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1章 天理昭昭,文道胜境(1 / 1)牛油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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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乘风选择无视这个有辱斯文的东西。

“今日之事,颇有蹊跷。”

王涳知他指的是这些聚集的江湖武人。

笑道:“嘿,不外乎一干妄图浑水摸鱼之辈。”

“也不知是何人放出胜境现世的消息,”

“这些人找不到胜境所在,就跑书院来找,简直不知所谓。”

胜境。

传说是上古遗留于人间的一丝“气韵”所化。

天心受感,集大地之灵秀,上古人间之遗韵,而造化出胜境洞天。

乃世间大道之源流,上古华韵之遗珠。

简而言之,胜境洞天,就是上古世界的一角碎片遗留。

里面有机缘无数。

世间天骄难得,但此前每一个胜境的出现,都必然能造就天骄。

甚至不止一两个。

天下间的高品名门、名教大宗,之所以能屹立于世间,传承不灭,便是有胜境为其最大底蕴。

而胜境并非凡俗之地,甚至不在天地之中。

只不过是天心人心相融,于大地之上造就的一方小小天地,亦真亦幻。

只有修持浩然,上感天心、下应人心的儒门大儒名士,才能打开胜境。

这是儒门能超然于世间的最根本原因之一。

顾乘风道:“近来西漠蠢动,大雪山中异象频现,有胜境洞天即将现世,怕是无疑了。”

“恐怕早有人先我书院发现了胜境洞天。”

“此等消息,本该秘而不宣,如今却大张旗鼓,弄得满城风雨,也不知是何居心。”

王涳嗤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不过是因为发现之人并非只有一方。”

“一方知晓胜境所在,一方只知消息却不知其地,”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逼出胜境所在罢了。”

“不管是谁掌握着胜境所在,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顾乘风看了他一眼,叹道:“你有治世经国之贤才,有运筹帷幄之鬼谋,偏生就了一副死心眼,可惜,可惜……”

王涳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似乎都懒得接他的废话。

顾乘风也不介意:“我可以容忍你施展你的抱负,但凡事不可太过,”

“尤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莫要在此时胡闹。”

王涳冷笑:“怎么?你顾乘风顾大儒,桃李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好生威风煞气,”

“我王涳不过想收个弟子,便成了胡闹?”

“唉……”

顾乘风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

“我知你胸中抱负,也恨我迂腐,只是礼法终究不可乱,”

“这天下承平已久,如今虽看似太平,实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已是风雨飘摇,人心思动之时,”

“再失了礼法之束,恐怕劫祸不远矣。”

王涳又露出讥笑之意:“承平已久?我看你是高高在上太久了,早已经眼瞎耳聋,”

“这天下何曾太平过?”

顾乘风似不想再与他辩。

神情恢复冷硬:“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天理昭昭,礼不可废,法不可乱,”

“大庸根基,绝不可动摇!”

王涳讥讽、气愤之色忽地一敛,淡然下眺:

“我倒是忘了,为了所谓的礼法,你连亲生女儿都能弃之不顾,”

“任其自生自灭,受尽诸般苦楚,郁郁而终。”

“灭尽人欲,这便是你的天理?”

顾乘风面目冷硬依旧,毫不为所动。

王涳见此,便知徒劳。

也是,能成就大儒,哪一个不是坚守心中信念,纵然刀斧加身、天崩地裂亦不改其色。

若言语能动,那就枉为大儒了。

王涳长吸一口气,说道:

“好,我可以听你的,不过……”

这一开口,便已算是屈服。

不过,我赢不了你,他日却未必无人能压服你。

我倒是想看看,届时你还能不能摆着一副大儒的架子。

“这次讲经,我要开启书院胜境。”

顾乘风闻言眉头微皱:“你想做什么?”

