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
顾安看着谢灵飞离去,若有所思。
态度有点坚决果断啊。
虽然使唤谢灵飞去干这事,却也没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换在以前,牵扯如此之大,谢灵飞就算答应,也不会这么果断。
不是因为他胆小怕事,而是他背后有家族。
牵扯万仙教,甚至还有北庭都督府。
一个不好,牵连家族,那就是毁家灭族之祸。
上次王家遭祸,谢灵飞与叶芝兰果断远离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回怎么没有半点顾虑了?
顾安撇撇嘴,也没再深究。
或许背后有别的事,但也无所谓。
反正,他若是信不过谢灵飞,也不可能把事情交给他。
这次还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本来顾安虽然做足了准备,却也不是十足把握,能将这罪名栽给万仙教。
可有了魔人之事,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至于证据?
又不是坐堂断案,要什么证据?
就是自己现在能调用的力量还是太少了。
除了那八百折冲卫,和许江达手里的那些江湖人,自己也没有什么人能用了。
这种事,官面上的力量没法动。
许江达那边,和自己关系的太明显,不好动。
顾安坐在堂上,思虑了一会儿。
本想用一叶令,再闪借用叶家的力量。
想了想还是算了。
叶芝兰和自己关系也算不上太近。
一叶令只不过是当初自己给她才气的谢礼罢了。
一般的事就算了,跟万仙教作对这种事就别想了。
谢灵飞背后有谢家,还有个六扇门当总捕的族叔,他手里掌握的资源,肯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只有暂时相信他了。
现在,倒是时候该去一趟王家了。
……
王家。
“大老爷!”
“姑爷来了!”
刚到王家的顾安,看着门口守门的仆役一溜烟地跑进去通禀,嘴里边跑还边大喊着。
好像恨不得喊得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似的。
顾安脸色精彩之极。
不用说,一定是王烈那个老狐狸早就有过交代的。
王家规矩大得很,若是没有王烈亲口交代,谁敢这么瞎叫唤?
回头往街尾街头扫了一眼。
果然看到了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王家二小姐名声远扬。
平日里就是朔邑城里的一大谈资。
她的夫婿人选是极为受人关注的。
前几日北庭都督府替万仙教小神仙来下聘之事,已经引得满城惊羡,议论不休。
王家以二小姐已经定亲为由,拒了这桩大媒,更是惹得满城风雨。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王家有眼无珠,舍了西瓜捡芝麻。
此时听闻王家新姑爷上门,哪里还能不过来围观?
顾安注意到其中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些八成就是哪边的眼线。
也顾不上多想。
不多时,顾安便见到了王烈。
见王烈大马金刀坐在堂上,捻须微笑,看着自己。
顾安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便大步走了进去,皮笑肉不笑地对王烈抱拳一礼:“顾安,拜见,岳、丈、大、人!”
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
王烈笑容微滞,手中失了力道,拔下了两根须。
疼得面皮微微一抽。
转瞬便恢复如常。
“哈哈哈哈,贤婿快快请坐!”
“……”
所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顾安终究做不到王烈这个境界。
顿时崩不住了。
黑着脸埋怨道:“我说王伯伯,我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
“你可把我害苦了啊!”
王烈面色一怒:“怎么就是害你了?”
“怎么?当了官儿了,觉得老夫女儿配不上你了?”
顾安眼皮一翻。
“您要是真舍得把女儿嫁给我,这锅我背得心甘情愿,绝对一句怨言都没有。”
“咳!”
果然,听了这话,王烈顿时脸色变了。
吱吱唔唔道:“这个、这个嘛,倒也不是……”
见顾安不屑神色,王烈一拍桌子道:“怎么?你以为老夫拿自己女儿名节做乐子呢?”
“你把老夫当什么人了!”
顾安也不客气:“那还请王伯伯快些定好日子,好让我尽早迎娶二小姐过门。”
“咳!”
