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穆有一个性格特点,混迹底层官场十余载,养气功夫不是一般的好。任凭上司同僚随便揉搓,绝不会当场动怒。在家里,钱王氏便是头母大虫,他也能躲则躲,能迁就则迁就,是个十足的妻管严。钱馨儿既是嫡长女,又有钱王氏撑腰,所以钱惟穆也很少对她发怒。
唯独钱素素,生母早亡,性子懦弱愚钝,是全家人的出气筒。钱惟穆在心里有气时,也经常训斥她。
自从抄家被抓去教坊司,钱素素回来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钱惟穆从钱馨儿那里听说了如何在教坊司受虐,便以为是被打得开窍了。可是拿钱素素当软柿子捏的习惯却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即使方才墨玉搬出雍亲王爷来,钱惟穆都一时没醒过神儿来。女人说话都不必太当真,是他一生奉行的信条。何况是个小丫头片子!
直到林阿炳站到他跟前。钱惟穆常年在衙门里,阅人无数,尤其是对案犯之类的强人歹人特别敏感。
林阿炳散发出的凛冽气息非比寻常,钱惟穆立刻意识到,这人手里必犯过人命!
刹那间,钱惟穆便清醒了。他后退一步,视线避开林阿炳,看向钱素素。多年的官场习气陡然恢复,他僵硬的脸颊居然还堆起了一丝笑意。
“素素!是为父太着急了!你若是想出去散散心,又有这么些人照应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想去便去吧!”
他语气缓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倒令钱素素见识了他的另一面。
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钱素素远远地行了一个福礼,说了一句,“既如此,那便一言为定!”
这话是接着方才救出钱王氏母女则父女断交的话说的。钱惟穆脸上一震,勉强保持着笑意,目送钱素素走了出去。
钱素素跨过院门,突然转身朝着钱三儿媳妇说道,“钱婶儿,你来吗?”
钱三儿媳妇不管不顾地便赶紧走过去相跟着,突然又想起来似的,扭头看向钱三儿,凸起黄眼珠子咋呼一句,“死老头子,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到曹各庄来找我老婆子!”
钱三儿本来焦急的脸张大了嘴,此刻便闭上了。假作恨声骂道,“死老太婆,你就去发疯吧!”
这句话大概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语。钱三儿媳妇咧开嘴笑起来,转身便与秋姑姑一道簇拥着钱素素往外走。
外面居然围了许多街坊看热闹。见有人出来,立刻便哄然而散。钱素素便瞧见了人群后面站着的秦风。
走出府后街,摆脱街道两旁无数八卦的眼光,钱素素才停下来,转身看着两丈外麽麽跟随的秦风。
见钱素素身边跟着这么多人,秦风欲言又止。又担心现在不说话便没机会了,他走近了,还没开口脸已经涨得通红。
“素……素素,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钱素素看着他努力的模样,眼中便透出些许温柔的笑意。只是那副模样更像是个大姐姐在看着弟弟。
“秦公子,我们的亲事就不要勉强了!想必令尊令堂都坚决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