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一边看，一边偷着乐。

跟冯丹轻声笑道：“冯大哥在西苑也是这么原形毕露的？”

“都不知道他怎么管手下的兵。”

冯军在红星轧钢厂出任务的时候，已经够飞扬跳脱。

想不到他连在西苑都是如此……

冯丹忍俊不禁。

“老爷子对爸爸叔叔他们才严厉，对我们打小就是宠着的！”

“这后面几个弟弟，都是安稳后才生的，老爷子都亲自抱过！”

姜岐乐了。

“嘿！原来老爷子也讲究隔代亲！”

“抱孙不抱子！”

张琴凑过来轻声问道：“小七，你第一回来西苑怎么半点不紧张？”

“还能当着叔叔伯伯姑姑姑丈们说说笑笑？”

“记得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冯丹撇撇嘴：“当面撒谎！”

“你第一回进来的时候，跟我差不多大，都能给五哥脑袋上插狗尾巴花了！”

姜岐“哈”的一声笑出了声。

冯丹比他跟娄晓娥小两岁。

第一次进西苑的时候，最多五六岁。

难怪说是发小。

张琴笑着伸手去挠冯丹痒痒。

“逗逗你未婚夫逗不行啊？”

“偏得拆穿我！”

冯丹一边闪躲，一边笑：“是你自己撒谎不像嘛！”

冯老爷子笑呵呵问道：“丹丹，小琴，你们两个在闹什么呢？”

冯丹笑眯眯地道：“说小琴小时候给五哥脑袋上插狗尾巴花呢！”

满屋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琴跟冯卫打小一起长大，如今已经谈婚论嫁，也是一段佳话。

冯老爷子问道：“老三，日子定下了没有？”

“两個孩子也大了。”

冯三叔道：“老爷子，定在明年开春。”

冯老爷子皱皱眉。

正色道：“定今年腊月里的日子。”

“不要等明年。”

姜岐心里微微一惊。

抬头看了看冯老爷子，睿智双眼里却全无半分波澜。

就像是随口一说。

虽然大幕是五月拉开，其实元旦后各种幺蛾子已是层出不穷……

冯三叔笑道：“是，就听老爷子的。”

他们这等人家自然不会去看什么黄历通书，不过选个好听的日子就是了。

说话间，那边的席面已经摆好。

冯丹之父身为长子，亲自搀扶着冯老爷子入席。

冯老爷子对冯丹等人慈祥的很，但是对几个儿子的态度迥然不同。

尤其是询问各人工作情况的时候，严肃而冷峻。

到底是在西苑。

就算席间气氛正好的时候，也没出现聂副厂长家几个行伍中人都集体打赤膊的奇景。

冯丹凑在姜岐耳边轻声笑道：“还是御厨呢，这菜还没你做的好吃！”

姜岐低低笑道：“可别将我吹出去。”

“你今天一吹，我怕是明天就得卷包袱进来当真做御厨！”

冯丹噗嗤一笑。

“才不会！”

冯卫跟张琴正好坐在姜岐两人身边。

冯卫笑道：“妹夫，你可有日子没去大院了。”

“什么时候再教我几招啊？”

“如今在咱们大院里，我跟冯军可算是长脸了！”

“嘿嘿，打遍大院无敌手！”

隔壁一桌的冯三叔瞪了他一眼。

“本职工作不好好做，成天胡闹！”

“还敢带着你妹夫胡闹！”

冯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他们这群孙子辈，都只怕父亲叔伯，却不怎么怕冯老爷子……

父亲叔伯们揍起人来，那是真揍……

其中又以冯五叔为最。

冯丹的大姑笑道：“侄女婿，下回你师姐要是还编什么书，记得给我看看。”

“都是姑姑，你可不许厚此薄彼！”

她跟聂家四姐都在卫生部。

分属不同部门，级别却差不多。

姜岐起身笑道：“大姑，您放心！”

“就算师姐以后不写书，我磨也磨她写本出来！”

冯丹大姑爽朗大笑！

“好孩子！”

“丹丹这女婿没挑错！”

冯五叔却是一双眼睛在姜岐身上转了转去……

想着怎么将姜岐弄去治安系统才好……

冯副城主拍了自家兄弟一下。

“老五，你就别打主意了！”

“小七在红星轧钢厂工作好好的，有老聂老魏照看！”

“要去你那做什么！”

冯五叔嘿嘿笑道：“二哥，你当初去红星轧钢厂的时候，可没说小七会破案啊！”

冯副城主道：“人家哪能跟你似的，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

冯五叔气笑道：“二哥，你这是偏见！”

中饭过后。

一屋子人都没散。

今儿的家宴是一天。

姜岐拿了张椅子坐在树下，看着天际流云出神。

这是四九城最美好的时节……

冯丹拉着他站起来，笑嘻嘻地道：“五哥，张琴，咱们去湖边逛逛。”

西苑里有两片水域。

四九城的叫法，叫做海……

冯卫也是闲的无聊，等晚饭还早。

拉上张琴，笑道：“走，走，走，咱们带小七去看看风景。”

四人一道离开花木扶疏的小院。

冯丹一边走，一边给姜岐介绍。

“小七，湖中那群黄色琉璃瓦的宫殿，就是原先囚禁光绪的地方！”

姜岐当然知道瀛台。

也不多话，任由冯丹兴致勃勃给他介绍……

这里是他前世最为神秘的地方……

就连那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流出来的照片都不算多……

所以也是好奇的很……

一路走，一路听冯丹冯卫张琴说些小时候的趣事……

………………

此时的香江。

娄晓娥闷闷不乐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

谭岚青问道：“晓娥，你怎么了？”