西州本为边远苦寒之地,文风不显,文运枯竭。

能出一个朔风书院,堪称开西州之文脉,兴边地之文运。

这其中的功劳,顾乘风至少占去一半。

除了他本人是大儒,坐镇于此。

还因为当年,顾乘风曾经托举了半截山头,从天而降。

胜境洞天,往往需要某种“引子”,才能上感于天心,造化而出。

这个“引子”,也许是上古之时的某件古物,也许是上古先贤遗留的一个文字,也许是某个上古遗迹……

顾乘风托举回来的那半截山头,便是一个引子。

换句话说,他给朔风书院带回了一座胜境。

一位大儒,一座胜境,镇压朔风书院文道气运。

西州文运,自此渐昌。

凭这一点,王涳就算对顾乘风有再多不满,实际心中却也始终敬重有加。

顾乘风心念微转,便有所得。

扫了一眼下方如蝼蚁般的人群:“你难道想为此子凝聚文心?”

王涳轻哼道:“那你就别管了。”

顾乘风皱眉:“文道胜境,虽有助于凝聚文心,却也须自身积累丰足,经年打磨,”

“非资质心性上佳、学问广博深厚者,即便进入胜境,也不过是徒劳,”

“即便我答应了,又能如何?”

王涳笑道:“你以为,如此资质,尚不可称‘佳’?”

“习武,自是绝佳,学文,却是未必。”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学文亦有此等佳质,也来不及了,”

“且儒门之学,传承自有其法序,我也不会断答应他入学。”

顾乘风也没有全然否定,只是在述说事实。

武道是前人早就打磨完善的遗宝。

除非推陈出新,开宗立派。

否则学得再好,也不过是重复前人之事。

于文道而言,不过就是抄录背诵之事。

有个词叫“穷章摘句”,不外如是。

真人养就文心,那就需要一点灵光。

王涳笑道:“既然如此,你又怕什么?”

顾乘风摇摇头:“随你吧。”

“不过,我信不过你,我会在这行云岩上盯着你,”

“记住我说的话。”

“天理昭昭,礼不可废,法不可乱……”

话音袅袅,顾乘风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似融入了天地之间。

“呵呵……”

王涳也不去理会,看着下方人如蚁动。

“真是个死不低头的老顽固。”

“也罢……”

“小子,可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替我狠狠打这老顽固的脸啊。”

侧首看向一旁,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手拿着本册子,一手拿着笔。

一直笑呵呵不发一言。

“还有你,别学那老顽固,据实写,据实记!”

那人笑呵呵地点头,也不说话。

“无趣!”

……

行云岩前。

在场众人仍沉浸在刚才顾安接连现学现卖,于对阵当中,以对手绝学击败对手的震撼中。

他们中有人听说过,世间有人修炼,一日之功能抵常人长年苦炼,号为天骄。

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可即便是这种传说中的天骄,也没有听说过有几个有这种看一遍就能学会别人的绝学的。

有人清醒得快,便有些蠢蠢欲动。

却并非是要找顾安麻烦,而是想来与他攀扯攀扯关系。

哪怕是拉拢不过来,也能先争取些好感。

再尽快回去禀报宗门,抢在消息传开前,将他拐了回去。

冯炯这时却站了出来,扫过场人众人。

“既有言再先,尔等皆不得再生事端。”

一句话令一众蠢蠢欲动之人都按捺了下来。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汪大海那夯货。

此时此刻,还是胜境之事最为重要。

别的都可以暂放一旁。

左右人还在这里,正好一块看住了。

不急于一时。

“你等上来取经帖吧。”

冯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草亭中,继续提笔点帖。

顾安四人拿了最后的四张经帖。

“阴兄,没想到这顾六竟有这般本事,倒是小瞧他了。”

聚在阴君陵身边的几个学子此时也回过神来,不由感叹道。

阴君陵扫了一眼,冷哼道:“哗众取宠,小道罢了。”

边上其他朔风学子听到这话,都只是一笑,倒也没人觉得这话不对。

都说文人相轻,其实他们轻的是一切。

武道强者?武夫罢了。

玄门高士?装神弄鬼。

佛门高僧?伪善贼秃!

