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
进门见两人都在里面,他松了口气,把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尤乾陵,说:“这是熊天遗留在世间的作品。”
说完,他抬头朝闫欣说:“你也来看看?”
尤乾陵将小盒子打开,在底部内侧发现了那个有些可爱的印记,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
闫欣小跑上来,伸手从他手里拿走了木盒子,打开仔细盯了一会,满意地点头。
“真品,有点本事。”
元硕感兴趣地凑上来,问:“除了印记之外呢?还有哪里可以判断是真品。”
闫欣看了一眼尤乾陵,把木盒子放在桌上,手指伸进去指着接口处:“之前我说过的吧,熊天擅长的是力。他做的东西,只需要一个很小的机关,就可以拥有千钧之力。”
说着她抽出手,啪的将木盒关上,说:“你再开开看。”
那小盒子明明没有锁,也没有哪里有暗扣。
但接下来元硕使出了所有的力气,都没将它打开。
半晌后,尤乾陵从元硕手中拿走了木盒,轻拍了一下,随后打开:“不玩了。我们知道你有能耐了。”
闫欣又拿了回来,正色地摆弄着说:“又不是我做的。这种小机关是熊天的绝技。至今没人能完美模仿。”
元硕一听这个震惊地看那个小木盒。
“这么玄乎。”
闫欣点头。
“你能找到熊天的东西也特别厉害。”
熊天死在天机阁底后,他留在世间的东西在某段时间内忽然销声匿迹,闫欣在盛京三年也没找到几件。
她还以为只能去祭天台里找随葬品了。
元硕被她夸得一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利用了。他侧头朝尤乾陵看过去,小声问:“她叫什么告诉您了吗?”
尤乾陵摇头。
闫欣却在这个时候抬头,说:“闫欣。”
两个男人都抬头看她。
闫欣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便重复说:“我叫闫欣。”原本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真实身份相关的任何东西交出去。
但他们现在是合作。
尤乾陵和元硕都交给了自己足够的诚意,她也需要给出一点自己的微小诚意。
瞿青的事情给了她一点的教训——她认为就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说,瞿青也什么都没跟她提起,直接导致了出事了之后,她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境地。
这种错误不能再犯了。
尤乾陵扬了扬眉,似乎对她的主动有些意外,笑了声说:“普通。”
闫欣心说,让您挑剔到了真是对不起,她就是这么普通。
“它已经很努力没污到您的眼了。”
元硕:“……”
真的记仇。
尤乾陵又从她手里把真品夺走,递还给元硕,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元硕这才回神,靠近尤乾陵小声嘀咕了两句。
尤乾陵面色不变,在元硕说完之后,道:“礼部的人?不见。”
元硕似乎对他这个话不太意外,但他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顺着尤乾陵应话,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熊天遗物,片刻后说:“万一……”
尤乾陵扫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道:“有话就说。”
元硕思索了许久,才说:“邱祭酒会找您给他的学生求路,属下觉得和礼部这位大人有关。”
尤乾陵听出了点他含在话中的意思,问:“邱韦把原本意向去工部的人往我锦衣卫这边送,是听信了这位礼部之人的谣言?那为何不让人家顺其自然去礼部?”
元硕一时也回答不了。
一会后,元硕和闫欣忽然同时开了口。
“您怎么知道人家想去的是工部?”
