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柴榆,卫鸿另有安排。
“柴道友,你去将赵极首级硝制了,带此物遍访玉崖道、明和道等九道,传我谕令。”
卫鸿取来托着首级的木盘,交予柴榆,
“令各地驻守的道人积极梳理煞气,找寻煞魔,并将当地大户都尽数搜刮一遍,所得具是封存。
而后,他止住言语,组织措辞,然后一字一顿说道,
“安素大国师虽不可亲至,然我剑也未尝不利!
“若有不从,且看此人下场!”
他言语的同时,并指如剑,朝赵极头颅点了点。
柴榆得此谕令,颇为惶恐,小心询问。
“大人,贫道法力低微,如若他们虽不敢违背您的言语,却又要拿我出气,该如何是好?”
卫上使此举固然霸气显露,可他柴榆身子骨弱,担不起这般大的威风啊!
要有哪个修为高深的同道见他不顺眼,给他苦头吃,那岂不是坐蜡。
卫鸿瞟了他一眼,复又言道:“你但凡伤着一寸一毫,我将亲至,届时雷霆一击,将不从者尽皆化为齑粉。”
他言语之间,透出点滴不满。
柴榆此前看着灵活阿谀,他这才给了份传令差事。
这时一看,此人胆气犹有不足,却非是一件好事。
若是胆魄不足,没敢说出上述这些严厉措辞,误传他的意思,那就甚为不美。
想罢,他命人取来纸笔,铺纸泼墨,亲自写了九封书信,对柴榆言语,
“这样吧,你不必传话,诸般事务我已写在信中。你只需每到一地,便将信件递与当地主事的道人。若其人神色有异,那便取出赵极首级传阅,给他们个警醒,叫他们也精神精神。”
眼见上使已然有些不悦,柴榆这才恍然,眼前这尊大神还在,他连赵极都斩落,余者哪里还敌得过这位!
若是自己被欺侮,那打的分明就是卫上使的脸啊。
赵极尸骨未寒,有几人如此狂放,胆敢悖逆犯上?
他方才想岔了!
知晓自己先前失了分寸,他如今只好低下头去,称道,
“诺。”
叫柴榆携着赵极首级去传阅诸道,卫鸿是有考量的。
各地方不服从中央,乃是常有之事。
道人桀骜,哪怕安素本人下谕令,他们未尝不敢阳奉阴违。
况乎他卫鸿?
今次他携斩杀赵极的威势凌压众人,便是打打他们的气焰。
便是赵极都死了,余下哪个比得过他?
要让他们晓得,卫鸿也是会杀人的。
杀一人,卫鸿言语的分量就截然不同,彼时他的谕令即可通行无阻,省却不知多少时间。
打一棒子要给个甜枣。
方才他稍稍吓了柴榆一番,此刻却要予些补偿。
他取出一盒芙芝膏,截了四分之一,赐予柴榆。
又略作鼓舞,
“我知你此行路途奔波,怕要耽误修行,故而取了这一物出来。这些你权且用着,办完事回来,余下的芙芝膏尽数是你的!”
得了这一物,柴榆立刻就什么也不怕了,那些诸如怕吃苦头的念想,早不知被抛到哪个犄角旮旯。
连卫鸿的些微脸色,他也只当是上使的看重。
爱之深,责之切嘛!
修行资粮到手,柴榆做事的劲头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暗暗下决心:上使如此厚待于我,我怎可止歇于传信?待我到达各处,定要将当地情形、主事道人的资料都摸个清楚,交予卫上使!
事情都叮嘱完毕,卫鸿架起乌云飞往雁湖湖心岛。
那处澎湃压抑的地脉还等着他去处置。
不多时,他抵达湖心岛,按下云头直直朝中央小峰行去。
肉眼看去,此地倒无甚出奇,但加持望气术后观瞧,便能见得真颜色。
黑灰色淤煞逆冲天穹,煞灰纷纷扬扬落下来,如同鹅毛大雪,只不过是被浸染后的黑雪。
焦灼的气息弥散左近,叫人呼吸起来肺腑不适。
若是凡人长期居于此地,是要伤寿的。
“形势又严峻几分,罢了罢了,干活吧。”
他走遍小峰,寻摸地气淤积不畅的节点,而后驱动法光,化有形为无形,深入地下打散根结。
这是苦力活,卫鸿在此地劳作,宛如三伏天锄地的老农,汗如雨落。
两日时间分明不长,可此时的卫鸿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终于在第二日下午等到了复命的钟明旭与余化元。
见着这二人,他真是开心坏了,赶忙迎上去。
取来煞气灌注地脉节点后,他与二人把臂同游。
在这雁湖之上驾一叶扁舟,遨游山水之间。
卫鸿煮一壶茶,分与众人饮,而后言道。
“大国师命我等在此劳苦,真不知是为何事,二位可有见地?”
金鳌岛之散修,尽是安素自外界带入,经历了那一遭大逃杀,或知一二内情。
他饮茶是真,但更重要的,还是营造一处和煦谈话的氛围。
上使发话了,他们哪敢不给面子。
何况,又无甚隐瞒的必要。
于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娓娓道出。
听得两人言语,卫鸿心中不住思索,逐渐拼凑出些许轮廓。
金鳌岛的原身,乃是紫弥洲,为龙宫下辖洲陆。
紫弥洲幅员辽阔,物华天宝,乃是灵机昌盛之所在,为东海龙宫皇冠上的一颗明珠。
奈何龙宫得罪一位大修士,趁着老龙君为元神真人召去听用,以神通术一举打碎此洲,将之藏入乱流中,再也寻不回。
千余年过去,不知是那位大修伟力消弭,还是其人有意收手。
紫弥洲的残片渐而显露于东海各处,成了诸真争相追逐的大缘法。
这金鳌岛,并不是第一座岛屿残片。
前边早已有数座洲陆碎片显露踪迹,为修道人夺取机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
照理说,这位大修再如何了得,也不该如此猖狂。
他这一行,既得罪龙宫,更得罪了那位召去老龙君的元神真人!
可众人讳莫如深,那位长生久视者并未追究此人行径。
更不知为何,元神大教中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好像并不在意此处洲陆的机缘。
诸般种子嫡传俱是没有参与这场盛宴。
得机缘者,倒是散修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