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昀的茶,尤三姐接了。正当简昀松了口气,忽见她转手又给了闫欣。
“他冒犯的是你,这茶该你喝。”
闫欣意外地愣了下,往尤三姐身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三小姐,这茶我若是喝了。明日整个盛京就要把我身家底下全扒了。”
尤三姐冲她甜甜地笑,低声说:“怕什么,还有我呢。”
闫欣无奈,心道在那之前,她得主动把自己交代到这位三小姐手上才行吧。
尤家三小姐果然不是好糊弄的人物。
不过这碗茶也不是非喝不可。
她想既然她们都不想喝,就都别喝了。
尤三姐笑吟吟地看着闫欣,恶作剧地撒娇道。
“不行吗?”
闫欣稍迟疑了下,说:“喝茶就免了吧,不如咱们换个别的。三小姐您想让简二少给尤家做点什么吗?”
尤三姐看着闫欣。
闫欣补充了一句,带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毕竟我们三小姐并不想为难简家。”
尤三姐功亏一篑地叹气,有些意兴阑珊地接了闫欣的话。
“对呀,我还真有事要请教简二少。”
简昀目光复杂地看向尤三姐身旁站着的侍女——这两个姑娘一唱一和,算盘都打到他脸上了。
然而,即便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在尤家这两字面前,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似乎有种掉进了陷阱的无力感。而挖陷阱的人——无疑就是尤三姐身旁的这个冷眼看着自己的女人。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侍女,很快发觉了一点违和——虽说尤府其他人也不是畏惧的神色,但这个要更……目中无人一些。
现在回头想想,先前在外面她问自己的那些话,并不是在询问自己。
当时他们所在的位置离隔间很近,今日他们的聚会是国子监内部私会,不能外传。简秋英是个谨慎的人,他再不管事,听到外面有动静也要出来看看。
而他确实也没有对尤三姐很无礼,只是恰好无意间惹到了这位三小姐不高兴的地方。
而她却故意引简秋英出来训他,接着引导简秋英将他们请进隔间。
利用完简秋英之后,立刻抛弃。将她们原本的目标也就是自己重新拉到面前,以她们不计较自己的失礼来询问自己她们想要问的事情。
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可他又不确定,在这种事情上面,简秋英作为官场中摸爬滚打之人,知道的多,也看得更清楚一些。
对面是尤家人,他必须要慎重些,简昀下意识回头看简秋英。
此时,简秋英面无表情,神色有些冷。见他回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无声说了‘照办’二字。
简昀便回道:“三小姐有何事需要问我?”
尤三姐又看向闫欣,说:“欣欣替我说吧。”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简昀已经不敢小看这个尤三姐身旁的侍女了。
“还请小姐指教。”
闫欣在心底念叨姓尤的都这么会指使人吗?
她面上倒是很配合,颇为郑重其事道:“事情是这样的。”
闫欣看向角落的张明辉,说:“方才恰好遇上和你们一块来的这位公子,听他说你们最近在找一个叫徐致的人。”
“正好……前阵子有个叫徐臻的人来尤府也是为了一个叫徐致的人,祭酒大人和我们郡王爷有些交情,我便多嘴问了两句。想着能帮便帮一下。”
“没想到耽搁了时间,让我们小姐担心得找出来了。”
“小姐见二少爷也在场,以为是二少为难我才导致我没回去。所以才对二少生气了。说起来是我的错,所以茶我是万万没有资格喝。”
几句话之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以误会二字了结了个干净。
简昀好一会才回神过来。
他心底暗道,果然不是他的问题!
这些人全都在玩他,包括骂他的简秋英!
简秋英在他身后顺势接了话题,说:“若是祭酒大人所托之事,那简昀确实略知一些。简昀,将祭酒大人之托给三小姐说一说吧。”
话题被闫欣顺利切到了简昀身上。
简昀这会终于确定,这个侍女果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他被绕进去了。
简秋英在一边盯着他,尤三小姐则坐在前方,两方都在以眼神催促自己。
屋中还有许多同学,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怎么发作!
简昀叹了口气,心说,算了,被算计就被算计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吃不起这个亏。
——
简昀便开始述说祭酒大人托他们找徐致的经过。闫欣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事情大概是从年初那会就开始了。
时间恰好就是国子监有学生出事之后,那时候朝中各部已经开始同国子监接触,都因为这起人命案,各部收取人员的进度暂缓,尤其是国子监和工部不得不慎重起来。
有学生插嘴说:“那个案子我知道。出事的是即将毕业的率性堂师兄,姓袁,名逊。乃顺天府那位袁九章大人的表侄。袁家在盛京有人脉有家底,九章大人和现任工部尚书是一同毕业的同学,所以袁公子算是顺理成章的工部预定。”
尤三姐问:“出事之前可有和谁起过争执之类?或者谁和他一直有怨。”
那学生思索道:“争执嘛,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袁师兄嘴碎,总喜欢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那段时间各部来和国子监接触选人,好似没提他,他便说朝中各部这不好那不好,他哪儿也看不上。”
“出事那天,听说是他趁休息日请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席间又说了些难听的话,最后不欢而散。”
尤三姐嘀咕说:“品性不佳。惹人生厌,继而被人杀之也有可能。”
另一个学生接了他的话,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是在盛京天香楼请的酒,据说当场差点打起来了。好在有人拦了下来,之后便各自散了。”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出来说这位袁师兄的尸首被人发现在宿舍房中吊成了戏中跳梁小丑的模样。”
闫欣心道,案子听起来又诡异又有种若有似无暗爽,凶手像是为了国子监内被惹火的学生复仇了一般。
那么首当其冲被怀疑的肯定是那几个和他吃饭的同学。
尤三姐问:“没有怀疑之人吗?那晚一起的学生呢。”
简秋英轻咳了一声,说:“这里你们就不要猜了。我来说。”
“根据御史台的案卷所记,不欢而散后几个学生之后都各自走了。他们或去了其他饭局,或回监内,或回家中。相互之间都有可靠人证,可确定那之后并没有再同受害之人接触。”
尤三姐追问:“那晚没人同他一起回去吗?”
简秋英沉思道:“案卷记载上他是独自离开的酒楼,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袁九章还派人查过学院中那晚所有的学生,结果一无所获。唯一有疑点的就是……”
他忽然停下,摇头道:“没有证据我便不提了。”
闫欣在心底替他接了话。
失踪的徐致。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了这个漏洞。
这么说来,也难怪邱祭酒着急要找到徐致。
先不论这个漏洞会对国子监对外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这起杀人案做得相当取巧,袁逊被吊成跳梁小丑让人十分解气。
而徐致的正向人缘在这一点的加持下能让他所做的事偏向正义化。
杀人若被人当作是善举,在缺乏历练的学生中间极其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导向。
让内部的学生崇尚以恶制恶,从而引发一系列的类似案件。
半个月前的案子也许就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