“那也不必这么急……”
王烈有些尴尬道:“贤侄啊,倒也不是老夫舍不得,只是你也知道,纨儿那丫头,有主见得紧,”
“她虽不会忤逆老夫,但这等终身大事,老夫也实不愿强迫于她,”
王烈身子向顾安倾来:“贤侄啊,你是男儿大丈夫,要不你就先委屈委屈,先好生哄哄她,”
“若是你能令纨儿心甘情愿,老夫二话不说,立即为你二人完婚!”
“哄?”
顾安斜睨王烈。
王烈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因为这事,她面上虽不显,可心里估计很是不快,已经几日不曾与老夫说话了。”
“每日都在自己那院子里练剑阅书,那个,贤侄,要不你现在就去看看?”
顾安撇了撇嘴。
拿我背锅,还要我帮你哄女儿?
“我说王伯伯,您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北庭和万仙教那边?”
王烈闻言,神色微沉。
良久才长出一口气。
“贤侄啊,外间都说这是桩天赐良缘,老夫却有眼无珠,将其拒之门外,你觉得如何?”
“王伯伯,这话现在才问我,未免没意思了。”
顾安没好气道。
王烈叹道:“我知贤侄心里有气,老夫此事做得确实不地道,这里给你赔罪了。”
说着,便起身就是一礼。
顾安猝不及防,也来不及拦,连忙站起。
“您这是做什么?”
王烈摆摆手:“这一礼,贤侄受得。”
“老夫实属无奈啊。”
“贤侄,你随我来。”
说着,便朝他招招手,走了出去。
顾安见状,也只好跟上去。
转过几进院,王烈带着顾安来到一处像是书房的地方。
当着他的面,扭动了一尊摆件。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角落里,便有一块地砖滑开,露出了一只盒子。
王烈将盒子拿了出来,当着顾安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
是一只约有一掌高的玉壶。
净白无暇,仔细一看,壶壁内中似隐隐有云气流动一般,十分神奇。
“贤侄可知此物为何?”
我怎么知道?
顾安摇摇头。
“这便是我王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南溟仙壶。”
顾安疑惑:“南溟?”
心想: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王烈不屑一笑:“贤侄也当想到了,”
“那位所谓的小神仙,传言当年在他们万仙教的瑶台胜境之中,曾得机缘,得了一桩仙家法宝,乃是一只玉环,便唤作南溟玉环,”
“他一向以此自傲,自此后,更将自己当成了仙人真传,以‘南溟’自号,”
“嘿嘿,不过是自窃其名罢了,他也配?”
瑶台胜境?
顾安听到“瑶台”这两个有些熟悉的字眼,心下一震。
巧合吗?
王烈这时冷笑:“姓庄的以为无人能看穿他的心思,嘿,真是可笑。”
顾安回过神来:“所以,那庄南溟此番目的,便是这只玉壶?”
王烈点头,又摇头:“不瞒贤侄说,不仅是万仙教,此番,北庭都督府、朔风书院、铁佛寺,还有西北四州之地的大宗名门,都已齐聚灌风口,”
“他们的目的,都是这只玉壶。”
顾安没有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王烈也不隐瞒。
“贤侄应该早有风闻,大雪山深处,有一方胜境将要现世,”
“那方胜境,传言与上古天山有关,甚至,那便是上古天山一隅所化。”
顾安心中微震:“上古天山?”
王烈点点头:“所谓天山,便是天柱之山,相传那是支撑天上仙界的神山!”
“故老相传,天山之上,有金城玉阙,乃仙人之境,”
“上古之时,世间有仙人,于此处登天,朝拜众仙之首,”
“只是不知何故,后世仙踪渺渺,难觅其迹,便连天地都破碎,”
“那天山之上的金城玉阙,也碎落人间,”
“万仙教那方瑶台胜境,传言也是天山上的一角碎片所化,”
“‘瑶台’二字,传说乃是上古女仙之首宴乐万仙的所在,嘿,他们倒是会往脸上贴金,”
王烈冷笑道:“若当真是天上瑶台,又岂是他们区区一个中三品的宗门能染指得了的?”
