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春秀,来,吃糖!”
姜岐笑容满面的往两个小姑娘手里塞大白兔奶糖。
女孩子长得快,才十二岁的赵春云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
眉目清秀,灵动非常。
赵春云接过糖,笑嘻嘻地道:“谢谢小七哥!”
姜岐也给赵春秀几颗糖,在她麻花辫上摸了摸。
这个就小很多了,换的门牙都没长上。
缺着两颗门牙直乐。
“还是小七哥最好!”
回头见赵建国在廊下磨磨蹭蹭的,怎么都不肯进正房。
笑着将他拉了进来。
“建国,快进来!”
“老爷子又不会吃了你!”
“吓成这样做什么?”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说着又冒出了两句小册子上的话!
赵建国愣了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大声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姥爷,小七哥,小册子上的话我会背了!”
姜岐跟孙伴鹤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孙伴鹤笑道:“阿弥陀佛!”
“这木头疙瘩终于开了窍,能背熟接上小册子上的话了!”
姜岐剥了颗大白兔往赵建国嘴巴里一塞。
“尽早背熟了就好!”
“奖你一颗糖!”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不怎么爱吃糖了。
不过是姜岐给他的,也欣然接受。
春云春秀也满心欢喜看着自家大哥,难得有一回不被姥爷骂啊……
正房里气氛融洽,说说笑笑间。
赵师傅跟孙沉香两口子也下了班。
才过影壁就听见正房一片欢声笑语。
孙沉香进来,微笑问道:“都说什么呢,個个都这么开心?”
姜岐笑道:“师母,建国背熟小册子了!”
“可喜可贺!”
孙沉香噗嗤一声乐了。
“难得啊,这小榆木疙瘩终于背会了……”
“你师父那大榆木疙瘩还在天天一条,一条的啃呢……”
赵师傅跟在孙沉香身后进来,讪讪笑道:“建国到底年纪小,脑子好使。”
“我这不是老了么……”
姜岐看着赵师傅赵建国两张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脸。
笑个不住。
“师傅啊,您可是八级钳工,那么些复杂图纸,精密零件,您都能一看就会!”
“薄薄一本小册子,有什么难的?”
赵师傅磨着后槽牙道:“成,我今儿晚上再加把劲!”
姜岐哈哈大笑。
“师父,师母!”
“老爷子,您坐着,我先去做菜!”
姜岐进了厨房,赵师傅跟着过去打下手。
“师父,我来就好。”
“您也忙一天了,歇会吧。”
赵师傅挠着头发道:“建国这样子,明年未必能考上高中……”
“你师母还指望着他能考大学呢……”
姜岐摇了摇头:“弟弟不是上学的料,等满了十六岁让他上班吧……”
“如今正满城宣传邢燕子,董加耕呢……”
“难道还当真让弟弟去北大荒农场?”
“师母哭都要哭死……”
还没到四年后开始的轰轰烈烈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之时。
如今号召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都是去农场……
情况要比四年后好很多……
让赵建国进红星轧钢厂,顶个工人编制,四年后也就轮不上了。
赵师傅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至于怎么让赵建国有编制,有他这副厂长还在呢,还能运作。
“好,等晚上我跟你师母商量商量……”
“不过,你师母对建国上大学那执念……”
姜岐叹了口气,再过几年哪里还有真正的大学……
那叫“工,农,兵,大学”就不是读书学习的地方……
姜岐一边手脚利落的做菜,一边轻声提醒:“师父,你只问师母舍不舍得弟弟去农场就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
蘑菇蛋在香江,还是跟娄晓娥在一起,他每每想起来都是担心……
何况孙沉香呢……
赵师傅点点头:“好,你主意向来比我正,也比我聪明的多,都听你的。”
姜岐笑了笑,将菜出锅。
很快,四菜一汤已经做好。
赵师傅朝正房喊了一嗓子:“建国,春云,春秀,端菜了!”
三个孩子都嘻嘻哈哈的涌进厨房。
“来了,来了!”
赵建国用手拈起一块红烧肉塞在嘴里,烫的吱哇乱叫。
姜岐哈哈大笑。
洗了手坐下陪赵师傅跟孙伴鹤喝酒。
一顿饭吃得满座皆欢。
晚间姜岐要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提醒孙伴鹤。
“老爷子,明天可别约人。”
“我早上就接您去无量大人胡同啊!”
孙伴鹤笑呵呵地道:“知道了!不约人!”
………………
次日清早。
姜岐从箭扣长城下来,见时间还早。
先回南锣鼓巷95号院休息一会。
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低温还是有些低。
风里隐隐约约带着雪气,只怕四九城的初雪要到了……
姜岐猛地想起娄晓娥在的时候,一到下雪的日子,就会莫名兴奋。
满口嚷着要吃锅子……
如今人在香江,下雪的日子都没有了……
就算能涮锅子,也不是四九城里的这个味道……
姜岐叹了口气。
往藤编提梁食盒里装上片好的羊肉,羊肚,千层。
配菜倒是不用带上,王世襄那边肯定有。
他打算去无量大人胡同后,就去芳嘉园胡同吃涮锅子。
沙井胡同。
孙伴鹤早早换了衣裳在书房等着了。
姜岐看着老爷子戴着帽子,还穿了一身厚厚的棉袍。
笑道:“老爷子,这打扮愈加像是教书先生了。”
孙伴鹤这样穿,毫无违和感。
当初娄一啸穿的棉布长袍,哪哪看着都不对劲。
孙伴鹤笑道:“我本来也教了一辈子的书啊……”
“不是教书先生又是什么?”