想让他们敬服,只能在文道上压服他们。

这顾六现学现卖的本事,固然是惊人。

但惊过之后,却也就如此了。

他们也不求武道,又干他们何事?

“顾兄,阴兄便是如此,对你并无恶意,不必介怀。”

王丞走了过来。

顾安笑道:“这算什么?”

这点事都受不了,早被呕死了。

比起以前口口声声的“贱户”,哗众取宠都算是赞扬。

“还要恭喜顾兄,今日之后,必定名扬西州。”

“我早就说过,顾兄有玲珑心窍,惊世之才,终究要教世人知晓的。”

顾安笑了笑:“倒是令王兄见笑了。”

他指的是自己今日有意出头扬名。

知道王丞应该看得出来。

王丞摇摇头:“正该如此。”

两人哑迷一样的对话让边上的谢灵飞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安与王丞只是相视一笑。

另一边,本也想过来说两句的王纨停下了脚步。

目光扫过王丞,微微皱眉。

为什么觉得此人有些熟悉感?

错觉?

还有这顾六,以他的出身,怎的和王丞这名门子弟这般相交甚笃,颇有默契的模样?

原来早就有人比我更早知道他腹藏锦绣?

一个小插曲。

顾安终是随众人一道上了行云岩。

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除了一人。

西山派的金风。

顾安在上行云岩前,看了他一眼。

便让他一直心惊动魄,真想就此掉头逃离此地。

但上行云岩的路上,顾安时不时地盯着他,只令他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待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地方。

“行云草堂?”

这是一处树林。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顾安没想到,冰天雪地之时,这行云岩上,竟还有这如同春日一般的景象。

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往前延伸,隐约能看到绿荫之下有一座清简的草庐。

而此时在小径旁,有一块木板,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

上面写着“行云草堂”四字。

“这便是今日讲经的名士居所,水石先生的居处。”

水石先生?

名士是不是名符其实先不说,顾安看到这块牌子,只觉这名士或许也有点不正经。

嗯?

顾安觉得声音有异,侧过头。

王纨?

记得除了上次她来挑明王家态度,与自己主动交谈外,后来就没有什么接触了。

连自己忽悠她弟弟被她撞上,都没有说话。

王纨迎上他的目光:“你当真看一眼便学会了血雨腥风掌与提纵术?”

提纵术便是顾安刚刚从胡身之身上掉落的轻功。

顾安想了想道:“我若说我早就学会了,你信吗?”

王纨摇摇头。

无论血雨腥风掌还是提纵术,都是来头不小的功法。

绝不可能外传。

再者顾安近日练功的疯劲她都看在眼里,又哪里有时间去学?

便只当他是默认了。

不由沉默了起来。

果然,这种天骄般的人物,了解越深,越打击人。

“都来了?”

这时,一众十八人来到那草庐前。

一人推开门扉。

一身宽袍大袖,高冠峨带。

倒是颇有些清逸绝俗。

身后还跟着一人,手执笔、册。

令人意外。

“老师。”

“水石先生。”

朔风书院的一众学子见了此人,都忙躬身一拜。

顾安看了一眼王丞,只有他口称老师。

王涳摆摆大袖:“在我这里,就不必在意俗礼了,都随意坐吧。”

“……”

泥巴,草丛,树林,石头……

众人看了看四周,都有些无语。

你这里有能坐的地方?

王丞也不管别人,拉着顾安来到一块长了草皮的地,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顾安也不介意。

刚坐下,却觉红衣掠动,香风隐隐。

转头一看,王纨也在他向旁曲膝坐下。

“怎么?”

感受到他的目光,王纨侧首看来。

“没什么。”

顾安转过头。

男女有别,尊卑有份。

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处看王纨。

这妹子怎么回事?

