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呸！呸呸！”

一个枯瘦如柴，宛如一具蒙了皮的骷髅，从雪里爬了出来。

此时若有人得见，怕是得吓个半死。

顾安好不容易从雪里爬出来，啃了一嘴的雪，从里到外透心的凉。

【你获得了性灵之光三缕】

【你获得了《六阳冰鉴》】

【你获得了“虎魄”】

好爆！

奖励落袋，顾安对寅虎的死没有怀疑。

但他现在却没有高兴的意思。

看着远处巨大的雪堆。

手脚并用，往那里爬去。

只是，不过十数丈的距离，此时对他来说却像是天堑一般。

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晋级之时，精血亏空，元气大耗。

身上的血肉都用来弥补耗损，又使出了自己所不承受的一剑。

虽杀了寅虎，可他此时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

是铁竹禅功创造的奇迹。

一如镜中乾坤，旁观铁竹僧诵经演法，参悟此功之后。

只是在镜中乾坤，并非真实。

一念生，一念死。

一切都随念生灭。

可现在是真实世界，亏耗不可能凭空弥补。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眼前寅虎的尸体。

顾安孤注一掷，临阵冒着凶险破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一切都很顺利。

可谁知却败在了这最后一步。

救命灵药就在眼前，老子却爬不过去！

要是这么死了，顾安怕是死不瞑目，要化作厉鬼了！

“龙……祸……”

顾安勉力发出声音，想呼唤龙祸。

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喷气声。

龙祸先前受了一记寅虎的炽白光焰，最后又拼死牵制寅虎，才让自己有了机会击杀寅虎。

它却也受了寅虎临死一击。

虽不是正面击中，但恐怕也生死难料。

正当顾安绝望之际。

“汪……”

一声微弱的犬吠。

顾安看到一堆雪里探出一只黑皮红毛的狗爪。

“呵……呵……”

脸上绽出笑容。

没死……

没死就好……

“龙……”

顾安实在是发不出声音，想要驱使性灵之主出来，使唤龙祸。

却发现性灵之主像是消失了一般，甚至感应不到存在。

只能用尽气力，才勉强抬起一根骷髅般的手指，朝寅虎尸体的方向指去。

也不知道龙祸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甚至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动。

但顾安只能如此。

“汪……”

幸运的是，龙祸动了。

它好像真的明白了顾安的意思。

虽然重伤，但总算是比顾安强些，至少还有力气。

匍匐在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不过，下一刻，顾安却绝望了。

龙祸是朝寅虎爬去。

他不认为龙祸此时的状态，能拖得动寅虎巨大的尸体。

只当它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或许，它只是因为也看上了寅虎的尸体。

毕竟它是天地间的异种奇兽，本就是以奇宝异兽为食。

自己油尽灯枯，都知道想拿寅虎尸体进补。

它就不知？

罢了。

这次要不是它，自己也杀不了寅虎，恐怕要死在其口下。

能活一个是一个。

为何就一定是舍彼存己？

顾安放开心胸，反倒是开始担忧起龙祸来。

眼珠子随着龙祸缓慢地转动。

终于，它在身后的雪地上拖出一道腥红刺目的血痕，才靠近了寅虎尸体。

顾安心中一松，眼皮无力垂下。

却又猛地挣开。

只见龙祸张口吐出一缕黑焰。

黑色火焰一沾寅虎皮毛，立时便蔓延开来。

顷刻间将巨大的尸体都点燃。

“！”

顾安很想破口大骂，却无法发出声音。

龙祸这黑焰厉害无比。

死了的寅虎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眨眼就被烧成虚无。

嗯？

虚无？

顾安意识到了不对劲。

便见龙祸张口将暴涨的黑焰吸了回去。

原地果然不见了寅虎尸体。

别说毛，灰都不见一丁点。

但本来身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龙祸，却突然间生龙活虎起来。

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被寅虎炽白焰光烧得半秃的毛，肉眼可见地生长出来。

顷刻便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鲜亮顺滑。

颈尾和四肢的红毛随风雪飘扬，威武之极。

“汪！汪！”