指着提梁食盒问道:“还带了礼物?”
姜岐笑道:“不是礼物,是涮锅子的食材,我片了些牛羊肉。”
“等会咱们见溥雪斋先生,就去芳嘉园。”
孙伴鹤开心了起来:“好,好,好,这风里带着雪气,怕是要下雪了,涮锅子正好。”
无量大人胡同32号院。
“半百琴斋”是溥雪斋的斋号。
堂号则是怡清堂,松风草堂。
他身边藏有各代名琴五十余张,所以取了这么个书斋名。
姜岐才敲开门。
就看见王世襄在书斋里,隔着玻璃窗,乐呵呵的看着他。
见孙伴鹤通行,王世襄与溥雪斋都迎了出来。
“伴鹤先生,久违了。”
王世襄溥雪斋先跟孙伴鹤拱手笑着打招呼。
姜岐笑嘻嘻地道:“王伯父好,雪斋先生早。”
王世襄看着姜岐笑道:“小七,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跑这里来?”
姜岐将手中提梁食盒往身后一藏。
嘿嘿笑道:“王伯父,您是闻着味儿来从芳嘉园胡同来的?”
王世襄看见姜岐手里拎着提梁食盒,哈哈大笑:“小七你带来了食材?”
“等会下厨?”
如今的日子都过得不宽裕。
老年间,溥雪斋在辅仁大学任职的时候,身边还有仆从如云。
如今当然早已没有了。
有一回他要招待王世襄袁荃猷夫妇,还将家中的电风扇当了十块钱……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溥雪斋笑道:“院子里冷,伴鹤先生进来说话。”
几人都进书房坐下。
姜岐见书案上一幅画作还没完成,笑道:“王伯父,您又来薅画儿!”
“给润笔费没有?”
他跟溥雪斋只见过一面,没有跟启功那么熟,所以一般去启功那边薅字画。
润笔费什么的当然没有,不过会亲自下厨做两道好菜。
王世襄笑道:“臭小子,你当我是你呢!”
“当然要给润笔费!”
溥雪斋看着那一对没大没小的,也是直笑。
“畅安倒是跟小七感情好。”
孙伴鹤笑道:“雪斋,这小子说他有件惊喜给你看。”
“特地让我带他过来。”
溥雪斋问道:“小七,带来了什么惊喜?”
姜岐笑道:“雪斋先生,我先帮您将这幅画儿收了啊!”
“咱们今天不给王伯父画画儿!”
王世襄都要被姜岐气笑了!
“臭小子,又胡说八道!”
“早就说好的,怎么不给我画画儿!”
姜岐从旧军绿书包里取出那幅《石林消夏图》。
小心翼翼铺展在书案上。
“咦?这么是这个?”
溥雪斋大吃一惊!
孙伴鹤跟王世襄也围了过来,口中啧啧称奇。
王世襄道:“雪斋,这幅画不是你藏着的么?”
“怎么小七这里还有一幅?”
“看这笔法秀润,虚实生发,不似赝品啊……”
溥雪斋命随侍老者去取自己那幅《石林消夏图》。
“在乾字三号箱子里,你去将咱们那幅画取来。”
“是。”老者恭声退出书斋。
姜岐目光落在随侍老者身上,微微一惊。
此人面无须,喉无结,举止跟常人略有不同。
分明是个前朝太监!
这还是姜岐重生到这四合院世界里,遇见的第一个真正的太监。
老者很快取了另外一幅《石林消夏图》出来。
两幅画并排摆在书案上。
从画法到结构,从气韵到境界,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细微处略有区别……
溥雪斋越看越吃惊。
“小七,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姜岐自然不会说是在香江荷里活道……
笑道:“我去粤省广府出差,在字画摊子上捡来的漏。”
“最开始的时候,上面蒙了一层近人画匠的画作。”
“我揭去那层宣纸,才现出这画儿。”
“原来听岳父大人说过,您曾经也收藏过一幅《石林消夏图》。”
“特地带过来给您看看。”
溥雪斋始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名家画作出现两幅一模一样作品的情况,几乎没有。
尤其是这种传世佳作。
溥雪斋拈着颔下长须问道:“伴鹤先生,畅安,怎么看?”
王世襄笑道:“这小子眼力极好,真品一定是真品。”
“就只不知道怎么会出来两幅……”
孙伴鹤道:“我不善画,不过会不会是张大千的手笔?”
张大千一辈子画过无数名家假画……
甚至就连最高明的鉴定师都看不出来……
唐寅的画作,他当然也画过……
王世襄溥雪斋姜岐齐齐摇头:“不会!”
“这幅画断然不是张大千的手笔!”
姜岐确信真品,当然是因为奇特鉴宝书的鉴定。
他刚刚触碰到溥雪斋的那幅《石林消夏图》的时候。
袖里乾坤技能空间里现出的是一模一样的字样!
唯一不同就是一明款,一暗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