刚才上来的一路上,她好像都在跟着自己。

不对。

她该不会是看上王丞了吧?

顾安感觉王纨虽然像是跟着自己,但是回想起来,目光却是时不时地瞟向王丞。

呐呐呐,现在也在偷瞄。

从眼角余光,顾安又看到王纨飞快地瞄了王丞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若不是自己也在偷瞄她,还发现不了。

不由有些郁闷。

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只是雄性动物的好胜心。

我长得比他帅吧?

就是出身差点罢了……

后边。

谢灵飞本来也想过来,但是看了看顾安左右。

尤其是如艳阳一样夺目的王纨,打了退堂鼓。

挠了挠头,干脆就地爬上了后边一棵树,直接坐树杈上了。

众人相继找了个自己能接受的地方,捏着鼻子坐了。

除了阴君陵,满脸嫌弃,宁愿站着。

王涳这时指着身旁那只笑不言的人:“这位是风君子,名讳嘛你们也不必知道。”

众人都是一惊。

风君子?!

朝廷大察天下,四谱定品,有两条依据最为重要。

其一,是行状官写的行状。

其二,便是这风君子手中那本册子!

所谓风君子,是朝廷专为司察天下舆情所设。

不是官,却极为受人尊重。

不管是行状官写行状,还是州府定品,都少不得要参考风君子手中那本册子——《舆情册》。

可以说,能不能入品,最关键处,或许就在于此人铁笔一勾间。

所以,一听此人竟就是风君子,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激动了。

“好了。”

王涳负着手,在草庐前缓步走着。

目光扫过,似在打量这里的每一个人。

半晌,才道:“你们今日,应该都是冲着听我讲经,洗伐身心而来的吧。”

阴君陵叉手道:“先生之学识,天下皆闻,我等来此,只为求先生传道解惑,”

“至于是否有人鱼目混珠……”

他回头扫了一眼谢灵飞、金风几人。

顾安也没能逃过,也在他的目光扫射范围之内。

顾安:“……”

“呵呵。”

王涳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可都看过经帖上所书?”

众人彼此相视。

怎能没看过?

谁都知道帖上所书是今日所讲。

若是能先他人悟出其中道理,定然是有好处的。

在冯炯下笔点开其中内容后,就都迫不及待地看了。

顾安这一桩意外,对学院学子来说不过是小插曲,还耽误不了他们向学之心。

顾安自己也看过。

无关什么向学之心。

单纯因为上面的内容太简单了。

抽个空隙一眼就看完了。

就四个字:天下无事

有学子起身道:“回先生,学生已然拜读。”

就算没有风君子在场,在场学子也是卯足了劲要在王涳面前表现一番。

更何况,此时还有风君子在场?

几乎个个都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急欲表现自己。

王涳看去:“可有所得?”

那学子强自按捺着内心激动和紧张,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最好的状态。

稍作思考,念头飞转。

很快便叉手道:“先生之意,乃言如今天下太平,四方无事,百姓承德,”

“学生斗胆猜想,今日先生可是要教授我等太平治世之道理?”

王涳一笑,不置可否:“尔等亦作此想?可还有他解?”

“回先生,”

说话的是阴君陵:“学生不敢苟同。”

他是名门弟子,却更知道风君子在场的份量。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先贤有云:在其位,谋其政。”

“我等未有功名,正是求知之时,政要时弊,实不该我等过问。”

他一开口,便否定了先前那学子的话,更是语含锋刃。

一刀就捅进那学子胸口,令其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不堪一击。

阴君陵笑了笑,继续道:“窃以为,先生是要教我等为人之道,为人之德。”

王涳若有兴致道:“哦?何以见得?”

阴君陵见状,以为自己说中了。

朝四周扫了一眼,尤其在顾安身上停顿了一下,面现傲然之色。

顾安:“……”

有毛病啊?看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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