尤乾陵倒也不藏着,将这些邢家的公子和闫欣认得的那位张明辉之间的事说了。
邢家这位公子叫邢江,是礼部在清吏司任职的邢远峰膝下第三子。他上面的两位兄长都应了家里的安排,进了礼部和户部。
按理说,这位三公子多半也会安排进哪个部门混个闲差。谁想他偏在入了国子监的时候遇到了张明辉,对张明辉手作起了兴致。
张明辉家业就是木匠,为了家里,他必须进工部,没有别的选择,他也没想过选择别的。
可朝中职位有限,不是谁想进就能进。
张明辉没有背景,几次都被人挤掉了实习的机会。也因此在国子监待了三年。
尤乾陵道:“你们肯定猜不到,他每次都被挤掉是谁的手笔。”
元硕已经习惯了他们家郡爷这种故弄玄虚的说话习惯,寻思说:“国子监定学生去向的除了几位老师之外,还得有自己的门路。张明辉这种没有门路的人,得看祭酒大人。”
闫欣虽然在张家待了一个多月,但实际上张木匠夫妻俩并不怎么提到自己儿子在国子监的情况。
两位好像极有自知之明,除了给儿子无条件提供各方面的资助之外,多余的一概不多嘴。
没见到张明辉之前,她以为张明辉可能是个不太懂事的儿子。但见过之后,她觉得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懂事,听话,努力,几乎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张明辉是个几乎和瞿青天差地别的老实人。
这种老实人进官场本身就是要吃亏的,想要不吃亏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继承家业。但张明辉却是个一根筋。
当然闫欣只见过张明辉一面,并不知道让他一根筋的理由是什么。
她顺着元硕的话说:“我看那位祭酒大人也不像是会卡张明辉的人。”前日晚上她将那位祭酒大人紧盯着张明辉,还一路护着他的姿态看在眼里。
倘若老人家不把张明辉放在眼里,根本不会在尤乾陵面前给人出这个头。
尤乾陵看了一眼闫欣,说:“你说的对。”
元硕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不是祭酒大人,那就是他自己。”
闫欣摇头。
“张明辉是个老实人,他家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常年在盛京求学。所以他特别节省,住的也是学生宿舍。”
尤乾陵这时候有些意外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了解人的性情。”
闫欣抬头。
“性格我是不了解。但他的情况有眼睛就看得到。”
尤乾陵兴致勃勃问道:“那你推一下,到底是什么人?”
闫欣摇头。
“我不知道。”国子监她就进去过一次,见的人事物都有限,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她知道的更多。
尤乾陵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不过如此。”
闫欣皱眉问:“你又知道了?”
尤乾陵:“我也不知道。”
元硕:“……”那你俩杠啥呢?
闫欣说:“你们给我提供的信息量不够,我对张明辉的了解也就只有昨夜的那一面。”
“不用接触。你近期要做的事便是给我筛选那些案子。”尤乾陵指了下那面铁柜,接着转头和元硕说:“礼部想拉我锦衣卫下水,我就偏不。邱祭酒的面子是一定要给……元硕你和张朝近期多注意点国子监的情况。”
闫欣跟着他们在这个偏僻的小院落待到了夜色降临,等到尤乾陵终于起身了,她才说:“最晚明日我得回张木匠家里。”
尤乾陵示意元硕去准备马车离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不用回去了。”
闫欣皱眉看他。
尤乾陵说:“张木匠那边元硕会去办。既然以后我们得一起找线索,时间总不能浪费在奔波上吧。”
闫欣心说那你封我的店干嘛。
尤乾陵又说:“偃偶店你是开不成了,只能给你换个更合适一点的身份。”
闫欣问:“什么?”
尤乾陵站在门口看着她。
“带你去个地方。”
闫欣一头雾水地跟着出门。远远看到有人等在了门口,见到他们便朝他们招手。
“临渊,这边。”
尤乾陵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往元硕那边走过去。
元硕不太自在地同他说:“指挥使大人等您很久了。”
尤乾陵道:“跟他不是一条道的。”
说完,他示意闫欣进马车,又说了一句。
“尤府和闫欣接触的人,只能是三姐一人。”
闫欣在里面坐好,闻言问:“为何?多几个人也没事,我不会泄露您的事。”
在掩盖闫欣存在这件事上,尤乾陵有自己的坚持,就像自己和三姐说的一样,在他这里,闫欣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她也不能和别人接触太多。
“肯定不会泄露。”尤乾陵说,“除非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