龙祸吠叫着朝顾安奔来。

伸出紫灰色的舌头，在顾安骷髅一般脸上舔了舔。

湿热的触感令顾安稍微恢复了点精神。

“别……闹……”

龙祸突然张嘴一吐。

吐出了一粒指头大小、圆滚滚的物事。

用爪子推到了他嘴边。

“汪汪！”

这是让我吃这个？

哪儿来的？

不管了。

反正快死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顾安顾不得多想，便吃力地张口，用舌头将这圆滚滚的东西卷进了嘴里。

一入口，他便觉着像是吞了一口火，炽热难当。

真是入口即化。

只是像是化成了岩浆，从口腔、到喉咙，落入腹腔。

整个人都像是烧着一般。

感觉全身四万八千毛孔，好像都喷出了火苗子。

神奇的是，顾安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反而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还没回过神来，他便惊觉自己的力气回来了。

而且是源源不断地增长。

“嘿！”

气力回归，令顾安欣喜之极，猛地蹦起。

低头一看，自己那如同蒙皮骷髅一样的身体，在充气似地涨大。

一如镜中乾坤中悟法后的景象。

不过是短短片刻，顾安不仅感觉力量完全回归，甚至远胜以往。

而且，增长的趋势虽然变缓，却仍是实实在在地，一点点地长着。

不由抬头，目露惊异。

看到龙祸高昂头颅，狗眼里透出傲然之意。

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他想到个可能，便问了出来：“那东西，不会是用寅虎尸体炼出来的吧？”

“汪汪！”

龙祸叫了两声，顾安很神奇地明白了。

确实是！

顾安惊了：“你……还有这本事？”

啥玩意？

顾安听说过炼药，王家也有自己的炼药房。

可没听说过这种炼法。

传说中的道门炼丹术有没有这么神奇都不一定。

一吐一吞，丹就成了？

还是效果这么拔群的丹药。

你八卦炉成精啊？！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安看着龙祸，一时有些迷惑。

白楼子说过，它是上古异种血脉。

可什么异种这么厉害？

仔细想想。

它对那处冰雪仙境一般的残垣，似乎很熟悉。

加上这炼丹的手段……

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学的？

“汪汪！”

龙祸又叫了几声，歪着脑袋。

一双狗眼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好吧。

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顾安也知道问不出结果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是你救了我。”

顾安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回去就把那块金精赏你了，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汪汪汪！”

说到金精，龙祸立时便又明白了。

狗眼变得贼亮，兴奋得原地转着圈。

顾安笑了笑，旋即道：“对了，你是不是能把所有东西都炼成丹药？”

“汪！”

龙祸停了下来，眼中透出鄙视之色。

好吧，明白了。

是我不识好歹了。

“那是只有异兽才行？”

龙祸点点头，又摇摇头，眼里露出不屑之意。

“到底行还是不行？”

“汪汪！”

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顾安耐着性子，连猜带蒙，龙祸也连叫带比划。

才终于弄明白了。

它确实可以将异兽都炼化成丹。

但，不是所有异兽都有如刚才那粒丹的神效。

只有寅虎这般强大的异兽，才能炼出强大的丹药。

而它炼丹的那种黑火，却是如同它心血一般的东西。

若是炼出的丹太弱，连自身耗损都弥补不回，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只有足够强大的异兽，它才会将之炼化。

顾安听完，有点失望。

他来之时，还在发愁若是猎到异兽，如何运出这鬼地方。

知道龙祸有这本事，就打起了主意。

若全炼化成丹，自然没有这个担忧。

可如今这算盘似乎也落空了。

顾安也不可能不顾自己救命恩狗的身体健康，强行逼它见兽就炼。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吧。”

拍了拍它的头。

他们与寅虎在此地大战，动静不小。

说不准，会引来什么东西。

要是把上回那条大白蛇再给引来，那真是要死翘翘了。

就算顾安已经晋入五境，又学得铁竹禅功，功力大增。

也完全没有勇气跟那条蛇干仗。

“汪！”