“打早上起来就没精打采的？”

娄晓娥撇着嘴道：“今天是冯家那位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过寿……”

“小七这位新晋郡马，一定跟小橙子在一起……”

谭岚青好笑地道：“你都承认了是新晋郡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娄晓娥叹了口气。

“妈妈……”

“承认了是一回事，心情不好又是一回事……”

“若不是当时情势紧张，我又怎么可能松口……”

谭岚青道：“小七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就算是有了冯丹跟隔壁那位，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还是你……”

娄晓娥忽然紧张兮兮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一把抓住谭岚青的手。

“妈妈啊，小七不会悄咪咪跟小橙子在四九城扯证去了吧？”

“让小橙子做正房太太，我可不干！”

谭岚青拍着女儿手臂，柔声安慰道：“不会，不会！”

“他要真敢这么干，隔壁吴老哥还不揍死他？”

谭岚青跟娄晓娥哪里知道，吴九狮现在正在九狮武馆里跟人比武。

说是比武，不如说他在单方面揍人……

将一个中年人在一楼医馆里踢得满地打滚。

旁边张城与胡倔驴早已面色如土。

想劝又不敢出声……

叶清灵跟宫素素却没出手。

宫素素只站在旁边，双手抱胸，满脸讥笑。

叶清灵还在给病人看诊。

排着长队病人们也将来踢馆的场景看惯，并不以为意。

吴九狮边揍边骂：“你们大成拳还有完没完了！”

“香江的人不够使，还特地从四九城去请人来踢馆？！”

地上滚着的中年人忙道：“吴馆主，切磋！”

“是切磋不是踢馆！”

中年人当然是胡姓倔驴从四九城接来的姚宗勋……

吴九狮这一顿暴揍下去，等到消息传开……

别说香江，整个国内的大成拳齐齐面目无光……

张城恨不得将自己身边的倔驴一把掐死……

他怎么敢啊……

真水灵灵将师父从四九城接来，莫名其妙挨顿暴揍……

吴九狮冷冷地道：“切磋？”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们大成拳有一个成器的没有？”

“配跟老子切磋？！”

“打王芗斋开始就坑蒙拐骗的破烂玩意！”

吴九狮还是留了几分劲力，没真正揍出内伤，打断胳臂大腿。

等他消了气，才将姚宗勋踢开一边。

问道：“张城，你身边那个棒槌要怎么死？”

张城“扑通”一声又跪了……

“吴馆主，你绕他一命！”

“他真再也不敢了……”

不但是再也不敢，大成拳里也找不出人来了……

王选杰也是个棒槌……

宫素素冷笑道：“上回你们抬担架去太平山也是这么说的！”

“现在才过了几天？”

“怎么？是觉得我师弟没在？”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衅？”

张城最近在利达街学咏春拳，宫素素也在。

早就是被宫素素打出心理阴影的人。

连声道：“宫姑娘，我真不知道师弟会接师父来香江啊……”

胡姓倔驴梗着脖子道：“人是我接来香江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今次切磋过后，别再找我师父师兄麻烦！”

宫素素抬手将地上被吴九狮揍成一滩烂泥的姚宗勋拎起来。

“这就是你开始进门就要踢馆的底气？”

“你们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说着将手中的姚宗勋扔去角落里。

可怜也是被吹嘘了半辈子的大成拳宗师。

在吴九狮跟宫素素手里就跟扔破布麻袋似的……

张城又是一阵眼皮抽抽。

吴九狮道：“懒得废话。”

“清灵，废了这三个棒槌！”

张城急忙朝吴九狮连连磕头。

“吴馆主，吴馆主，我不是大成拳的人了！”

“再也不是！”

“我以后专心跟着叶大师练咏春！”

姚宗勋见这弟子如此不要脸，险些没气得闭过气去……

“张城……”

“你……你……你……”

“欺……欺师灭祖啊……”

张城终于忍不住哭了……

“师父，师弟，你们也饶了我吧……”

“我来香江这么些年的家业没了……”

“弟子也走了大半……”

“这大成拳……我是再也不敢认了……”

“从今往后，我是咏春弟子！”

胡姓倔驴骂道：“师兄，你能不能有出息点！”

叶清灵看完手头上这个病人。

问道：“师父，废几个？”

吴九狮没见眼看张城那个窝囊废。

道：“张城既然退出门墙，留下他。”

“其余两个废掉！”

“懒得跟他们废话！”

叶清灵抬手飞出两枚银针。

“滚出去！”

“再敢上门半步，死！”

两枚银针刺入丹田，姚宗勋与胡姓倔驴只觉浑身劲力丝丝外泄……

“妖，妖女！”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叶清灵淡淡地道：“莪师父说废了你们修为，当然是废了……”

“出去……”

姚宗勋瞬间面色如土……

张城想上前去扶张城师徒。

却被狠狠瞪了一眼！

“滚！”

“我们大成拳没有咏春的弟子！”

张城黯然一声长叹，步履蹒跚离开九狮武馆……

他预见的后果终于出现，大成拳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

此时。

湖水的西北角……

隔着繁茂花木，远远只见两人在湖边散步。

男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虽然年近古稀，却依然气度非凡。

女人也是齐耳短发，带着眼镜，面容慈祥。

完全没有东绒线胡同遇见那人的攻击性……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笑，显见得伉俪情深……

姜岐心头剧震，忽然嗓子干的厉害……

眼眶倏尔红了……

是他……

终于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