瑶台,女仙之首,宴乐群仙……
顾安心里重复着这些字眼,心中愈发笃定。
这就是他所知的那些传说。
这个世界居然也有?
不禁又联想到之前的稼轩胜境……
这不可能是巧合。
这两个世界到底有什么联系?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两个世界,从来都只是一个……
顾安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
“不过,万仙教那方胜境,虽绝非天上瑶台,却也应与上古天山有关,”
王烈叹道:“我王家先祖当年巧遇仙缘,得了这只南溟玉壶,方才知晓大雪山中胜境,”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外泄过,”
“若非与上古天山有关,他们又如何能知晓其中胜境,更知道我王家手里有开启那方胜境的引子?”
顾安若有所思:“这玉壶,就是胜境的引子?”
王烈点头:“贤侄应该明白,前些日子,我王家为何遭如此大难了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烈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上。
顾安沉默,片刻方道:“王伯伯,这次他们求娶二小姐,是想以此逼迫你交出这玉壶?”
“哼!”
王烈不屑道:“逼迫?我王烈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常攻于心计,却不是他人能以势压服的!”
“他们当是早知此点,才妄想将纨儿娶了去,”
“这姓庄的以南溟玉环为聘,此环到底出自上古胜境,乃仙家法宝,不世奇珍,”
“以此为聘,若我答应,又能用什么给纨儿作嫁妆?还不是只能将此壶送出?”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看向顾安:“贤侄,如今你该知道,老夫为何要行此下策了?非欲坑害贤侄,实乃无奈啊。”
顾安轻叹:“就算如此,王伯伯如此一来,二小姐名节何在?”
王烈轻笑一声:“我以为贤侄是世间少有的少年天骄,聪明绝顶,怎的这点事却看不破?”
顾安一愣:“什么意思?”
王烈道:“若是你二人彼此之间,毫无情意,老夫即便再是无奈,也断不会如此行事。”
“啊?”
顾安慌忙道:“王伯伯你可不要污人清白,我对二小姐可从来没有半点龌龊心思。”
王烈不屑道:“男欢女受,天地纲常,堂堂男儿大丈夫,有什么不敢认的?”
“……”
诶,不对啊。
顾安回过神来,什么叫“彼此”。
王烈见他神色,笑道:“才想明白?”
他叹道:“纨儿自小便痴迷武道,心外再无他物,更别提男女情事,”
“别说外人,即便对老夫和她大哥,也很少假以颜色,说话也难说上几句,”
“可唯独与你,能相谈甚欢,若说她对你毫无情意,老夫是不信的。”
作为当爹的,背后里对别的男子这么说女儿的情事,实在不是很对劲。
但王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顾安闻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窃喜?
似乎有一些。
毕竟王纨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
惶恐?
好像也有一些。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
对顾安来说,男女之情,不该只是一时欢愉,更有责任。
他对男女之情虽有向往,却还从来没想过担起这样的责任。
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这一次,确是老夫不是,”
“你若对纨儿无意,只管置身事外,老夫绝无怨怼,”
“你若有意,老夫亦喜闻乐见。”
顾安看着王烈眼中的希冀,终究是没有回应。
“王伯伯,此事你放心,万仙教虽然势大,但顾安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庄南溟想要得偿所愿,却也没那么容易。”
王烈失望地点点头:“好吧。”
……
陇津。
黑水河畔。
一队披甲军士分列。
边上还有一队六扇门的捕快。
总捕谢千帆亦在其中。
此时,几人正围着地上白由上的一堆尸块,神色凝重。
“回谢总捕,方将军,可以确定,安将军是死于道术之下,而且是十分高明的道术,”
“如此道术,绝非一般小门小派所有……”