龙祸叫了一声，身形突然变大。

仰起头，竟比他还高上一线。

顾安微微一惊。

之前虽然也知道它有大小如意的本事。

可最大的时候也只是比寻常犬类大些。

远不如现在。

这都赶上一般的马匹了吧？

而且身上黑焰熊熊，一身黑亮皮毛，头颈、尾巴、四脚都有红色长毛飘拂。

神骏威武之极。

前肢微伏，朝他示意。

“你让我骑？”

龙祸点点头。

顾安来时，不是没打过这主意。

不过那时龙祸应该是驮不起他的。

这家伙虽是异种奇兽，却不以气力见长。

只是身形灵活，大小如意，还有一身神奇的黑焰。

否则，之前在白屋庄初见，自己未必能惊走它。

此时竟主动要驮他。

看来，刚才炼了寅虎，它畜生没少吃折扣。

顾安也没在意。

命都是靠它捡回的，即便它把好处全昧了，也没什么不对。

“行，今天六哥我也试试神仙的感觉。”

那些神仙志怪里，仙人都是骑着种种异兽出现。

上回在稼轩胜境，顾安看那个小神仙骑的红鲤，也眼馋得紧。

如今他六哥也有龙祸了！

雄纠纠气昂昂地跨上龙祸背上。

龙祸四足黑焰熊熊，竟离地踏空。

顾安更乐了。

一时意气风发。

不过。

很快他便发现有些不对。

速度未免也太慢了……

而且离地数丈余，便开始飞得摇摇晃晃的。

上下左右，好像失事的飞机……

没走出一里地，顾安已经快把苦胆水都给晃悠出来了。

“停停停！”

“下来下来！”

龙祸似乎也很吃力，降了下来。

离着地面还有丈余，便像失去了凭依，直接滚了下去。

“我%……#￥！”

幸好，顾安是个五境的高手，一个翻身便安稳落地。

要换了普通人，猝不及防之下，这点高度死是死不了，估计得残。

“嗷呜~”

龙祸此时不复之前的傲然，耷拉着脑袋，发出呜咽声。

像犯了错的小孩。

顾安气笑了。

有点猜出它的心思了。

“合着你是刚刚得了些力量，跟我这炫耀呢？”

“现在好了？装逼不成反成傻x了吧？”

这分明是刚刚力量暴涨，心态也跟着膨胀。

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汪汪！”

龙祸露出几分不忿之意。

“嘿？你还怪我重了？”

顾安现在是越来越能明白它的意思了。

不过，习武之人，身体确实较常人重许多。

这也是这世间很少有所谓轻功的原因。

武人笨重，想摆脱肉身桎梏，飞天遁地，远比道佛两教艰难许多。

尤其自己肉身远胜一般五境。

想驮起自己，确实没那么简单。

“行了，老实点，走路吧。”

顾安看着它委屈又不服的模样，只好暂时放弃了神仙待遇。

“你鼻子灵，找找哪儿有异兽，别再找那头老虎这种的啊！要不然咱俩都得死！”

“汪汪！”

“你不服是吧？就两次！一次是大白蛇，一次是那头巨虎，”

“你是故意坑我呢吧！”

“汪！汪汪！”

“还不服？我揍你信不信？”

“汪汪汪！”

“……”

冰原之上，风雪漫天，一人一狗不停地斗着嘴，渐行渐远。

……

五天后。

白屋庄外数里地。

“什么人？！”

“站住！”

“军营重地，闲人止步！”

“再要靠近，就地射杀！”

一支利箭射出，落在一人脚前不足一尺处。

显然对方只是警告，并未有杀心。

此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衣衫褴褛。

一看就不是好人。

身边还跟着条皮毛斑秃的丑狗。

正是刚从大雪山里出来的顾安和龙祸。

“是我！顾安！”

前方哨塔上的军士闻言，差点就想破口大骂。

咱校尉大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会是你这鬼样？

“呛！”

顾安光复剑出鞘，直射哨塔，插在那军士边上。

那人怎会不认得顾安的配剑？

立时就收了弓箭。

朝后方吼了一声：“校尉大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