地的主宰。
远山之中隐藏着一道灵巧的叠瀑,不仅与近景的湍急溪水遥相呼应。
更与古木浓荫一起聚集了无限清凉,以合“消夏”之题。
此图上端仅题画名“石林消夏图”,并落“晋昌唐寅”名款,无诗文跋语。
娄一啸看着显露真容的画卷,嘴巴越长越大。
“这是唐寅的《石林消夏图》啊……”
甚至姜岐自己也有些吃惊……
这幅画此时应该还是在溥雪斋手中才对……
不过这画上并没有留下“怡清堂”与“雪斋赏鉴”的印章。
难道溥雪斋的那一幅是赝品……
姜岐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
以溥雪斋老先生的眼力,不会出这种错误……
正思忖间,他的袖里乾坤技能空间里,又浮现出一行小字。
“唐伯虎的石林消夏图共有两幅。”
“一为明款,晋昌唐寅,就落在题字之左。”
“二为暗款,同为晋昌唐寅,暗款却落在红衣士子身前的嶙峋怪石上。”
“只有用放大镜才能够看到岩石之上隐蔽的四字,晋昌唐寅。”
姜岐这才恍然大悟……
算算时间,这时候的溥雪斋还在四九城……
要再过两年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启功先生或者是溥杰带他去做做客才好……
也好看看两幅一样的传世名作……
姜岐在默默出神。
娄一啸也在默默出神……
娄晓娥看看姜岐,又看看娄一啸,问道:“小七,爸爸,你们两个在想什么?”
“这画儿可比外面那层皮强多了……”
“是不是唐寅真迹啊?”
娄一啸轻声道:“小七啊,这幅《石林消夏图》我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姜岐道:“应该是溥雪斋溥老爷子处。”
“他藏有一幅《石林消夏图》。”
娄一啸想起往事,呵呵笑道:“对!是溥老爷子!”
看见这幅唐伯虎真迹,他连姜岐的满手血腥都忘了……
接着问道:“既然溥老爷子收藏了一幅,难道这幅是赝品?”
姜岐笑了笑:“不,两幅都是真的。”
“当初人家唐伯虎就画了两幅!”
“等回四九城,我找启功先生或是溥杰先生带我去见见溥老!”
“也好认真比比两幅画儿!”
娄一啸哈哈大笑!
“好!等你去比较过后,一定记得回来告诉我!”
姜岐等画卷上的水气干透,才仔细收起。
“回四九城后,我去找个人重新装裱。”
娄一啸道:“小七,你直接去荣宝斋找张贵桐就好,那位是四九城装裱第一人。”
这位曾经发现《清明上河图》中的一条驴少了条腿。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在画卷中找到另外那条腿。
将《清明上河图》给接顺了……
也是一位奇人……
姜岐连连拱手:“多谢爸爸指点。”
看了一幅藏在夹层中的唐伯虎真迹……
倒是将娄一啸心中对姜岐那些忌惮提防消散了大半……
按照今早两张报纸登出来的账册来看……
那个什么和记利群堂口的人,死有余辜……
自家女婿也是混迹古玩行当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娄一啸正乱七八糟想着……
陈妈进来道:“老爷,姑爷,冯小姐来了。”
“还带来了一位客人……”
“说是冯小姐的舅父……”
姜岐心里“咯噔”一响,这位怎么会跑来娄公馆……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